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敌离我远点！》Anecdotes

5、抓包

　　每日白惠偷偷给沈重的包子，份量不会太多，恰好够他维持体力，也不会让人察觉出异样。

　　傍晚时分，从云英阁回明阁的路上。

　　一把未开刃的剑扔在沈重面前。

　　“沈师弟，你剑技练得不怎么样吧？听说之前还在练剑时晕过去了。不如师兄教教你。”

　　沈重俯身，缓缓将剑捡了起来。

　　“这位季师兄乃是门中杜意真人的弟子，杜意真人与掌门真人可是师兄弟，季师兄亲自教导你，你要感激才是。”

　　不远处一小片竹林，竹枝稍弯，方青折足尖立于其上，身形隐于竹叶竹影当中。

　　从沈重练剑时手背上的淤青他就看出来，这小孩大约没少受欺负。这几日下课后的傍晚他抽空隐身旁观，还真比他猜测的要多。

　　虽说看着一群小孩欺辱另一个小孩，不会让他有什么报仇雪恨的快感。但他也不是救苦救难的圣母，仅仅只是旁观而已。

　　不过今天……方青折抱臂，看着不远处那一脸趾高气扬模样的“季师兄”。这人的确是杜意真人弟子，不过并不是亲传，论天姿和勤勉，在众师兄弟中也只能说泛泛。

　　而方青折之所以记得他，是因为上一世他被逐出门派数十年后，曾经回来过一次。

　　他想要求见父亲，却被阻在山门下。

　　“方青折，你也不瞧瞧你的样子，一块烂泥。”

　　“别说真人们不想见你，连我也不想见你。”

　　“这些年，掌门可是为你蒙羞，颜面无光啊。”

　　“听说沈师弟是四灵根。”方青折思绪转回，听见不远处季师兄那和当年如出一辙的嘲弄语气。“能被濯云长老选中做弟子，想来也该有点本事吧。”

　　季师兄看着面前的沈重——连这样的劣等资质，都能到长老座下，那他凭什么不能做师父的亲传弟子！

　　他抽出腰间佩剑：“今日你我就只比拼剑招，就比近日你们学的太玄剑法吧。沈师弟，承让了。”

　　且不说一个是在门中修习多年，一个才入门不足一月，就说季师兄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沈重身量还不及对方肩高，这“比试”只不过看前者下手能有多重罢了。

　　季师兄轻飘飘地抬了抬剑尖，笑道：“我就让师弟三招吧。”

　　沈重握着剑的手抬起来，沉默地站好步位，步伐向前，刺出一招新学的“凝光”。

　　这一剑似模似样，起码不像当初没饭吃那么松散无力了，但也仅止于此。

　　旁观的弟子笑看沈重送出这一招，而季师兄甚至连躲都懒得躲，面露嘲笑地随手挽了个剑花，准备接下。

　　然而“咣啷”声中兵器相接，季师兄却“哎哟”一声，旁边的弟子眼睁睁看着他手臂一抖，长剑竟脱飞出去，往后一个踉跄。

　　连沈重都怔了一怔，低头看看手里没开刃的剑，再看看季师兄。

　　季师兄哪里知道自己居然开头就输一招，羞怒之下脸都红了，手一伸，佩剑重新飞回掌中：“再来！”

　　这下他也顾不得什么谦让风度了，直接向沈重劈下一剑，快而且准，正是太息剑法中以刀入剑的路式。

　　“当啷”一声，沈重抬剑格挡，而季师兄自以为这一剑下去起码能将沈重的粗剑劈断，结果却是他手腕一震一麻。

　　这次他没喊出声，但剑柄却差点脱手，又被反震得往后退去。

　　旁边几个弟子已是看得目瞪口呆。

　　竹林当中，方青折食指与中指挟着一枚竹叶，看着那季师兄还不信邪，仍旧往前攻向沈重。

　　他将真气注入竹叶，稍稍用个巧劲，竹叶如电光般在空中一逝而过，不被任何人发现，再次打中对方的腕部。若再多打两次，这人之后半个月都别想端起饭碗吃饭了。

　　季师兄屡屡受挫，早已乱了阵脚，再出招时，居然被沈重一个偏身躲过了，而他手腕一麻，脚腕一歪，直接扑到在地，长剑也脱飞出几丈远。

　　方青折没忍住噗嗤一笑。

　　此时一阵风过，吹得竹林窸窸窣窣。原本握剑对敌的沈重，忽然扭头往这边看来。

　　方青折心中一毛，立刻将身形往枝叶中藏得更深。不对吧，按理说这小子不可能察觉的吧。

　　那头季师兄已然心生忌惮，旁边几个弟子也看不下去了，上去把人扶起来，虚张声势地瞪了沈重几眼，放了几句狠话。便灰溜溜走了。

　　沈重则还留在原地，有些茫然地往四周看去。显然方才和方青折对上那一下只是偶然。

　　方青折不欲再多留，放开手里最后一枚竹叶，轻身跃离了竹林。

　　回到听竹峰，他冷静下来一细想，才觉得自己方才做得有些过了，那季师兄和旁边几个弟子也不是傻的，只怕回去之后就能反应过来，倒是惹人怀疑了。

　　果然和方青折预料的一样，次日晨练之时，不少弟子看沈重的眼神，便多了几分狐疑和打量。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件事会闹到方柏那里去。

　　方柏这些日子忙碌，也是有许久没见儿子了。天道峰掌门居所，鼎烟袅袅而上。方柏端坐着，听方青折报告这些日子的起居日常和修炼进展。

　　方青折说完，方柏才道：“前几日的傍晚，你去哪里了？”

　　方青折一顿道：“儿通常是在云英阁为新进弟子讲经，然后……”

　　方柏却手一挥，一样东西飞落在方青折面前，正是一片青翠的竹叶。

　　“你有长进了，连你母亲的‘飞叶摘花’都学会了。”

　　方青折心里一跳。糟了，他那时在竹林，自忖没有旁人看见，忘了形，随手把上一世用惯了的，从母亲的秘笈里学来的招式用了出来。

　　没想到父亲仅凭竹叶上一点残存的真气，就猜出来了。

　　父亲是从不让他接触母亲留下的秘笈的。他年幼时曾有一两次因为好奇翻了翻，就被父亲严厉呵斥了一顿。

　　方青折跪了下来：“儿是那日在云英阁到明阁的路上，见几个弟子要与我组中一名弟子比剑……”他将事情简单叙述了一下，“至于‘飞叶摘花’，是儿一时好奇，看了母亲的秘笈……”

　　他知道要迎接的是父亲的雷霆震怒了。

　　方柏坐在上面，看着儿子一张有些苍白的脸，他站起身道：“秘笈以后不要再碰，连同你学的那些招式，也都忘了。”

　　“是。”方青折垂头道。

　　“你做得不错。”

　　听见这句话，方青折愣住了，抬起头来，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方柏。

　　“修真界弱肉强食之事数不胜数，人人只为自己，原也没错。”方柏道，“但要治理一个门派，提升修为、发扬门派固然重要，可那些角落之事，也要清楚，也要顾到。”

　　“沈重资质低劣是不错，但本门既然收其为徒，自然是视其为弟子对待。”方柏道，“你既然做了他这一组的教习，便以身作则，多留神看顾，不要叫人坏了门风。”

　　方青折怔了好一会儿，听方柏说完，才低头道：“是。”

　　父亲很少这样夸赞他。

　　无论是幼时还是年长，父亲对他总不是全然满意的。自然，方青折知道自己也做了许多令父亲失望的事，但最初，他努力修炼，努力让自己像个模样，只不过想博父亲一句夸赞罢了。

　　父亲总是不会笑的，他很少见到父亲高兴，抑或是从未见过。偶尔听到几位师伯的只言片语，似乎在母亲未过世之前，父亲还不是这个样子。

　　而母亲，又是一个谜。她身陨道消得太早，方青折甚至都没什么记忆，过世之后，父亲将她所有的东西都封存起来，很少提及，连周围的人都很少提及，现在回想起来，似乎是一种避忌。

　　方青折想起自己从小到大，是如此渴望父亲的一句夸赞，而现在，他居然是靠着沈重得到了一次。

　　既然如此，不妨就把沈重放在身边吧。

　　方青折纠结了这些时日，决定换个思路，之前是他还在被仇恨左右着，但现在还远未到报仇的时候。

　　将沈重控制在身边，愈是将他的生活掌握得事无巨细，愈是对将来的计划有帮助。

　　方青折退出方柏的居所，心里的事慢慢有了个影子。

　　数日后，夜晚。

　　白惠在自己屋中，见时候差不多了，便将一个纸包揣在怀里，悄悄地推门溜了出去。

　　刚走过回廊，忽然转角闪出一盏夜明灯来：“站住！”

　　白惠吓得定在原地，只见明阁的领事真人带着两个执事弟子，从转角处走了出来，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人，同样也是新进弟子之一。

　　白惠认得这个人，好几次便是他领着别人一起，在饭堂外还有明阁等处，趁着管事弟子和真人看不见，便刁难沈重。

　　那弟子指着白惠对领事真人道：“就是她，每日都偷拿饭堂的烟火食给沈重！”

　　领事真人道：“当真如此？”

　　这时周围的屋子里的弟子也都被吵醒了，都悄悄打开门窗，看这边的动静。

　　白惠急得脸都红了：“我、我没有，我……”

　　“还没有？”那弟子冷笑道，“那你这大半夜的游荡什么？”

　　白惠道：“我去茅厕！”

　　这回答叫她面前的几个人都是一噎。确实，现在众新进弟子还未完成辟谷，自然，咳，是要去五谷轮回之所的。

　　那弟子道：“还狡辩，那你怀里的是什么？”他说着上前，把白惠怀里揣的纸包一抽。

　　白惠未曾防备，那纸包一抽出便散了，从里面掉出了……一地的黄麻纸。

　　“……”

　　“这，这……”那弟子没想到事情变成这样的展开，忙指着白惠道，“她一定是有所预谋，之前的夜里，她送的都是吃的，我的家仆亲眼所见！”

　　“罢了。”领事真人眼光一扫他们，威严道，“你们二人，还有沈重，都随我去理事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