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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矛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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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个子的老头在前头走着,来到一棵巨大的樱花树下。
一看到这种不符合时节的树,我就明白,这棵树大概也不是什么普通的树,可能要成妖了。
零落飘散的樱花花瓣恍惚间犹如星火陨落,散发着微光在我面前形成一片花雨。
“很美吧。”
“嗯。”
这没什么好否认的,毕竟是事实,而我也不是非得拗着劲和他对着干,就目前而言,他不过是担心我对他的孙子、奴良组三代目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但是事实上,我只不过是想要借宿一段时间而已。
目的并不冲突。
所以,一切都可以商量。
“这株樱花是我们搬到这里的时候种下的,已经几百年了,她也快要化妖了。”
奴良滑瓢抽了口烟,“但是如果现在砍掉她,那她就只能是普通的樱花树。不过,能长得这么好的树,怎么会缺少养树人。”
我眉梢一挑,感到好笑。
这算是在敲打我吗?
暗示孙子是樱花,还是奴良组是樱花,自己是养树人?我是砍树人?
“爷爷是什么意思呢?治酱不是很明白。”
我故作天真,仰着一张什么都不懂的天真烂漫的脸看着樱花花冠。
心思却四处飘飞。
真高啊,想爬上去看看。
“当不起阁下的这声爷爷。”
这个一贯以嬉皮笑脸面对世界的老滑头鬼难得肃着一张脸,打量着我的眼神似乎藏着针,想要直刺我皮囊包裹下的核心。
“这位不知道是神还是大妖的阁下。”
我对他的猜测毫不变色,无辜脸对着他的试探,“治酱是人类哦!而且是一个身体很虚弱、很容易生病的人类。”
“随阁下开心吧。”
他的烟丝燃烧得更快了,烟雾缭绕,将我们包围,恍惚间让人以为伫立在了云雾迷蒙的高天原。
“奴良组只有一个三代目,我也只有一个孙子。”
说完,哒哒哒的木屐声渐渐远去。
我沉默了一会儿。
突然想起书上写着的故事,心血来潮地说了起来。
“那就好好保护他吧。”
我轻声道。
“不过目前最危险的,可不是他。”
说完我就怔怔望着樱花树。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我也不关心,我只是有点迷惑。
我在干什么?
我一时间为自己莫名其妙的行为感到不解,我是这样烂好心的人吗?我为什么会故意提醒他?
“真是奇怪。”我嘟囔着,“我不是一向不在乎其他人的吗?”
更准确的说,我对于这个世界没有丝毫兴趣,无论是自己的死亡,还是他人的不幸,我过去都是漠视着事情的发生,哪怕他人的污蔑、迁怒、咒骂……
我都无所谓。
但是为什么现在我突然插手了呢?
是因为有了希望吗?
那么微末的一点希望,甚至不是积极向上,而是祈求消亡的希望,都会让我变成这样吗?
希望……真的是毒啊……
我换上木屐,脱下棉衣,穿上奴良组送来的和服。
黑色的。
熟悉的着装,熟悉的触感,让我有种恍惚感。
我……曾经好像也这样穿过,是在一个非常盛大的场所,要去做一件非常重要而且无法回头的事情。
在我走过的两侧,人们夹道送别,跪伏着,肃穆而激动。
但是我很悲伤。
是什么呢?
我想不起来了。
突然掀起的腐烂的过去让我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下去。
不,不是因为厌恶自身,而是一种沉重的,早已遗忘了缘由的经历,裹挟着那段时间的庄严肃穆,缓缓的、不可忽略地朝我碾过。
“太宰大人。”
女性妖怪的呼唤让我回过了神,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灯火通明。我从沉重的过去将思绪缓缓抽回,一转头就看见她惶恐戒备的面色,甚至还有着恐惧。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好像叫毛倡妓,算是一个比较厉害的妖怪了。
那么……
我歪头看着她,“你是在害怕我吗?为什么?”
“不……”
我没有管她否认的回答,而是用我的眼睛一动不动地凝视她。
不笑不说不动。
无形的压力施加下来,她很明显越发害怕,瞳孔几经收缩,额头冒出了汗水。
说是无形的压力,但是事实上,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定定看着她。
她到底在自己吓自己什么?
“大、大人,可否请您收敛神力?”
“……”
收敛神力?我?
人间迷惑。
我有这个东西吗?我放出来了吗?
不,最核心的问题是,我不是人吗?【沉思
心思一岔开,我就感觉到毛倡妓松了口气的表情。
“太宰大人。”
这回的称呼虽然一样,但是语气却有了差异,比刚才更为尊重。
“总大将在宴会上等您。”
“谢谢。”
作为有礼貌的孩子,必须要道谢。
……不过这个场合应该这样做吗?
好久没有成为晚辈了,礼仪都不熟悉。那可不行,以后这样的情况估计不会少,还是要练习一下。
我把书揣进怀里,迈开木屐。
要命!
当我迈开第一步的时候,我就知道有事情要不对劲了。
也许是熟悉的衣着风格,熟悉的大宅里木制走廊,似曾相识的这一切都让我无法控制曾经深入骨髓的习惯。
背脊不由自主挺直,目视前方,落下的步子稳重又有节奏。
这一连串的动作引发了已经内敛的、这种环境下习惯性释放的气势。
扑通~
不出所料,我一回头就看见毛倡妓面色惨白地跪坐在地。
我难得感到抱歉。
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再次发生,我很快溜了。
奴良宅很大,又是古宅,弯弯绕绕的走廊不知通向何处。
不过因为是夜晚,妖怪们的宴会自然是最热闹的,我也不需要一间一间找过去,只要找着最热闹、妖气最强盛的那处循过去就可以了。
路过樱花树的时候,我被飘了满头的樱花花瓣。
我摸了摸头发,才恍然发觉,不过是一天,头发的长度好像增加了不少。
我刷的拉开纸门,就看见奴良滑瓢坐在右前端,最前方的,是一个满头黑发直冲脑后的和服男性。
我呆呆看着他的头发,又看了看奴良滑瓢的后脑勺。
又想到奴良陆生。
眼神游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