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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可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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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9
舞台剧演出结束以后,郁珂便埋头在画室里画画,回谢凭阑的消息也是断断续续。
第一天,谢凭阑没有不习惯。
他依旧和往常一样,吃饭,上课,去图书馆。
第二天,
第三天,
谢凭阑终于有点不习惯了。
他知道郁珂的情况,所以这阵子特意没有做过多的打扰。
只是越是特意控制,就越难控制住。
他总是会时不时的想到郁珂。
在课堂上,会想到他们一起上过的课。
在图书馆里,会想到郁珂给他塞的纸条。
去吃饭,会下意识点郁珂喜欢吃的菜。
他无端地陷入到一阵情绪当中。
好在没多久,郁珂终于完成了他的画。
郁:搞定啦!!![猫猫伸懒腰]
当时谢凭阑正在图书馆,收到消息的时候他便马上走到了室外,给郁珂打了语音电话。
深夜,图书馆外寒风簌簌,路过的人是一刻都不想多呆地疾走奔跑,只有打电话的人一点都没感觉,衣摆被风吹起飘逸的弧度,脸上还挂着笑。
谢凭阑:“要出关了吗?”
郁珂:“对!刚画完。”
谢凭阑:“什么时候能看到呢?”
“公布名次的时候就可以看啦~”郁珂的话语里带着笑意,也带着小骄傲。
谢凭阑也跟着他笑起来, “不能提前给我看么。”
郁珂: “留点神秘感嘛。”
谢凭阑: “好。”
谢凭阑:“想不想出去玩?去格斗馆放松放松。”
郁珂:“好呀,后天吧!”
挂完电话以后,谢凭阑突然想到,为什么他们明天不能见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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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间羊肠小路,一辆大巴车缓缓行驶。
车内最后一排,郁珂抱着一束包装精致的白色雏菊,用手机拍下照片。
然后点击朋友圈发送。
突地,大巴一个急转弯,所有人都原地摇晃了好几下。
郁珂处变不惊地握紧了扶手。
这条路很颠簸,但他走过好多遍。
前排有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很明显是第一次坐,她被吓得哭出来,被她的妈妈抱在怀里哄。
妈妈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嘴里说着“囡囡别怕”。
她们在清平路下了车,而郁珂要一直坐到终点站。
这辆大巴的终点站是墓园。
郁珂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他先去附近的面馆点了碗面。
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来吃面的人心情都不会很好。
每天那么多客人,老板娘还是记住了郁珂。他每年都一个人来,抱着束白雏菊,也一年长得比一年俊。
老板娘这次多给他卧了粒蛋。
郁珂吃完以后才进了墓园。
他的爸爸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但他还是能清楚地记得他们的模样。
郁珂把花放在墓前,和以前一样,开始细细碎碎地讲他今年的生活。他讲他这次比赛画得很满意,讲刚刚在路上碰到的那对母女好温馨。
他的吐字很慢,声音轻柔,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墓碑上的遗像也在对着他笑,像在回应着他的话。
渐渐地,郁珂讲到了谢凭阑。
他说,谢凭阑是他的第一个朋友,他人很好,你们要是还在,见了一定会喜欢。
太阳即将落山,郁珂才走出墓园。
他路过那个面馆,里头的老板娘和他笑了笑。他也微笑着点头。
就在他准备等大巴回苏城的时候,他接到了谢凭阑的电话。
“我到青口镇了。”谢凭阑说。
“什么?”郁珂瞪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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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口镇是苏城的小镇,也是郁珂的故乡。
他们约在了清平路,又在清平路坐在了同一辆大巴的最后一排。
坐在郁珂身边,谢凭阑一向冷静的眼眸中多了波澜。
他早上看到了郁珂的朋友圈。
郁珂每年都会发这么一条,一模一样的花束,地点都在青口镇。
毫无疑问,今天对郁珂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
或者说,难过的日子。
“怎么会来这里?”郁珂率先打破沉默,望向他问道。
谢凭阑对上他的眼睛。
他没有说真正的原因,而是说,
“想见你。”
郁珂别开视线,“可是不是约了明天嘛。”
“今天也想见面。”
“明天是明天。”
有点被说服了,郁珂轻轻眨了眨眼,“噢,好。”
车窗外,景色不停倒退。现在太阳已经完全落山,而从这里坐回苏城,要六个小时。
谢凭阑看着大巴上的站点,说:“我们先在庆丰路下车,休息一晚吧。”
郁珂疑惑:“哎?明天不是约了格斗馆。”
谢凭阑:“可以取消。”
“这么随便嘛。”
“嗯。”
“反正不是见到了吗?”
……
郁珂啊了一下,有点晃神。
谢凭阑:“到站了。”
然后郁珂傻乎乎地跟着他下了车。
明明这里是郁珂的老家,但谢凭阑居然比郁珂还熟悉路。
郁珂:“你也是青口人?”
谢凭阑:“我是苏城人,但我妈妈是青口人,所以我小时候经常来青口。”
“哦……”
他们路过一家便利店,进去采买日用品。
郁珂心不在焉地扫过货架,在啤酒那视线停留了几秒。
今天确实还是挺适合喝酒的。
谢凭阑比他手快。
他拿了几瓶啤酒,问郁珂:“要喝吗?”
郁珂缓慢地点了点头,“要。”
他们在酒店里开了两间房,谢凭阑邀请郁珂来他房间喝酒。
谢凭阑拉开啤酒拉环,自己拿了一罐,又递给郁珂一罐。
郁珂坐在飘窗上,往外看外面的风景。从这里,能看见大半个青口镇的街景。他好多年没有认真看过,现在乍这么一看,才发现真的变了好多。
郁珂看着看着,喝了好多口酒。
酒其实是不好喝的,又苦又涩,喝下以后胸腔里都是苦的。
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
只是郁珂喝一口,谢凭阑便也跟着喝一口。
不知不觉中,脚边慢慢地堆了一大堆易拉罐。
微醺。
郁珂还不至于醉,就是有点清醒中的晕。
那谢凭阑呢。
谢凭阑脸有点红,眼神也有些飘忽。
郁珂惊讶:“你醉啦?”
谢凭阑有些无奈的笑:“好像是。”
郁珂赶紧放下啤酒,起身想给他倒杯水。
“不会喝怎么还喝呀。”
被谢凭阑拉住了胳膊。
谢凭阑酒量浅,是有点醉了,但他喝醉的时候,脑子是清楚的,只是行为更加地从心。
他说:“陪你。”
“陪我什么呢。”
“借酒浇愁。”
“又被你知道了。”郁珂笑了起来。
只是这次他的笑没到眼底,笑得有些勉强。
“别这样笑。”
郁珂眼睛往上看了看。
其实他应该早就已经可以很平静的对待父母离世这件事了。
“给你讲个故事吧,要听吗?”
谢凭阑坐在椅子上,微微点了下头。
郁珂曲起一边的腿,慢慢地喝了口酒。
“有一个小孩,他很喜欢画画,也画的很好,别人都觉得他在乱来,但他的爸爸妈妈都很支持他。”
“小孩什么都画,画树,画天空,画他的爸爸妈妈。小孩为了争口气,去参加了画画比赛,终于拿了一等奖回来。”
“那天小孩等着爸爸妈妈来接,可是一直没等到。”
“是车祸,好突然啊。”
谢凭阑默默地牵住郁珂的手,没放开。
“后来小孩总是会换地方住,今天去这个叔叔家,明天去那个阿姨家。”
“他们都觉得小孩是累赘,小孩渐渐地看淡了,他把自己关了起来,连朋友都不想交。”
“生活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小孩长大了,考上了他爸妈上过的大学,开始过自己的生活。”
故事很简单,几句话就讲完了。
可就是比较难释怀,思绪忍不住飞的好远。
郁珂低下头,下巴虚虚地抵着膝盖。
没一会儿,他又咬着唇,扬起了头。
他想到了公交车上的那对母女。
其实当时他的心情应该是羡慕的。
这么多年,他早就已经忘记被爸妈抱住是什么感受了。
可能是因为知道现在谢凭阑是醉的。
又或者是他自己也醉了。
他抬起头,脸有些红,圆圆的杏眼盯着谢凭阑。
他没有哭。
只是唇上有贝齿咬过的痕迹。
亮晶晶的。
他说:
“好想再见一次他们。”
“想被他们拥抱。”
他的声音好轻,像一根虚浮的落羽。
他明明不脆弱,你看他都没有哭。
可看上去却那样的易碎。
被抱住。
如愿以偿地被谢凭阑抱住,郁珂的下巴搭在他的肩上,轻轻地偏了下头,笑了。
“想听他们叫一声可可。”
“想去游乐园。”
可可是他的小名。
去游乐园是当初说好的约定。
“可可。”
谢凭阑这样叫他。
郁珂抬起手,勾住了谢凭阑的脖颈,轻轻地应了一声。
然后他闭上了眼,难得的在今天,感受到了一丝宁静与归属。
脖子上突然一软,但触感太轻,转瞬即逝,让人怀疑是否有过。
接着,谢凭阑的声音响起。
“你有我。”
“我带你去游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