《底气》涅九

11、冷战

　　中午放学，苏睿率先走出教室，出了教学楼后在操场上等江辰。
　　这一上午，他都心不在焉的，不知道江辰怎么了，早上还好好的，突然就不理他了。
　　好像……生气了？
　　可是为什么？谁惹他生气了？
　　他琢磨半天也没想明白，最后决定找他问问，毕竟天天在一起，这种状态让人心里压抑。
　　见江辰出来，他笑着挥了挥手，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看他笑得这么灿烂总不至于冷脸吧。
　　这时手机响了，他掏出来看了眼，是陈天的电话。
　　“喂，天儿哥。”他敛了笑，拿着电话走到一旁安静的地方。
　　江辰从不远处看到苏睿在打电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有人过去还挡着嘴。
　　和谁打电话呢，神神秘秘的，他皱了皱眉，稍作迟疑便跟了过去。
　　“不用，真不用，谢谢天儿哥。”苏睿一边说一边往校外走，这里学生太多了。
　　快出校门时，他回头看了眼，见江辰沉着脸朝他走了过来，挡着话筒又说了几句话后挂断了。
　　江辰走到他面前，看了他几秒，见他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苏睿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点难受，认识这么久他俩还从来没有过这种冷战的时候。
　　见江辰走没影儿了，他抬步跟了上去。
　　走出校门，江辰正在树下等他，见他出来了也没打个招呼，转身往家走。
　　有病，无怨无故地使性子闹脾气，苏睿心里烦燥极了，他快走几步追上江辰，和他并肩往回走。
　　二人谁都没说话，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
　　快到家时，江辰若无其事地开口道：“你刚才给谁打电话啊？神神秘秘的。”
　　“嗯？”苏睿看了他一眼，“一个哥哥。”
　　“什么哥哥啊？”江辰问。
　　苏睿犹豫了一下，怎么说？哥哥的同事？那他一定会问你还有哥哥？然后呢？怎么说？不想说。
　　于是他转移了话题，所答非所问地说：“你中午想吃什么？”
　　江辰停下脚步看着他，明显不高兴了，“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见苏睿没吱声儿，沉着脸喊道：“我问你话呢？”
　　苏睿顿时也来了脾气，“你问我话我就要答吗？我为什么必须要回答你？”
　　“怎么？不能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江辰一听这话顿时不爽了。
　　呦，看来这关系还不一般啊。
　　苏睿看着他这副似笑非笑，似嘲似讽的样子，心里也窜起了火。
　　他冷笑一声，“江辰，你只是我的雇主而已，我和你签的是一年合约，不是卖身契，我和谁打电话是我的事，你没有权利来管我，凭什么你问，我就要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你特么是我谁啊？你就管好你吃什么就行了。”
　　最后两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说完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就走了。
　　本来昨天江辰冒着雨去陪他，他心里挺感动的，还以为他转性了，结果还是不定时抽风，说翻脸就翻脸。
　　江辰被他几句话吼愣住了，站在原地没动。
　　不是你的谁吗？是啊，只是雇佣关系，只是同学而已。
　　换作任何一个人，他都不会过问，他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再说人家给谁打电话关他什么事？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换成了苏睿，一切都变了。
　　他就是好奇了，就是不爽了，就是在意了，他就是想知道，苏睿不告诉他，他心里就悬着，就堵得难受。
　　为什么？这时他想起了张志达说过的话，反常。
　　回到家，苏睿在厨房做饭。
　　他故意把开门换鞋的声音弄得很大，结果苏睿头都没回。
　　靠，小气，至于么，装大姑娘呢，爱理不理，谁稀罕。
　　他叮了咣啷地进了屋，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把声音调得很大。
　　眼睛盯着电视，状似不经意地往苏睿那儿瞄了一眼，见他闷头干活儿没理会，于是把电视音量往上调了几格。
　　过了一会儿，见他还是没动静，又把电视音量往上调了几格。
　　苏睿被震得耳朵疼，放下手里的活儿走了过来。
　　江辰立刻转回头，目不斜视地假装看电视。
　　心想如果他主动求和，我是顺水推舟？还是顺水推舟。如果他主动和我道歉，我也不能不给他面子……
　　正胡思乱想着，苏睿拿起摇控器，把电视关了。
　　“你为什么关我电视？”江辰没话找话地说。
　　结果苏睿连个眼神儿都没给他，转身回了厨房。
　　江辰盯着他的后背看了一会儿，转头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烦燥！
　　这顿饭吃得异常安静，苏睿至始至终也没说话，非常之能憋。
　　江辰看了他几次，想起个话头儿，最后也都咽回去了。
　　操，真特么烦躁！
　　下午的课，江辰上得很郁闷，他坐在后面，看着苏睿的后脑勺，脑子里两个小人在促膝而谈。
　　小人1:要不道个歉？
　　小人2:道什么歉？我又没犯错。
　　小人1:你问人家隐私，还和人家喊也不礼貌吧？
　　小人2:怎么不礼貌了？问句话都不行？
　　小人1:那不是惹生气了吗？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男子汉就得大度点啊。
　　小人2:他不也男的吗？他为什么不能主动求和？
　　小人1：……
　　小人2：……
　　下课铃响了，江辰起身走出教室，路过苏睿旁边，他停了一下，伸手在他桌面上敲了两声，然后走了出去。
　　苏睿正在记笔记，看着江辰的举动停顿了一刹，抬头看了眼他的背影，想了想没动。
　　算了，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江辰在走廊等了一会儿，苏睿没出来。
　　怎么回事儿？没明白什么意思吗？
　　他在门口晃悠了一圈，从兜里掏出手机。
　　学校这点好，民主，完全支持你带手机的权利，只要不是上课玩，老师基本不会管。
　　再次路过门口时，他眼睛迅速地往教室扫了一眼，苏睿正低着头奋笔疾书。
　　写什么东西呢？
　　上课铃响了，江辰吊儿郎当地走了进来，路过苏睿旁边时看了他一眼，见他没反应，又咳嗽了一声。
　　结果苏睿在书包里不知道翻什么，依旧没搭理他。
　　操，不识抬举，就像他愿意搭理他是的。
　　这节课老师讲什么江辰没听，一直在后面研究苏睿的后脑勺。
　　相比之下，苏睿听课就认真多了，他最近总是静不下心，有时听着听着就走神儿了，心里空落落的，他必须让自己安定下来。
　　下课后，江辰又出去了，这次他没有敲桌子，也没暗示他什么。
　　苏睿抬头看了眼，今天确实闹得莫名其妙，也没什么大矛盾，不就是两句话不和么，搞得彼此这么尴尬。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江辰问他的那一刻，突然就难受了。
　　他努力地把哥哥放在心里，不想任何人翻出来，也不想博取同情，更不想成为谈资，他只需要忽略和沉默。
　　他把所有的悲伤锁在了心里，不哭不闹，每天装成没事人一样按部就班地上学挣钱生活。
　　但是江辰总能在不经意间触碰到他心里的禁锢，那一刻他突然怕了。
　　他怕江辰会撬开它，他怕悲伤会像闸门一样爆开，再也圈不住了。
　　所以当江辰冲他喊的时候，他支起了全身的刺，把自己裹了起来，是对抗也是保护。
　　快上课时，江辰回来了，手里拎着两瓶饮料。
　　路过他桌子时，放了一瓶，也没说什么，目不斜视地回了座位。
　　苏睿看着桌上的饮料，沉默了片刻，掏出手机给江辰发了条微信。
　　手机震了一下，江辰看了眼苏睿，心里默念着千万别给我转钱，千万别给我转钱，千！万！别！给！我！转！钱！
　　他拿起手机看了眼微信，是一个挥舞着手帕，说谢谢老板的表情包。
　　江辰看着这个图片，心里松了口气。
　　他嘴角翘起，抿着唇若无其事似的靠着椅背，低垂眼眸，藏不住的笑意在脸上若隐若现。
　　放学了。
　　苏睿这次没在校门口等江辰，而是在座位上站着，看他走过来，也没说什么，二人一前一后出了教室。
　　“晚上吃什么？”苏睿先开了口。
　　“晚上……”江辰看着他，想了想，“出去吃吧，别做了，去吃烤肉怎么样？有点馋烤肉了，凯悦商场有一家不错。”
　　“哦，”苏睿应了一声，“那你去吧，我回家了。”
　　嗯？江辰一愣，停下脚步侧头看他。
　　苏睿也停下了和他对视。
　　“你故意的是吧？”江辰歪着脑袋把脸凑到他眼前说。
　　“啊？什么？”苏睿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一副完全听不懂的样子，大眼睛还眨了眨。
　　江辰看着他这副表情，没忍住笑了一声，“靠。”
　　他敛了笑，站直身体稍微正式地说：“苏睿同学，能赏脸和我吃顿烤肉吗？”
　　苏睿看着他没吱声。
　　“求你了，我特别想和你一起吃烤肉。”江辰放低姿态，咬着牙说。
　　苏睿抿着唇，强行压着上扬的嘴角，点了点头，“行吧，看在你如此真诚的份儿上。”
　　江辰闻言又笑了，抬起胳膊搂上他的脖子，将他带向自己，“我发现你真是一点亏儿都不吃啊。”
　　他中午和他发了顿脾气，结果这会儿就被找回了场子。
　　苏睿脑袋靠在他的胸口上，弓着腰笑出了声，两人闹了一会儿，他推开他，抻了抻衣摆，调整下书包。
　　“我去取自行车吧，带你过去。”
　　“算了，打车吧，那也没地方停。”江辰心情不错。
　　他反手攥住苏睿的手往校外走去，见他没拒绝，心里甚是愉悦，脚步都欢快了。
　　二人来到凯悦商场，吃饭点儿人还不少，前面还有四桌才轮到他们，大约要等半个小时。
　　“去逛一逛吧。”江辰提议道。
　　“好。”苏睿点点头。
　　他很少逛商场，太贵了，平时衣服基本都是网上买。
　　江辰和他进了一家男装店，服务员看了他们一眼，没说话，穷学生。
　　“好看吗？”江辰拿起一件T恤比了比。
　　“好看，但是快立秋了，穿不了几天了吧。”苏睿说。
　　“也是，看看外套吧。”江辰来到秋季新款区。
　　随手拿了件黑色夹克，前后看了看，然后对着苏睿比了比。
　　这时店员走了过来，连职业假笑都没带，“这是本店新品，899，没有折扣。”
　　江辰扫了她一眼，没说话。
　　苏睿冲他笑了笑，“快到时间了，走吧，一会儿过号儿了。”
　　江辰没动，转头看着他，“你平时穿多大尺码？”
　　问完上下打量他一番，苏睿比他矮一点，体型到是差不多，都挺瘦的。
　　“180吗？”江辰问。
　　“问这干嘛？”苏睿问。
　　“怎么？保密啊？”江辰把衣服放回去，又拿起一件格子衬衫。
　　“这有什么保密的，180。”苏睿说，“你呢？”
　　“一样。”江辰说。
　　然后拿着衣服又对着苏睿比了比。
　　“这件衬衫外套799。”店员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句。
　　江辰皱了下眉，转身看向店员，刚要说话，苏睿扯了他一把，“走吧，一会儿过号了。”
　　一件衬衫这么贵，而且店员明显没瞧得起他们。
　　“好，去隔壁店。”江辰收回目光，冲苏睿笑了笑，拉着他去了隔壁。
　　隔壁更贵，苏睿看了两个价签都没有低于一千五的。
　　江辰拿了件黑色外套，对着苏睿比了比，“试试。”
　　“干嘛？”苏睿微一怔愣。
　　“让你试就试，哪那么多废话。”江辰伸手拿下他肩上的书包放在一旁，冲着店员说：“找两件180的。”
　　这个店员比刚才的热情多了，很快拿了两件衣服过来。
　　“你干嘛？”苏睿小声说，“要试你自己试。”
　　江辰没理他，明显不是很高兴，他打开衣服，直接给苏睿套上了。
　　苏睿挣扎了两下没再动，站着任由他摆布，店员在旁边一个劲儿地夸，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好和江辰推扯。
　　江辰也套了一件，推着苏睿去照镜子。
　　都说人靠衣装，还真是，这衣服一换气质就变了。
　　他看着镜子里的苏睿，更精神了，再看他，还是那么英俊。
　　两个人站在一起，像双胞胎是的，不对，双胞胎长得一样，他俩不一样，他俩更像是……情……。
　　江辰移开目光，轻咳了一声，嗓子有点痒，耳朵尖突然有点热。
　　“这两件给我包起来吧。”江辰把衣服递给店员。
　　“哎，等一下。”苏睿在旁边喊了一声。
　　江辰拉了他一把，回头对店员说:“包起来。”
　　店员笑着应了一声，拿着衣服去了款台。
　　“你干嘛？”苏睿皱着眉头小声问。
　　“要立秋了，买件外套啊。”江辰说。
　　“我不要，你自己买一件得了。”苏睿说。
　　太贵了，他不能接受，而且无功不受禄，他和江辰的关系也没到赠送这么贵重的礼物的地步。
　　“你上次不是把手切了吗，”江辰说，“我说了算工伤，总得补偿一下吧。”
　　苏睿无语地看着他，心说你还不如直接把钱给我。
　　“我不要，你别给我买，你自己买一件行了。”苏睿坚持地拒绝着。
　　“先生，这边结账。”店员叫了他一声。
　　江辰看着他没说话，转身去了款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