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女复仇指南》逆行云

9、铜镜

　　次日一大早，那两名差使便派驿站的嬷嬷前来唤她们。昨夜折腾一宿，沈唤溪撑着困意，眯着眼神游似的穿衣洗漱。不知怎么的又晃悠到床边，刚准备倒下去睡个回笼觉，被靡云紧紧抓住，连拖带拽的离开了房间。

　　那差使大人早已从飘香十里的梦境里醒了过来，但是碍于昨夜的事情被太多人看到，也不好再对她们发作，便抓紧时间领着她们吃完晨食，早早地去赶路了。

　　颠簸的马车内，沈唤溪抱着靡云沉沉的睡过去了。靡云虽然倦了，但仍然小声地和周越宁聊着刺绣针法。季桐将窗帘掀开一角，直直地盯着窗外逐渐后退的景色，而徐织锦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两位姐姐聊天，希望能从中学到些什么……

　　那差使似乎是害怕流言比他们更早抵达平京，一路上快马加鞭。竟少有偷闲喝酒的时候，于是不出两日，一行人便风尘仆仆地来到了平京。

　　马车进入平京城内，五人便都倚在窗边，好奇地看向窗外。沈唤溪才发现五人所乘的圆蓬马车，在平京根本算不上奢华。还有那路边的摊贩、铺子都要比她之前所见热闹繁华许多。

　　甚至还瞧见有人挑着担子在街头巷尾叫卖着，那贩子路过她们马车时。沈唤溪定睛一瞧，这商贩的担子里放满了精致的铜镜，沈唤溪瞧着喜欢得不行，便连忙喊住他。

　　那商贩甚是熟练的挑着担子跟着马车走着，一边热情的介绍着担子里的铜镜，一边用手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

　　“我倒不是自夸，这若是比起来，我家的铜镜可是比平京的宝珠斋卖的都好。”

　　沈唤溪被那商贩逗得开心，便认真趴在窗边听那商贩继续说道。

　　“小姐若是不信，可看看我这铜镜的质地，雕花都是时下最新颖的样子，镜面光滑。最妙的是我家的铜镜内还嵌一把梳子，姑娘的头发若是乱了不仅能瞧见，还能及时整理，多方便啊。”

　　说罢便把手里的铜镜递给她，这镜子的确是精致，镜面内镶嵌了一把梳子，轻巧地一按，那把梳子就从镜面弹出来，再轻轻一按，便又简单和镜面吻合了。

　　沈唤溪越看越喜欢，连忙问那商贩这面镜子多少钱。那商贩的镜子倒也卖得不贵，五文一面。可是这一路上，沈唤溪一有机会，就忙着吃吃喝喝，摸了摸浑身上下，竟然只剩十几个铜板了。靡云见她囊中羞涩，又见那商贩挑担甚是辛苦，从自己钱袋里掏出两吊铜板，探出身子问道。

　　“大哥，你这铜镜都有什么花样啊。”

　　那商贩连忙说：“花鸟虫鱼，应有尽有。”

　　“兰花图案的有吗？”

　　商贩热情的点点头，靡云莞尔一笑，伸手对商贩举起了五根手指，那商贩乐呵呵的收了钱，又将铜镜包好，递了过去。似是觉得靡云像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眼珠一转，又取了一枚铜板放在靡云手心，靡云面露不解，那商贩讨巧地说。

　　“小姐您买得多，少收一文钱也无妨的。”

　　靡云道了谢，那商贩便摆了手，朝下一个街市走去。沈唤溪倒也不客气，取了靡云递过来的铜镜便把玩起来。其余三人面对突如其来的礼物，又惊又喜，连连对靡云道谢，靡云温柔地回道。

　　“无事的，一点小玩意罢了，你们喜欢就好。”

　　徐织锦凑到沈唤溪身边，两人齐齐举起这面铜镜，叽叽喳喳地说着。“溪姐姐，你看这铜镜花纹好精致啊，以前在西境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镜子呢！”

　　沈唤溪细细地看着这面铜镜，上面镌刻着沈唤溪最喜欢的兰花，那兰花看起来栩栩如生，纹路里还镶嵌着几颗精致小巧的翠绿色珠子。

　　沈唤溪便和徐织锦两个幼稚鬼，便在一旁认真数起了珠子的个数，逗得一旁的三人笑得更加灿烂了。

　　嬉闹过后，沈唤溪似乎还没看够，又探出头去，看着窗外的街景，觉得甚是有趣。可不知怎的她们的马车穿过闹市，又路过坊间，似乎是穿过了半个平京，最后停在一处僻静的别院前。

　　差使们掀开帘子，提醒她们已经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便是直属于当今皇室管辖的刺绣局。刺绣局又称十部刺绣局，本是灵境开国皇帝宋启帝一手建立的机构，原先只是为权贵特设，后因为灵境刺绣业逐渐扩展，也逐渐开放向民间招纳适龄女子。

　　据说进入刺绣局的女子，从十部升至三部至少需要十年甚至是二十年的光阴。进入三部以上的更是凤毛麟角，像她们这样的民间女子大多数只能待个三四年，便早早回乡发展。虽有一部分也能靠着自己的努力留在刺绣局，留在京都，甚至是留在皇室内，但终归是难事一桩。

　　她们一行五人经过长途跋涉，虽然历经艰辛，终于顺利地站到了这崭新的起点上。此刻她们对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充满了期许，五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开心的仿佛此次远行不过只是和邻家的姐妹去乡间野炊罢了，殊不知多年之后再想起来，竟然已是最后的无虑时光。

　　刺绣局十部坐落在京郊，是一座四方别院，除了门前挂着的那块御赐的匾额，其他的布置看起来和皇室的气度完全沾不上边。再加上一年一度的选拔，门口那块木质门槛都快被人踏烂了。

　　五人被领着进去，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周遭。只见庭院里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但各个神色自若，并无人在意她们的出现。可就算如此，她们依然不敢多言，就连平日里最不讲规矩的沈唤溪都一本正经地站在那，等候差使大人的吩咐。

　　差使呈递了文书，这件差事也算告一段落，虽发生过一些不愉快，但她们五个好歹也是受了照拂才能顺利到达京都的。便都恭恭敬敬地向那两位大人行了礼，原本那两位大人心里还攒着些火气。可靡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备了一小袋碎银子，悄悄塞到其中一位差使的手中，郑重其事向那两位大人行礼并说道。

　　“多谢两位大人这一路的照顾，我们都是第一次出远门，有许多规矩不是很懂，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不要计较。”

　　那两位差使拿了银子，神色也缓和了不少，自然是不会再计较之前的事，于是临走前，还饶有兴趣地看向她们。

　　“不必客气，我们负责选拔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像你们这样关系好的。”

　　说完还用手指点了点沈唤溪，弄得沈唤溪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一阵欢声笑语后，那两位差使领来一位老妇人后，便离开了十部。

　　那位老妇人穿着打扮极为朴素精简，从她简单利落的自我介绍里，众人了解到这位嬷嬷姓宋，是十部负责管事的嬷嬷。彼此行礼后，宋嬷嬷引着她们朝院子内部走去。

　　由宋嬷嬷介绍得知，刚刚众人所站的地方是前院。前院并不大，左右两侧各有两间房子，右边是十部总管的宿处和办公用的厅堂，左边两间屋子则是用来存放各类文书。

　　跨过前院的门槛，便是中庭，中庭略为宽敞，四面结构，中庭的房间比前院的密集些，左右各有十间屋子。这些屋子的装潢稍微陈旧些，但庭院里栽了一些花花草草。空气里流动着植物的清香倒是巧妙地掩盖了建筑的朽味。庭院中央被短圆木桩圈出一块沙地，宋嬷嬷指了指这块沙地。

　　“今后，这里便是你们每天出晨功之地，明日的集结大典也将在这里举行。”

　　五人齐齐点头，乖巧地跟在宋嬷嬷身后，穿过中庭就是后院，后院倚在山脚下。紧挨着中庭的是膳堂，膳堂是独立一间石灰青砖房，现在也不是饭点，所以略微有些冷清。

　　“这里是膳堂，今后一日三餐都会有人敲钟提醒，再过一会你们就会听到钟声了，十部的钟声每日敲五次，晨起日落，还有吃饭的时候各会敲一次。”

　　后院挨着后山，自有天然屏障倒也不需要围墙。远远看去好几排破败的旧房子立在那，不用猜便知道那处是今后的宿处，宋嬷嬷领着她们走了过去，一边走还不忘记嘱咐。

　　“这园子后面有湖，平日里是给你们洗衣用的，山脚下有一片林子，没事少往那里去。林子里少不了的飞鸟虫兽，遇上这些最多是病一场。若是冲撞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丢了小命，可就没人管……”

　　五人连连点头，宋嬷嬷又详细介绍了宿处的规矩。大伙才知道，西境今年选拔的五人，还抵不过东泽人数的零头，此外南楚选上的人数也五十有余，因而她们五个人便和人数较少的北洲安排在了最后一排瓦房内。

　　宋嬷嬷领着她们走到这排瓦房最后一间，沈唤溪一眼便知这间屋子已有年岁。推开门去，屋内的摆设更是不出意料的朴素，一张勉强能挤下五人的大通铺，桌椅板凳柜子都有缝补过的痕迹。

　　五人都尽量克制自己的脸部表情，但是在见识完平京的热闹繁华后，不免会有些落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