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致淋漓》罗尼兰调

7、第七章

　　自从那日被迷晕带走后，罗素被关在一个封闭的房间将近三四天的时间。直到她再次被捆住双手蒙上双眼带出去之前，每日送饭的人员是她见过的唯一活物。

　　她被人左右按着肩膀，出房门左拐30米左右，转了两次弯，乘上升降机上了大约两层楼的高度，又左转40米左右，进入一间屋子中被按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又见面了！”

　　一道熟悉的声线传来，她头套被扯下来，视觉渐渐适应了低沉的光线，看见了对面那位总是一脸歉意或者满脸微笑却不干人事儿的源体先生。

　　罗素视线在她能够触及的范围内迅速扫视了一番，宽阔的房间被一道双层透明墙面分成两个空间，她与秦楚川各自占据一个空间，笔直的面对面坐着。

　　她被结实的捆绑在椅子上放在空间的中央，空间四角各一个摄像头准确的对着她；而另一面秦楚川舒服地坐在沙发上，冲她打招呼。

　　墙边和门口的阴影中音乐还有两个人影，面容因为低微的光线模糊不清。

　　矮脚案几上杯中地花茶氤氲出朦胧地水汽，沙发热茶，显得极为惬意舒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罗素：“看来您今天身体状况很不错？”

　　秦楚川：“确实不错，你呢？”

　　罗素：“前一秒还在好好交流，后一秒就被被莫名其妙弄晕带走，关押数天，最后还在这里被捆的结结实实，您觉得我现在怎么样啊，秦先生？”

　　罗素的语带笑意优雅礼貌，内容却充满质问，跟那则发送给秦楚川的简讯风格一模一样。

　　秦楚川：“这也不能全怪我，罗小姐应该也知道，从你发出那份邀请函的时候，就相当于把主动权交到了我的手上，就算像罗小姐所说，想要追求……正常人的生活，就这么把自己的命交出去，也不合理啊。”

　　罗素：“毕竟我怎么也没有料到，随便在咖啡馆坐坐，就能遇见玻希里克国的前元首。”

　　罗素说到这里，再一次对自己糟糕的运气表示了无奈和一丝惊叹。

　　正如秦楚川所说，她自然不可能平白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就这么轻易交出去。逃亡到玻希里克本就是无可奈何，想要她命的人太多，而玻希里克国因为病毒的原因追杀力度远小于其他各国，逃到这里能最大程度的保全自身。

　　就算被人盯梢，她原本以为不过是身份暴露，拿情报通过这个姓秦的特务人员做交易，短时间内不会有生命危险。就算被囚禁也在她的预料之中，他们这行也有他们这行的规矩，以她掌握的东西以及具备的利用价值，杀了她是最后才有的打算。

　　谁知道连第一轮接触都没进行完，就被弄晕了；谁知道那个姓秦的竟然不是什么特务人员，而是玻希里克合众国的源体，还因此受了伤。

　　有关这个男人的一切显然都不能按照正常的流程来推算。

　　秦楚川听了罗素的话，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显然也想通了一切的关窍：“这么说来，确实是我给罗小姐惹麻烦了，但罗小姐也让我在病床上躺了好些日子，咱们就算两清了。”

　　他盯着罗素，右手手掌穿过杯柄环握住杯身，食指一下一下有节奏敲在杯身上，似是在思索该怎么处置。

　　秦楚川：“罗小姐的诉求，我能理解，我们这么多年也收留过不少亡命之徒，你既然打算来玻希里克合众国，也就该知道，这件事有你们这类人该走的渠道，随随便便就潜伏了5年，连个招呼都不打，有点没礼貌吧。”

　　罗素：“我不得不提醒您一下，并不是潜伏，5年来我没有做出任何有损玻希里克国利益的任何事，”

　　她知道，秦楚川这么说，就代表同意与她交易，剩下的，便看她能为自己争取到多少利益了。

　　秦楚川：“不管怎么样，你违反了规则是事实，何况5年过去，情报的时效性还需要判断，至于你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重要吗？”

　　罗素：“那你的意思是？”

　　秦楚川笑了：“交出情报，对你而言未必是好事，对吧？”

　　罗素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她手中的情报牵涉面太大太广，若非如此她也不会遭到这么多的追杀，倘若情报泄露，那些人很有可能不会再顾虑玻希里克病毒的威胁，不管怎样，她往后的人生都将永无宁日，直至死亡。

　　这也是她优先选择隐姓埋名而不是直接寻求庇护的原因。

　　罗素：“最坏也就是死，这是每个间谍都要面对的。”

　　她十分冷静，并未因此产生什么情绪，竭力避免死亡并不代表她愿意这点成为被人拿捏的理由。

　　“我有一个，对你而言，更好的提议。”

　　秦楚川缓缓说，他站起身，绕过案几，走到玻璃墙前，直直望着罗素。

　　“如果你成为玻希里克的公民，玻希里克有责任保护它的公民。”

　　这话出口的瞬间，罗素立刻感受到原本靠在墙边门口阴影下仿若不存在的两人，面目依旧模糊不清，目光却皆是有如实质般锋利的打量着她。

　　秦楚川接着道：“罗素这个名字很好听，只要你想，你可以永远拥有它。”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让她感染病毒，成为分体，成为传言中对源体抱有极致情感无所不应的一员。

　　罗素没说话，脑中飞快的分析秦楚川这么做的用意。

　　“害怕了？”

　　“害怕感染病毒，害怕成为我的傀儡？”

　　见罗素不说话，秦楚川轻声问，望着罗素的目光温柔极了。

　　“既然你原本就打算在玻希里克国生活下去，成为真正的玻希里克国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连死都不怕，还害怕感染病毒？”

　　罗素看着秦楚川，这个男人很有耐心，并不催促，只是漫不经心时不时抛出几句话来。他似乎有点累了，捧着个杯子，略略斜靠着玻璃，温润的气质配上有气无力的模样，有几分斯文败类的影子。

　　罗素：“玻希里克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样呢？”

　　秦楚川：“罗小姐加入我们，自然就知道了。”

　　“秦先生不能展示给我看吗？”罗素眼神瞥了瞥墙边门口站着的两个人，“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秦楚川又笑了一下，看了眼罗素，笑容扩大了些：

　　“不能。”

　　罗素：“怎么？”

　　“每个人对我的心意，都很珍贵，我不会拿他们的心意来证明什么，”秦楚川语气不急不缓，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像是在说什么偈语。

　　罗素下意识看向墙边门口站着的两人，阴影中那两人姿势不变似乎对发生的一切事不关己的模样，但罗素明显感觉到，他们被这句话取悦到了，连周身的气场都缓和了不少。

　　赢得他人好感的方法并非只有锦上添花雪中送炭，让他人感受到付出有所回报的满足感同样是其中一种。

　　有些人利用了别人一分，会让人恨不得讨回来十分；可有些人利用了别人一分，会让人恨不得把自己的十分全献给他。

　　这个男人很可怕。

　　因为他是后一种人。

　　生活中会被利用的不仅仅只是金钱势力，名声威望，精神层面同样也可以成为被利用的东西。

　　而罗素面前的这个男人，因为病毒的原因，在精神层面拥有碾压一般的优势，却依然能够用谨慎的态度对待这种相互利用的关系。

　　罗素试问自己，如果她能拥有秦楚川这样的能力，难免自大，做不到始终保持这样的态度。

　　罗素：“我做过脑部前额叶手术，情感缺失，你们的病毒并不一定对我起作用。”

　　“我知道，不过手术其实没什么作用，这个病毒，进入你的身体，流入你的血液，在你的每个细胞里留下印记，最后——”

　　他露出一个微笑，在光线分布不均匀的阴暗房间里莫名几分诡异。

　　“根植在你的大脑里。”

　　“除非你把整个脑子都给切了，否则永远无法摆脱它。”

　　空气凝固了一瞬间。

　　秦楚川眨眨眼睛，看着罗素严肃的神情“噗”的一下笑了。

　　“好了，不吓你了，没有那么恐怖，具体是什么感受其实是因人而异的，你说你情感缺失，这一点与我而言还挺好的。”

　　“我有选择的余地吗？”罗素问。

　　“当然，我不喜欢做逼迫别人的事，”秦楚川说，他知道，罗素这么问，态度已经松动了，“我也不会命令你什么，甚至可以让你过上你想过的生活。”

　　空间静默了片刻。

　　秦楚川坐回沙发，给自己杯中添了些水，看着杯口被水激起又沉沉坠下去的茶叶，并不着急。

　　罗素总会愿意的。

　　如果她不愿意，那就关到她愿意好了。

　　他坏心眼的想。

　　果然——“我同意。”

　　秦楚川放下茶杯。

　　“这是谢林，”他指了指靠着墙站立的那个人，“你的事主要由他负责。”

　　谢林从阴影中走出来，罗素冲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他也点了点头回了个礼，按着耳朵中的联络器低声交代。

　　很快玻璃这侧罗素房间的门被打开，之前押送她的人再次进来给她蒙上黑色头套，利落地押走她。

　　在被押出房间的最后一秒，隔着玻璃和头套，罗素听见秦楚川的声音朦朦胧胧的传来——

　　“别紧张，就当睡了一觉，没什么感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