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光年之外》borderline

6、六、

　　“你怎么肯定六道骸没死？”不是彭格列成员的远山凌最快反应过来，“先不说彭格列的另一个雾守已经做了复仇者的刀下鬼，这么长时间，密鲁菲奥雷的人怎么不会想到在六道骸最虚弱的时候除掉他？”
　　弗兰的目光落到她身上时变得探究起来。
　　“因为他联系了me，而且指名要你去。”
　　远山凌这回还是惊愕地睁大了眼睛：“我？我们不认识吧？”
　　弗兰忽然出手扯住了她脖子上的链条，不等她挣脱就轻轻向上一拉，一只蓝波从未见过的戒指出现在了对方的掌心。那只戒指看起来颇为古老，泛着铜色的精致戒托横着刺，像一朵食人花紧紧钳住了口中的蓝宝石。一种熟悉的诡异感觉漫上了心头，特别是在看到远山凌煞白的面孔时。
　　“me猜他是因为这个感应到你了吧。”说着他也亮出了自己的右手，无名指上有一只同样成色的戒指，雕刻着代表魔鬼的三个6。
　　“地狱指环，和恶魔以灵魂为代价定下的契约，拥有它的人相互都会有一定感应。”弗兰像是还有些好奇地仔细看着远山凌的指环，“你用它筑立墓地的幻术屏障时六道骸就感觉到了，只不过上次你击败那个变态的匣兵器时他才确定了你的存在。”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联系？”远山凌奇怪地问道。
　　“你的精神体和六道骸并不相合，他没法进入你的意识。”
　　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呢？远山凌无言以对。即便是假玛雷指环，以她的能力也是无法发挥A级戒指的真正实力的，可是她想尽最大努力保住沢田纲吉的安魂所。即使知道稍有不慎就会被戒指控制了精神，她还是尝试了本田藏次传给她的遗物——地狱指环来建造幻术结界。但她头一次听说感应这件事，似乎也解释了幻骑士杀死老狐狸时让她不得不回头的心慌感。
　　显然，六道骸的意思是让她用上地狱指环配合弗兰救他出狱。可这是搭上人命的事，成功的可能性连一成都不到，远山凌不敢拿它去拼，更不敢再让地狱指环侵蚀一次自己的精神。上一次用它对战雨乌贼仿佛用尽了她半生的心力，只差一点点就要魂飞魄散了。
　　“好，我跟你去。”
　　远山凌惊异地看向一脸平静的蓝波。
　　“反正也快二十年没有回意大利了，我有点想它。”
　　CHOICE期间密鲁菲奥雷的管控力度会减弱不少，但他们也花了很大力气才在货轮港口找到一个专门偷渡难民的船主，代价是两袋精面粉和远山凌的两枚B级戒指，这种东西对于这些法律边缘游刃有余的家伙来说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海上颠簸度过的一个多月备受煎熬，大概是习惯了飞机的远程旅行，起初两个星期，在弥漫着汽油味的憋闷货船仓里蓝波不知吐了多少回。不过远山凌觉得呕吐也不算坏事，至少能证明船里还有一些生人气，到了后来为了保存体力，他们基本都是整天躺在一堆货物中间默不作声，身下的铁丝床哐当摇晃。头顶的甲板嘎吱作响，隐隐传来粗声大笑，大约是每条船上都有的哨兵正在喝酒作乐。远山凌明白弗兰刚到日本时为什么形销骨立了，在这种恶劣地环境下根本不会有胃口进食，更何况每天船主打发他们的只有飘着鱼骨头和一两根菜叶的罐头汤，以及一两片面包，堪堪不被饿死罢了。
　　他们在那不勒斯登陆，再想办法从墨西拿港口潜入戒备森严的西西里岛。一路基本靠六道骸在弗兰意识中的指引，远山凌也一路观望着这个五年未踏上的土地。这里破败的城市和并盛一样满目苍夷，野花和野草在残垣间固执地丛生，被抛弃在郊野的寥寥几个民众皆是一副沉沉的死相，耷拉着眼皮，目光无神地从他们身上飘过，如同他们只是从门口路过的几只蚂蚁。文艺复兴的记忆在腐坏的遗迹中奄奄一息，那些栩栩如生的大理石雕刻、五光十色的巴洛克彩窗、悠长悦耳的手风琴全部破碎在战争的践踏之下，新主宰下的人们无法将它们携至无望的未来，只能埋葬在过去的浮华之中。
　　而蓝波的故乡巴勒莫，却是展现出截然相反的井井有条和繁华。电子屏拼叠的高楼大厦取代了所有古老的建筑，斑斓的霓虹灯照亮了西西里苍凉深暗的夜空，不断有巡逻的莫斯卡在上空穿梭，引擎和喷气声尖利地摇荡到耳朵里，他们远远地在城外就能见到屏幕上白兰·杰索常年不变的宣讲画面。
　　不知这样繁荣的地基下掩埋了多少为复兴一座巴勒莫而被逼献出的白骨。
　　蓝波没有提出潜入的请求，即使这对于弗兰并不是难事。三个人立在城外几公里的山头上眺望着夜晚的巴勒莫新城，直到七年前，人们还能够从这里看见巴勒莫大教堂漂亮的尖顶，当下被烧毁的大教堂连残迹都未能幸存，大约是有损新城的面貌，直接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喷泉公园，巨大的白兰花雕塑如同证明这座城市归属的标记，从公园中央招摇地升起。
　　巴勒莫的辉煌在黑暗铺就的视野中异常突兀且遥远得寂静，这让远山凌想念起那个万家灯火沉醉在温柔乡的时候。夜晚从海湾吹来的风冻得远山凌有些发抖，带着她未曾闻见的低低歌声翩然而至。
　　“……
　　And in the naked night I saw ten thousand people may be more
　　我看见成千上万的人站在炫目的灯光下
　　People talking without speaking hearing without listening
　　人们说而不言 人们听而不闻
　　People writing songs that voices never share
　　人们创造歌曲却不曾歌唱
　　And no one dare disturb the sound of silence
　　没有人敢打破这寂静的声音
　　……”
　　她马上要和黑手党的“余孽”打破这寂静之声，抱着她二十二年的生命里未曾拥有过的莽勇。她突然很想笑，迎着风的眼睛刺痛出了生理性的泪水，刺得她弯起笑容跟着蓝波一起唱了下去。
　　“……
　　But my words like silent rain-drops fell
　　但是我的话犹如雨滴飘落
　　And echo-ed in the wells of silence
　　在寂静的水井中回响
　　And the people bow and prayed
　　人们虔诚地俯首祷告
　　to the neon God they made
　　向着他们创造的霓虹之神
　　……”
　　一周后，当远山凌拖着蓝波从复仇者监狱半死不活地逃出时，这首歌的旋律像老式唱片机播放在混乱的爆炸声、呼啸的狂风声、绝望的白噪声里，清晰优雅地讽刺他们的困兽之斗。腹部的血洞像家门口的下水道往外排污物让她浑身充满了最厌恶的黏糊糊的感觉，疼痛到成了次要的。按着排污口的手心碰到了滑腻腻的东西，远山凌想起了蓝波讲过的云雀恭弥被帝王莫斯卡的火焰贯穿腹部的情景，所以她碰到的大约是自己的肠子吧。
　　耳边模模糊糊地响起引擎的轰鸣和拍浪的声音，终于被船只带着远离这座孤岛。蓝波慌慌张张地把外套用力裹在了远山凌重创的腰间。这家伙浑身上下也都是伤，也就致命性比她的差些，还能有力气害怕复仇者追上来。然而弗兰就没这个运气了，他的精神彻底堕入了地狱，而□□也消失在了复仇者创造的虫洞之内，和他冒死追寻的男人一起。
　　可怜重新体味人间不过一个小时，六道骸这次要饱受永生永世的黑暗轮回。
　　在蓝波孩童般惊慌的呼喊中，远山凌带着可怕的念头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