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为霜》寄归生

67、第六十七章【吃饭】

　　待肖信再次睁开眼时，已是翌日正午，光影倾斜进卧房。

　　窗外，树叶在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屋里静如死水，肖信胸口传来一阵疼痛，终于忍不住抚胸猛咳了一声，终于在痛感刺激下彻底清醒过来。

　　肖信用力将身体撑起，茫然看了看身旁空荡荡的床位，心中暗诽：‘这一切如果不是我的幻觉，那就应该是已经从师父的心魂里退出来了。’

　　‘也不知他现在情况怎样...人到哪里去了，季前辈也没个影儿。’

　　‘不行，也不知道我睡了多久了，怎么一片岑寂？我得出去看看。’想到如此，肖信起身就欲下床，刚站起来，还没走几步，便感到眼前天旋地转，紧接着，体力不支似的“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我滴小祖宗哦！”房门被一把推开，甩在墙边。

　　闻音从屋外赶来了两个人，肖信身体已经虚弱到睁不开眼，朦胧中还是看到了顾云舟心境中的那抹白衣身影，伸手便想要捉住，口中也不自觉喃喃：“师父...”

　　“在呢，阿信。”

　　肖信呼吸一滞，自嘲般笑了笑，“果然还是在做梦。”语罢，再度昏厥过去。

　　顾云舟上前，将倒在地上的肖信轻拥入怀抱起，看着怀中的人儿，满眼尽是温柔缱绻，又带着几分心疼，轻声道：“阿信，你轻了不少，这些日子让你受苦了。”

　　“诶！我还在这呢，顾决你收敛些。”季云逸抱着胳膊，翻了个白眼，心里更是郁闷来气，‘明明就是我冒着性命危险找的法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送进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怎么感觉像养了一群白眼狼，没良心的东西......’

　　“阁下的恩情，顾某自是感激不尽。”顾云舟将肖信放在榻上，牵着手腕给人输送灵力，“以后阁下如若遇到困难，我们二人定当全力以赴。”

　　“切！”季云逸走上前，一把从顾云舟手里拽过肖信的手踝，愤愤然：“你们师徒二人欠我的多着呢，更不差这点灵力。你现在刚恢复，不宜施法，一边凉快去得了。”

　　顾云舟看着季云逸气鼓鼓的模样，倒也是难得一见，不禁莞尔，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道：“遵命。”

　　“我估计晚上应该这孩子就能醒过来，定会好奇你怎么苏醒的。到时候，你再慢慢同他解释吧...”季云逸看着肖信惨白的脸，难免也有些心疼，不过还好，都过来了。

　　一切，都过去了。

　　顾云舟微微蹙眉，焦灼并未醒目地表露在脸上，半晌，回道：“放心，我先去厨房煮饭，前一阵子阿信就想吃我做的菜了，总是没有机缘，今日总算是遂了他的愿。”

　　“好啊。”季云逸转过头，望向顾云舟，笑容挂在脸上，盈盈道：“正好我也能跟着借借光，虽然从前未曾听闻无霜阁阁主做饭的手艺有多佳，但是总被无双挂在嘴边那定是不差。”

　　“楼主过奖了。”语罢，某人眼中笑意更深了。

　　·
　　戌时刚至，果然不出雁客侠所料，肖信体内的精气脉络已经恢复至九成，想必再过半盏茶的功夫，人就能彻底醒过来。

　　季云逸一晚上想了很多，他作为一个旁观者比这俩人更清楚对彼此的心意，但是同样季羽也明白——家国天下在前，纲常伦理在后，仅凭这两点就像无形的铁链一般把二人紧紧束缚在里面。

　　但凡想要开口，又如何开口？

　　更何况，肖信还是魔教的少宗主，顾云舟从前是鹤羽真人座下的大弟子。正所谓——善恶两端，正邪分明，这无疑又给他们师徒二人划上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恻隐之情常怀在心，却难以言说。
　　惺惺相惜需隐忍，肝肠寸断难回头。

　　此等感觉，但凡放在任何一个普通人的身上都极其痛苦矛盾。更别说是刚巧碰上——奉师徒情分为纲常礼教的两个仙家了。

　　季羽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低声道：“这一路走来，你们二人都辛苦了。”

　　半晌，肖信嘴里终于发出了一声慵懒的嘁音，在被窝里拱了几下，像是做了一场美妙的梦，即将迎来清晨，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舒畅劲儿。

　　“醒了？”季羽翘起二郎腿，玩笑不恭地用扇子拍打掌心，说道：“还以为自己做大梦呢？快起来，吃晚饭了！”语罢，漫不经心伸出扇柄捅了两下肖信。

　　“嗯？季前辈，您怎么在这！我师父呢？”

　　“师父，师父，天天就知道师父，哪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本座给你输了那么多灵力，一句道谢的话都没有。”

　　“谢谢阁主。”肖信顿了一下，抿了抿嘴，又道：“我师父还好吗......”
　　“好的，很，呢！”季云逸今日翻了无数个白眼，心里更是咒骂了这师徒二人千百遍。
　　“诶！听你师父说你想吃他自己做的菜肴了，还不快点下去看看有什么，做饭这事可不比我去藏书阁偷书救命困难多了。”

　　闻之，某人的肚子竟也应景地叫了起来。 “睡了这么久确实感觉有点饿了，嘿嘿。”肖信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晚辈就多谢前辈提醒了，我下楼瞧瞧。”

　　“快滚...”

　　·
　　木板被踩出咯吱咯吱的叫声，与肖信所想象的画面不同，楼下没有传来锅碗瓢盆碰撞的激烈声音，只有一阵浓浓香味扑鼻而来，熟悉的味道直冲颅顶。

　　看着木桌上端整放着的几盘菜肴，肖信鼻子发酸，遥想从无霜阁出山已经近一年了。

　　时间过得真快，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能返乡归故里。
　　到时候他一定日日缠着顾云舟让他做饭给自己吃。

　　“好香。”肖信来到桌边，生生咽了一口吐沫，好像几百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一般，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每一道菜，简直要把每一滴油水都‘看穿’。

　　筷子就放在一旁，碗里装着热气腾腾的白米饭，连菜汤也被盛好了摆在眼前，色香味俱全，让人垂涎欲滴。

　　可即便如此，肖信也没有一逞为快，他想等顾云舟一起。

　　他想看看，真真切切的看到本人，一切安好的模样。

　　斯时，肖信的心正在猛烈的跳动，不只是因为他醒来就能吃上顾云舟亲自做的饭菜，还有...他知道，就在这间客栈方圆不超过公里的范围内，有一个人，在等他，并会陪他一起吃这顿饭。

　　所以，就在肖信小心翼翼的推开门的那一刹，他望到了是夜如辉如水一般的月，听到了千里奔赴而来的长风，见到了参天挺立的乔木，也看到了站在树下赏月的顾云舟。

　　值了。
　　肖信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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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