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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十、 ...

  •   正像入江正一说好的那样,有人给远山凌送来了食物、衣物以及最后一次治疗。伤势好像并没有想的那么严重,远山凌在药物的作用下沉沉睡了一觉,被入江正一一脸紧张地惊醒时,看到他手上还拿着一串亮晶晶的东西。
      “你的戒指和项链。”
      远山凌欣喜若狂地接过那串银链子,仔细地戴回了脖子上,然后将那枚地狱指环套回了无名指。
      “你可以施展幻术吧?”入江正一紧张地注视着她,“需要你伪装一下自己。”
      现在的状况施展普通幻术没有问题,链圈微闪,远山凌的身体就完全和背景融为一体了。
      密鲁菲奥雷的基地确实很大,入江带着她穿过无数条走廊和电梯之后,终于在一条长长走廊尽头的单独研究室前停下来。
      这个房间非常大,大概能放下一个莫斯卡军团。面对着他们的墙壁上嵌着一个巨大的白色圆形装置,无数电线连接着地面的一座超级计算机。
      震撼之后回过神,他们已走到了白色装置跟前,一根线路从计算机上连通到白色装置下方一个一人高的白色炮筒。
      为什么这么眼熟?远山凌吃惊地摸上了筒身想仔细端详它,然而就在触碰到它的那一刻,暴风一般混乱的记忆席卷而来让她抓不住重点。
      “对了,这个给你。”入江正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紫色的匣子,远山凌当即认出那是一直被一平带在身边的云雀恭弥的遗物,“去了那边,至少需要一个信物让你和彭格列的接触更方便一些。”
      远山凌机械地伸手将匣子接过,她无法理清这个东西带给她的情绪。也许入江是意外捡到的,或许是目睹了一平的死亡,甚至可能参与到其中,但此刻去质问或愤怒在紧迫的时间面前都没有意义。
      古怪的沉重下,入江隐约感意识到自己撞入了禁区,他慌慌张张地扫开了愧疚的目光,回身走向了控制台面前。
      “你钻进筒里,我会启动装置。”
      远山凌机械地听着入江的指令踏上阶梯,跳进筒内。内壁高出她半个头,这种半封闭的环境遮蔽了视野,她感受到一阵心慌。
      “你还记得十年前的这个时候在哪里?在做什么吗?”
      十年前的事啊怎么会记得,反正不要是在大马路中间被车撞死就好。平常远山凌一定会这么想。可是这个炮筒仿佛擦亮了记忆的窗户:十年前,她十四岁,正是她独自闯上赏金大盗之路的一年。
      “3——2——1!祝你好运!”
      “砰”地一声,和那晚蓝波替换那个少年出现时的声音一模一样,甚至还有那腾起的紫色烟雾。紧接着她的四周被五颜六色的画面交织的墙壁所围困,那些场景以精神污染程度的旋转和扭曲向脚下延伸——她好像在向前飞,又好像在被压缩的时空隧道间寸步难行,那些杂乱的画面向她拥挤过来,逼得她呼吸越来越困难——
      砰!又是一声,远山凌感到自己的双脚踩在了坚实的地面上。紫色的烟雾散去,夜色逐渐入侵她的视线。
      地面坚硬却不稳当,发动机震撼的轰鸣在脚下,脸上拂过的是海面清爽的夜风,结痂的伤疤也舒服了许多。探照灯的光芒照进身侧,远山凌看清了四周的景象:她在一艘货船上,被成堆的集装箱包围在中间。眼前的集装箱箱门大开着,勉强看到里面一排排货架上摆满了货物,看起来有很多机械设备。
      “哐啷”一下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远山凌弯下腰将那滚动的东西捡起来,没想到分量还不小。
      看到它的一瞬间浑身血液都凝固了——这是一颗炮弹。
      呆望了半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远山凌赶紧往里了些,目光在货架上疯狂地搜寻,最终定格在下层一个木箱子的背后。
      她看到了,那是一个紫色的筒状物躺在那里。
      没错,就是那一天,她接下第一个独立任务的时候被本田藏次抓住的那天。
      远山凌小心翼翼地移开木箱子,波维诺家族的传家宝十年火箭筒便露出了它的面貌——这就是那个白色炮筒那么眼熟的原因,除了大上好几倍,两者的外形一模一样。
      “别动。”
      后脑勺被硬物抵住,远山凌僵硬地半跪在原地。难道是老狐狸?
      “你是青眼狐?”
      并不是老狐狸沙哑粗鲁的嗓音。青眼狐是她在道上的称号,大概是交易人。远山凌轻轻点点头,后脑的迫力便松了些,她谨慎地转过脸去。
      逆着光看不清对方的脸,听声音应该是三十多岁的男人,带着属于这个年纪的倨傲和不容置疑。但是那一身黑魔咒的制服还是明显到远山凌能轻易认出。
      “啧,我听说青眼狐应该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即使看不清也能感受到对方审视的目光,“不过年轻的女人容易被看错……算了,东西在哪?”
      当初找上她的人并未透露身份,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密鲁菲奥雷的人。所以十年前的她是在为白兰助虐,为他不为人知的邪恶目的添油!如果当初查明了这一点,如果她早些知道密鲁菲奥雷的恶行的话——
      她会做出不同的选择吗?说到底,他们这些干偷盗之事的人哪有心思去管黑手党乃至整个世界的形势。利字当前一把刀,他们情愿为眼前的利益杀出一条血路,无关乎道德伦理。
      一团黑雾化剑,猛地朝男人的腹部击去。对方反应力惊人,立时向后跳出,雾剑只是从身侧擦过。但是这点时间也足够了!远山凌发动幻术将所有集装箱移形换影,打乱了目之所及的位置,两人的视野也就此隔开。趁着这个机会,她立刻向相反方向奔去。在集装箱之间的小道错综复杂,绕了半天还离空旷的甲板隔着望眼欲穿的距离。
      “果然,你不是青眼狐吧?!”
      没想到敌人这么快就追上了!愠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黑魔咒的男人踏着绿色的闪电云停在半空,手上长长的球杆直直将一枚闪光的台球对准了她。
      “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但是让你吃些苦头就能拿到我要的东西吧!”
      清脆的一个撞击,那枚台球以旋风之势直冲而下。
      火焰耀跃的光芒下,远山凌看见了那张脸。她见过的一张脸,在生死之际收留她和蓝波的老夫妇家中的照片上。愤恨和恐惧竟然在一瞬间消失了,原本用幻术形成的吞噬攻击的黑洞在空气中定格。
      台球卷着风啸狠狠撞在胸口,心脏仿佛被电流烫成焦土,滚烫的疼痛顺着全身的经络肆虐而去。远山凌的身体直直飞撞到背后坚硬的集装箱上,原本未恢复完全的身体根本经不起这么大的冲击,眼前蓦地一黑,内脏受损带来的剧痛翻滚着喉咙间的甜腥。但是她不能等自己从疼痛中缓过气来,咬着牙催动地狱指环构造有毒荆棘编织的结界,一边半爬着向船长室行进。
      远山凌能感受到伽马·德法里奥企图攻破结界时引起的震动,每一次震动都是对五脏六腑的压迫。她不知道结界能撑多久,必须尽快找到向外界求助的方法。
      刚进船长室,一股刺鼻的焦臭将她包围。强烈的不安爬上远山凌的心头——四处趴着几具焦黑的尸体已经辨不出人形,看来对方连无辜的船员们也没有放过。整个仪器被毁掉了大半,只有仪表盘上还亮着灯,导航上指示着船只航行的方向。
      按着地图的显示,这只货轮的目的地是并盛的港口,而且在没有控制的情况下会直撞到货物集散中心!远山凌慌乱地寻找通讯设备,结界被雷火炎侵蚀的缝隙越来越大,疼痛和焦急的双重压力逼出了她一身汗。
      终于在拨开操舵仪上的一具焦尸后看到了一个还在闪着光的无线电,远山凌脱了力倒在尸体脚边,颤抖着启动了它。
      “喂?喂?有人吗?请求救援!请求救援!”
      电流的滋啦声吵得她心神不宁。勉强拨动了一下调节波频的旋钮,一个模糊的声音从嘈杂中刺耳地挤出,刺得她心脏一跳。
      “领海内货轮遭到袭击!请求救援!”
      “报告——船号——位置——”
      可能是信号不佳,只传来几个模糊的词语。远山凌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匆匆扫了一眼仪表盘上的数据,将身子挪到门边,望着紫罗兰色的结界在绿色电光的冲击下龟裂成越来越脆弱的碎片,对着话筒喊出了坐标和船号。
      嗓子是嘶哑的,她也不清楚对方是否有听到,她只能不断重复着这几个数字,努力维持着难以为继的结界。但是远山凌想不通,如果只是为了和十年前的自己交易,密鲁菲奥雷根本没有必要杀光船员。一来平民对他们造不成威胁,二来除非对方也会驾驶船只,否则是将自己置于和远山凌同样漂流海面的境地。
      这样的话,这些船员有可能根本不是普通人。远山凌突然想起方才搬动尸体时眼前一闪而过的光泽,她赶紧伸长脖子仔细向尸体垂落的手上看去,果然有一个戒圈套在手指上,而其他的尸体亦然。
      猜测被证实,远山凌打了个寒噤,看来密鲁菲奥雷一定早就做好了血洗货轮后离开的打算。这是为什么?这些人是什么身份?运送的什么东西?远山凌感到头痛,接应伽马的船只肯定就在附近!如果这一切都成立的话,那么这艘还在向着港口航行的弃船都变得可怖。万一海上救援队派出的船只和他们相遇,很大概率会遭到袭击——
      心脏剧烈地紧缩,远山凌的体内忽然气血上腾,猛地吐出一口血。地狱指环由于太过虚弱的主人扑灭了火焰,紧接着一股刺眼的电光撕裂了黑暗,将她完全笼在了危墙之下。
      电光台球组成雷塔将她困在其中,稍微一动弹便会引来电击的警告。男人的脸上只有寥寥擦伤,但是远山凌高兴地看到他的电狐被不断生长变幻的荆棘划出了深浅不一的伤口。
      “太天真了,还傻傻指望着有人来救你。”伽马的声调平淡,然而受挫在他的眼底激起了无法掩饰的愤怒,“早该杀了你干脆些。”
      他举起了球杆:“在你死之前,我还是要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那个叫青眼狐的小偷去哪儿了?!”
      远山凌有气无力地笑笑,没有回答他的质问。
      “我知道你是谁,伽马·德法里奥,原基里奥内罗家族的雷之守护者。”她有些悲哀又有些满意地看到伽马仿佛被撕开旧伤,露出的痛苦混杂着惊怒,“你甚至不愿成为前任首领的殉道者,甘愿背叛她的女儿,甘愿给白兰做一条罪行累累的恶狗!”
      愤恨一点点拧结了伽马的五官,对准目标的球杆在他激动的手中发颤。远山凌这么说也不过是激怒他,企图找到对方的破绽,一边搜刮着残存的气力汇聚在手心,随时点燃指环。可目的达成时,她感受到的是坠落下去的空荡荡的胸腔;她想起那对老夫妇提起儿子时悲伤而不甘的眼神,那个无数如同德法里奥家破人亡的世界,此刻的出言不逊显得苍白而残忍。
      “你懂什么?!”
      果不其然,伽马愤怒的吼声震得台球阵型不稳地明灭了几下。
      “我明白了,”脸上扭曲的肌肉费力地平缓下来,伽马朝她冷笑,“你是彭格列的人吧?那么我非除掉你不可了。”
      杆尖再度对准、刺出,随着利落地一响,台球立即飞出,撕裂空气笔直向阵型中央飞去——
      鹤唳的劲风戛然而止,闪着电光的台球凭空消失,紧接着一个黑洞在消失的位置冒出、旋转着长大,搅动空间的黑洞卷起狂风猎猎。
      “什——?”伽马
      远山凌趁着阵型势弱的刹那点燃火焰放出了幻觉,伽马击偏了方向,也看不到这边的情况。即便如此,锁住她的雷塔还是接收到了不完全的信号,释放出了足够让她痛得再无还手之力的电击。
      “啊——”
      电流几乎烧断她的每根神经血管,咬碎她的四肢百骸,炸开她的脑浆。
      “来吧……来吧……把灵魂交给我……我将让你获得最强大的力量……”
      痛到陷入混沌,绝望的尖叫声却惊醒了地狱指环,它惊喜地向远山凌露出贪婪的笑容,伸手将她的意识拉入另一个混沌中。
      这里没有疼痛,只有棉花似的倦意和舒坦填塞她的大脑。远山凌漂游在茫茫无限中,快感起伏在指环的蛊惑声里,几乎要以为这里便是天堂。
      “让我帮助你……摆脱一切痛苦,摆脱一切重担……这个天堂就永远是你的……”
      是啊!她恨入江正一,恨他愚蠢的计划,恨他把自己推向了死亡的边缘。什么白兰,什么拯救彭格列,本就与我无关!为什么不交给别人去做呢?为什么要耗费自己的生命在肉|体的折磨中?
      湿热的液体从脸颊划过,远山凌不知是因为悔恨还是因为这永恒的快感。
      一点白光忽然出现在遥远的某一处,逐渐放大、四射、刺痛她微阖的双眼,不依不饶地拉扯她殁落的意志。不甘的苦恨湮灭在光辉之下,它带来的疼痛比之黑暗千倍万倍,却唤醒她所有抗争的希望——一平伤心的眼泪、弗兰赴死的微笑、蓝波经历重逢后的悲泣和那张泛黄照片上希冀未来的少年们。
      滚——!
      远山凌拼命挣脱了地狱指环的陷阱,意识苏醒过来时伴随着浑身密密麻麻爬上的疼痛,以及从上方传来的莫名尖啸——忽大忽小,忽沉忽细。
      吃力地抖了抖眼皮,适应了那阵强烈的光线之后,视线里模糊地浮现了伽马的身影。他正站在集装箱顶,然而似乎暂时忘却了远山凌的存在,与上空一架不速的直升机对峙——那阵白光正是从直升机前方两只硕大的探照灯中发出的。
      远山凌眨着眼睛努力想看清那架直升机是否贴了救援队的标识,感叹他们的反应真及时,又惶然这些人不会是有匣武器的黑手党的对手。然而强光下除了直升机冷硬的轮廓根本摸不着一点讯息。
      直升机移动到了远山凌背后船长室的上方,她难以忍耐地举起手挡住了炫目的灯光——手心甚至能感受到灼热的温度,也许是强光,也许是杀气;急剧涌动的空气和巨大的轰鸣声将血腥的黑夜推上残酷的高潮,竟让她凝滞的血液暗流汹涌。
      “是你——”
      静默许久的伽马头一次显出的深重的警惕让远山凌心惊。她微微抬头,隐约可见黑色的衣摆翻飞在机身外。
      “唰——”
      那一瞬间远山凌还以为直升机发射了一颗导弹,拖着长长的紫色龙尾朝着伽马飞去,和迅速护住伽马的两只电狐狠狠相撞,撞出的能量几乎沸腾了方圆百米内的空气,远山凌被炙热的焰风压得抬不起头。
      一个黑影一跃而下,轻松地落在了房檐之上。
      “啊,原来是你——”清冷的声线丝毫不掩饰轻蔑的口吻,“鼠狐之徒也敢在我的地盘上放肆。”
      光芒下的那双丹凤眼熠熠生辉,带着野兽猎食时的冰冷快意。远山凌却没有一点恐惧和仓皇,所有知觉都浸泡在惊异、震撼之中,慢慢被记忆浸溢出朦胧的憧憬和素昧平生的无奈。
      云雀恭弥,命运让我们相识在危难的前夜,可我们早已相遇在死亡的前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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