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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阿宝在厨房里烧火,刷锅,掺水,泡人参,淘米下锅,竖着耳朵听相公房里的动静,只听到张氏一惊一乍的,没听见自己那喜怒无常的相公发火。

      阿宝顿觉奇怪,有些不符合常理,可又想起那天相公明明断气了,又突然活了,还叫了一声可怜虫。

      不知道为什么阿宝很在意那句“可怜虫”。

      曾经有一个人,应该说是神,但他说他是一只鬼。它经常骂她可怜虫,可预见未来,是这个世上唯一在乎她,唯一嘱咐她要好好活着的神。

      活着报仇才有希望。

      只要活着,报仇的方法有千万种。

      小时候不懂,长大了才明白,鬼真的有点冷血,还很无情。不过,经过她长久以来的打探,鬼只是属于她的鬼,这个家里只有她可以梦见它,与它说话。而整个顾家村里没有一个人知道鬼的存在。

      鬼虽然有点讨厌,但鬼是独一无二,只属于她的。

      但是这个鬼来无踪去无影,看不见摸不着,只存在在她的梦里。

      既想见到他,又不想见到他,每次见面,鬼除了冷嘲热讽,就是骂。

      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无声滑落,掉进了锅里,阿宝才突然发现,鬼已经有半年没有出现在她的梦里,没来看她的笑话了。

      鬼!

      不管你是神还是鬼?

      最好不要让我抓到你,不然我要你好看,阿宝想着有点走神,揭开锅盖没有盖上,一只粉蛾子扑腾着翅膀,掉进了锅里。蛾子扑腾了两下,不动了随着米汤翻滚,死得不能再死。可已经翻滚的锅里哪里能够挑出蛾子翅膀上的粉。

      阿宝看了一眼厨房里,除了她就没有别人,立刻用勺子麻溜地舀出那只蛾子,把米汤搅拌一下,就当没看见,盖上了锅盖给自家亲亲相公继续熬粥。

      而隔壁,顾俊房里,张氏因为顾俊要求搬到厨房居住的事,触怒了张氏,张氏把心里的怨气和那莫名的害怕发泄了出来,只听张氏怒吼道:“什么事我都可以将就你,你搬去灶房居住的事,我不同意,灶房里漏雨不说,又有柴火,窗户都敞着,你搬过去病情会加重……”

      之后的声音越来越低,阿宝竖着耳朵还是听不清楚,不过那丧心病狂的亲亲相公要搬到厨房里住,信息量太大,阿宝丢了手中的勺子就跑到门口偷听。

      在顾俊的房间里。

      张氏怒吼着,张牙舞爪,那龇牙咧嘴的模样像要吃人一样,但她被顾俊的眼神扫了一眼,声音变小了,对顾俊委婉地表示,“俊儿,你身子骨不好,我们不去灶房那肮脏的地方折腾了。”

      厨房是一个家里最肮脏的地方,这个家还有必要存在吗?顾俊抬头与张氏对视,张氏避开他的眼神,只听顾俊道:“我坚持。”

      “马上就去给我办。”

      张氏看了一眼和自己说完话,就坐在床上闭目养神的儿子,话到嘴边,看了一眼床边上放着,在她寻找阿宝回来做饭期间一口未动的小米粥,心道罢了。

      谁让她这一辈子就这一个儿子!

      听他的。

      张氏想着,转身就对隔了堂屋与她的房间,在厨房里做饭的阿宝喊道:“宝啊!宝啊!你赶紧利落地收拾一下,把灶房打扫出来,俊儿要搬到厨房住。”

      一边喊着阿宝干活,张氏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往门外走,刚到门口,顾俊把人叫住,“你过来。”

      “俊儿,你改变主意了,我就说灶房怎么能住人?”张氏说着,瞧了一眼顾俊脸色,改口道,“你还是要住灶房?”

      顾俊看都没看张氏,待张氏小心翼翼回到顾俊面前,顾俊看都没看她一眼,自顾自道:“娘,你知道当今女帝是女人吧?”

      张氏愣住,这是哪跟哪,这事和住灶房八竿子打不着啊。

      “娘你进过城吗?”顾俊问,他没要张氏回答,继续问,“你见过城头上站着女兵吗?”

      “你见过当官的女人吗?”

      顾俊几连问把张氏问住了。

      “有女人当官啊,当今女帝就是女人,女人现在不只可以考取功名,还可以参军,”张氏觉得莫名其妙的,儿子干嘛突然提这事,“这与我们家有什么关系吗?”

      “阿宝是要进木棉城里参军的,”顾俊提醒道:“若你打她过半身不遂,或者浑身是伤,被女官发现怎么办?”

      顾俊问:“是你坐牢?还是我坐牢?”

      张氏支吾了两句,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最后问顾俊道:“那怎么办?”

      说着张氏赶紧凑到顾俊面前,小心翼翼道:“儿俊儿,你那么聪明,你跟娘想想办法?”

      顾俊闭上了双眼,对张氏求助视而不见。

      张氏见顾俊坐在床上,又闭上眼睛假寐,不敢惊扰,换作以前,张氏再疼儿子,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但现在张氏有点怕他。

      最怕对上顾俊那双如深渊巨口一般吞没万物,漠视一切的眼睛。

      慌乱中,张氏突然想起最近她虽然虐,待阿宝,可她没有毒打阿宝了,“衙内前两天刚到村上通知,去木棉城参军的日子改了,会缓一段日子,听从城里回城的朱秀才说,好像是朝中有什么变法,好像这天下要变天了,那时候,我们等阿宝身上的伤好了,应该就没事了。”

      “俊儿,你莫慌。”张氏伸手抓住顾俊的手安慰道。

      顾俊由着她。

      听张氏一说,顾俊想起回顾家村的路上曾听人议论是什么书生一齐组织起来,联名上书,递到了御前而已。在顾俊看来这些书生可笑的举止不能撼动武周一丝一毫,反而引起女帝警觉,看女帝处事态度,不出意外就是两条而已:

      一,女帝受刺,激,急功近利,铲除异己,加速武周灭亡,以武周的实力与满朝贤臣,至少还有四五十个春秋。

      二,女帝听取意见,并以此为戒,武周的气运至少还能护佑武周两三百年。

      念及此,顾俊想考取功名,想进宫的心思更加迫切。

      至于张氏的安慰,顾俊戳破她的幻想,“如果阿宝病了呢?”

      张氏:“?”

      “你收了参军那份补贴。”

      那是一大笔钱,按武周现在的兵役制度,不论是朝廷,还是顾氏族长,村长等人都不会放过他们。

      若阿宝满身伤痕被人发现,他们母子必将受到惩罚。若阿宝重病缠身不能参军,顾俊这身子骨,参军是不可能参军的,就剩下……

      顾俊看了张氏一眼,张氏经顾俊点破恰好想到了这一点上,往顾俊这边看来,正对上顾俊那双眼睛,立刻转开了眼,往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顾俊,但感觉到顾俊依然在打量她,张氏低头坐在顾俊床边上都不自在,想了想最终站起身,背着顾俊道:“俊儿,我去看看阿宝把灶房收拾得怎么样。”

      说着张氏火急火燎地要出门,还未踏出房门转身对顾俊道:“俊儿啊,你看,你看,我们以后是不是对阿宝好点?”

      说完这句话,张氏没等到顾俊回应,才鼓起勇气往床上的位置瞧了一眼,只见顾俊坐在床上闭目养神,对她的话置之不理,看都懒得看她一眼,没半点烟火气。

      张氏张了张嘴,转身就吼,“宝啊!叫你把灶房收拾出来,你弄得怎么样了?”

      张氏吼着,想起顾俊的话,声音渐渐温柔了起来,心里算计着为了阿宝日后顺利去参军,听俊儿的话,暂时哄着她,能忍就忍一忍。

      等张氏跨出门槛,顾俊看了一眼张氏留下的几块元宝糖,全部拿过来,一块一块地查看,确认没有人加料或者做手脚,才挑了一块应该先吃的,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张嘴轻轻咬了一口,带着焦香浓郁的蜜糖味充满口腔,甜甜的味道沁入心扉,满足,幸福。连污浊不堪的灵魂被净化,染上了甜蜜,插上了翅膀,在飞翔。

      顾俊闭上了眼睛,细细品味着糖的味道,脸上露出了一抹浅浅的微笑。

      手上用力一捏,捏碎了手中的元宝糖,变成一块一块均匀的小指尖状大小的糖块,另一只手快速配合,扯过张氏给他的油纸接住,可他忘了,这是病秧子顾俊的身体,不是大魔头顾俊的身体,没有前世的身手,自然是失败了。

      听糖块溅在踏板上滚到了地上,顾俊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床边地上糖块,看了好久,才伸手把被面上的糖块一块一块捡起来和原来的元宝糖与油纸一起包起来,揣进怀里。可刚刚藏好,又想起什么,掏出包裹打开,捻出一块小的塞进嘴里,把包裹包好,再塞进怀里,闭上眼睛,慢慢品味那颗糖。

      灶房中。

      阿宝听婆婆说相公会搬进灶房住,还叫她赶紧收拾出来,她以为不是自己有病,耳朵出现幻觉,就是婆婆有病,胡说八道。

      就相公那半死不活的样子,不说搬灶房里住,就是在床上挪动一下身子都要他半条命。

      不过,不管相公是真要搬过来住,还是纯粹想消遣她?作为顾家老实本分的好媳妇,顾家村第一大傻子,阿宝怎么可能违背婆婆的意思,不去做呢。

      于是阿宝熬着粥,腾出手来收拾厨房,左挑右选,就看中柴火堆里,腾出六尺多宽的位置,下面铺柴火,上面铺上厚厚的稻草,就可以了。

      阿宝一边腾位置,一边注意着婆婆那边的动静,只听见婆婆咋咋呼呼的,说兵役,说衙内之类的,阿宝眯了眯眼睛,早就在她预料中的事,她没放在心上。

      直到注意到婆婆的脚步声出现在门外,阿宝惊觉,今日未见那喜怒无常的相公发火,也不曾听见他传出只言片语。

      阿宝自然不知顾俊深知隔墙有耳的道理,怎么会落人口实。他说话的声音只要张氏恰好听见就行,为了任何事,他都不愿意浪费一丝一毫的力气。

      张氏跨进灶房的门就看见阿宝腾出的放柴火的地方,开口对阿宝就是一顿咒骂,阿宝乖乖受着,连在雨中淋湿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还湿,漉,漉的,恰好此时打了一个喷嚏。

      阿宝小心翼翼地看了张氏一眼,开口唤了一声,“娘”,接着想说什么,接二连三的喷嚏停不下来。

      张氏见她这样,愣在那,咒骂停了,撇下嘴,不情不愿地问,“怎么了?”

      “有点着凉,”阿宝说着羞涩,憨憨傻傻地笑着,手忍不住去摸了摸额头。

      张氏见她那个模样问,“发烧了。”

      换作往日张氏张嘴就是破口大骂,念及儿子说若阿宝病了,受罪的就是他们母子,张氏僵硬地指使道:“去换身衣裳来干,活。”

      “这就去。”阿宝应声,出了灶房拍着小胸口,自言自语道:“不对,不对。”

      婆婆的态度不对。

      难道有什么阴谋,阿宝回忆着自己是否露出了某种破绽,还是这对心如蛇蝎,畜生不如的母子又想到了某种法子,在算计她?阿宝怀着忐忑的心情经过堂屋,踏进顾俊的房间的时候换上憨傻的模样跳进顾俊房间,傻傻呼呼地喊了一声,“相公我回来了。”

      然而看见床上坐着的男人,阿宝一时看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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