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山彼海》七笺

23、心软

　　是日初晨，日头还未升起，窗外街下已有铺设小摊的人在私语，多是些朴实的普通人家，忙忙碌碌却也洋溢着安于祥和的笑容。

　　而我一夜难眠的后果便是一丁点响动便能被惊醒，我只身立在窗边，看着一片朦胧中走动的人影，心头有些不可言说的难耐，手抚上胸口，那里是已经结痂的伤口。

　　正出神时，门外响起轻微的叩门声响，我垂下眼，觑到一旁的支架上安静的挂着龙渊和流光，犹豫下，还是轻轻迈着步子走到门边，将手悄无声息的扶在门框上，四周十分安静，再细微的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我听着门外衣料窸窣的摩擦声音，心下甚慌。

　　我还未曾想好如何与师娘说。

　　“韶姑娘，是我。”云瑶温软的声音自门前传来进来，她说的很轻，于沉寂的四周让人平生出不忍的怜惜之感。

　　我有些没料到是她，沉默了片刻道：“有什么事吗？”

　　“有些话，我想我该与你细说一下......可以吗？”她最后一句询问顿了许久，软语款款，她本就生的温软绝美，说话时的语气中更是从骨子里透出来一种柔情，未见其面我都能联想到她低垂着眸子的模样，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我心软之下，手中却已然动作将门开了个缝，门开一瞬，云瑶本垂眸的神色立刻转变，勾起嘴角惊喜般的笑了起来，我心跳蓦然增快了许多，只觑了一眼便连忙躲开，独自走到窗边背对着她。

　　“何事？”我一只手把着窗沿，手心下浸上来一股寒气，激的我皮肤一颤，顿时清醒许多。
　　身后脚步声缓缓迈入房内，随后房门也被轻轻关上：“对于我，韶姑娘可有些什么想问的？”

　　我看着窗沿边泛起雾气而凝结起的水珠，指尖一点便被沾起，轻轻滑过又凝在指尖更多，最终在窗框上留下一道水痕：“为什么这么说？”

　　云瑶的步子又渡了起来，停在我身后的不远处，安静之下响起桌面放置东西的声音：“我以为你想问我的。”

　　我转过身，觑着她：“你昨晚跟踪我。”

　　云瑶没有否认，她头垂的有些低，有些无措的站在桌边不敢看我，半晌她又捏起放在桌上的小药瓶，又抬起头浅浅的笑了起来：“这是我带给你的药，自己制的，消...消疤的...”

　　晨间的光线还是有些昏暗，不同于傍晚光的昏黄，也不同于夜间月光的朦胧，而是以一种慵懒的姿态四处散着，这些光晕绕在云瑶的笑意里又杂糅了一丝柔情，这样看着，总让人心生不忍。

　　我的心思一下紊乱了起来，好像，每次与她独处我总会失了理智，我有些恼了，不耐的重复道：“你，跟踪我。”

　　她的笑意顿时凝住，垂下了手，眸子里含了淡淡的决然：“嗯。”

　　我走到桌边，斟满一杯冷掉的茶水推到她面前，又斟满给自己一杯，冷声道：“你走罢。”

　　屋里的气氛陡然变得沉重了起来，云瑶的面色也一下苍白了起来：“不行。”

　　我笑了起来，冷着脸色，厉声喝道：“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这些？”

　　我掀开肩头的衣料，敞了半边，指着露出狰狞的伤疤，逼问道：“这些不都是拜你所赐吗？！”我走进她一步，用着我平生最狠厉的语气：“你们利用我师娘，引她入桃源，用我当血祭，现下还要留在我们身边监视是吗？”

　　云瑶被我这一逼问，却反常的无甚波澜，淡淡道：“你说的，我都可以解释。”

　　“够了。”我将衣襟合拢侧过身子，截住她的话头：“不必了，你还是走罢。”

　　云瑶微微叹气一下，低落道：“你能给巧生谈话的机会，同我却不想多说哪怕一句话么？”

　　我的心几乎被这句话给揪紧了起来，一下子心软了起来，抬眼间，云瑶双手捧着药瓶，低头怔
　　怔的看着自己手心，这般看着，又妥协了下来，我忍着心绪，道：“好，你说，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我们。”我本想说我，但又觉得不妥，还是改口成了我们。

　　听得我这般说，云瑶俨然又换了一副欣喜的神色，面色里虽掩藏着，但瞧着我的目光太过炽热，让人不察觉也难。

　　“我曾在桃源让你带我走，你可还记得？”云瑶抚着药瓶，淡淡道：“我被困与那里许久了，那个黑衣女人，是我的姐姐，我并非和她一同联合的，她能跟来的个中缘由我也不太明白，不过她用你你血祭一场，却也破了桃源的封印，我才得以出来，而跟着你，是因为，我也要去怀清台。”

　　“你姐姐？不是...你怎的知晓....”我诧异道。

　　云瑶嗯了一声道：“你们此行的目的我一早便知道，是我姐姐告诉我的。”

　　我听的心惊，转而再问：“你们用我血祭只是为了破桃源封印？”

　　“是，也不是。”云瑶眸中涌起一股忧伤，“她还有旁的事情，这个我不便告诉你，抱歉。”

　　我蹙起眉，问道：“这事那就避开不提，桃源究竟是什么地方，里面有什么，竟引的几波人都争先去探寻。”

　　“你可知嬴政秦皇？”云瑶看着我的眼，内里似有涌动，“皇帝便是世上最高地位的人，亦是世上最好骗的人，他曾派人远赴蓬莱求仙，各类船只载满财宝贡品远渡河川，可所托之人本就是巧言术士，一去再不归，有人说桃源藏了秦皇的财宝，有人也说桃源就是秦皇寻的蓬莱仙境，里面有长生之秘。”

　　“长生，财宝。”我嗤笑道：“都是些虚无缥缈的无趣之物，还真有人冒死去寻。”

　　“这便要看旁人如何去想了，在我瞧来，那里也不过是无趣的地方。”她忽然淡淡的笑了下，附和着我的话。

　　我又想到她方才的话，望着她的眸又问：“那你又去怀清台作何？”

　　云瑶笃定的回望着我道：“寻人。”

　　我咬了咬唇，犹豫了半晌：“你以前...曾见过我？”想了想觉得不妥，又补充道：“你总给我一种你认识我的感觉。”

　　云瑶定定的望着我，眸中隐隐有些涟漪：“我觉得你面善，所以想跟你多亲近些。”

　　“我不面善。”我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闷声道。

　　云瑶将药瓶放在我面前，也拿起茶杯：“若是你不习惯我这般，我改了便是。”

　　我想起桃源种种和这一路，心里释然了许多，我在梦境里迷失时也是云瑶出手相助了一番才得以安全下来，血祭一事既是她姐姐所为，那云瑶...

　　这时云瑶重又开口，打断了我的思绪：“能与你说清楚这些，我很高兴，我同你正式致歉，望你能原谅之前一事。”

　　说罢她朝我揖了揖，接着将自己手里的茶杯递了过来。

　　现下事情明了，我也不好在多做介怀，只手接过茶杯饮下，权当放下了芥蒂，随后收下了她的药瓶，低声道：“多谢。”

　　“还有一事。”云瑶原本笑着，突然又道。

　　“嗯？”

　　她顿了片刻，有些不好意思：“我不会骑马。”

　　我愕然，反问道：“所以？”

　　她看着我，眼里似有光：“所以，我能与你共乘一匹么？”

　　我有些被噎住，推辞道：“卓玖也会骑马的。”

　　“我劳烦她许多，现下有些不好意思再提要求。”她无辜的眨眨眼，“前辈那边...共乘一匹也多有不妥，午后便要出发，现下也来不及研习。”

　　我有些失语，总觉得落了套。

　　晨间的日头已经完全冒出，浅浅的光打亮了屋内，原本冰凉的四周在这样的照射下竟有些回暖了起来，我看了云瑶半晌，最终还是叹气妥协：“好罢。”

　　“那就多谢韶姑娘了。”听到我同意，她顿时眉开眼笑，转而又道：“对了，你身上还有甚么其他的伤口么？涂药可有什么不方便的需要我帮衬的？”

　　“不必了，我很方便，天色已经起了，云瑶姑娘也快回去再多歇息亦或者用早饭罢。”我淡着脸色，看着一旁支架上反射出的明亮，开始送客。

　　云瑶心领神会，随即也不多留，流云般地去了。

　　我坐在原处看着闭严的房门，指尖下捏到云瑶的药瓶，缓缓打开，便沁出一股夹杂着苦味的淡香，许是她原本制的药是涩的，又加了些香料想要掩盖，但因着是后面加的，才将两种气味混合到了一处。

　　寻到原本的伤痕处，将药缓缓涂抹上，皮肤内里很快就生出热源，将面前的伤口涂抹妥当之后，只剩下被巧生伤的背后那一处，我心想，怎么云瑶连我被巧生偷袭一事都知道。但她现下已经离去，这问题想来也无从得知了。

　　一切整理妥当，我取下龙渊兀自出了门，来到师娘门前，听到里面有走动的声音，才轻轻叩响了门。

　　房门打开，里面的人却是卓玖。

　　“清岚，早啊。”卓玖见我立马喜道。

　　我持着剑退后一步又看了看门牌，确认无误后才颔首道：“早。”

　　卓玖看见了我手中的剑，歪着头疑惑的问：“前辈的剑怎的在你这里？”

　　“我昨晚交与清岚保管的，别在门口说了，先进来。”我还未做出回应，师娘就走上前来应道。

　　我看着卓玖有些慌乱的眼神，将剑交给师娘推辞道：“师娘，我已唤了小厮送饭，现下先回去收拾行李，午时后方便出发。”

　　“也好。”师娘面色平静，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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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双十一哦，大家都剁手了什么啊，对于七笺来说双十一没啥差别，说是光棍节我倒深有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