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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一。 ...

  •   此文有涉及生子,雷者点叉。结尾处比较血腥,不适者也请点叉。另此文很装逼,请叉。总之,这文与小的平日的风格很不一样,怕雷到您。

      一。

      暮色降临,远天的几抹残霞犹留恋着白日的风光,迟迟不肯褪去。芜斯特兰独有的红色海水一遍一遍冲刷着海岸边的黑色礁石,一切都是这样的安静宁和,只是,在阵阵海浪的间隙里,却能听见慌乱的喘息声隐约从漆黑一片的布鲁斯特城堡里传来。
      声音的主人是一个苍白得有些过分的男人,他曾经也应该是个如同朝阳般有活力的人,可是现在他正用手扶着墙,摸索着艰难地挪动脚步。他的身体异常地瘦弱,肚子却不自然地鼓起,一袭华丽的黑色曳地长袍包裹着他的身体,空荡荡的,好像穿在一付骨架上。他每走两三步便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每次的一点点前进,都像快要了他的性命般艰难,他不时地抬头看着漆黑一片的走廊尽头那丝微弱的反光,那是大殿的金属围栏的尖顶上反射出的傍晚的霞光。
      那人非常艰难地前行着,那丝反光越来越近,也越来越亮,他心里竟逐渐燃起了希望,不由地挣扎着加快脚步,虽然速度并没有改观,而且腹部的疼痛引得他咳嗽连连,不得不又停下来调整呼吸,他不敢多做停留,没等腹部的不适完全缓和,就再一次勉强挪动脚步。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也是他等了这么久唯一等到的一个机会,可是由于身体的拖累,他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他有些愤然地按了按腹部的肿胀,换来了更多不适,疼得他用一种近乎爬行的方式终于来到了布鲁斯特城堡的出口处。
      许久没有看见的晚霞让他忘记了腹部的疼痛,他用手抓住铁栏杆贪婪又痴妄地看着,晚霞很美,他有些陶醉了,天边却不知何时浮现出同他一样苍白的月影,他豁然清醒了,连忙伸手想去拧开那挂在铁门上腐朽的铁锁,他使不上多大劲,即便如此,对于自由的渴望让他铆足了力气,铁锁居然有些摇摇欲坠了,但却又颇有些倔强地不肯轻易地如他所愿,他的眼中难得地闪现出了光彩,快呀,他给自己鼓劲,就要自由了,就快能逃离这一切了,只要打开这扇门。
      他正如此想着,门突然优雅地打来了,铁锁化作千万块黑色的碎片纷纷从他手心里飞走,夜的使者撕裂了日光,布鲁斯特城堡的主人回来了。
      他的伯爵回来了。
      他的眼神一下子暗了下去,一秒之间就被抽光了所有力气,瘫倒在地上,他呆呆地看着那辆闪着阴森光华的马车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哗啦”一下,马车不见了,幻化成数千只蝙蝠拍打着翅膀,腾空而起,舞进了夜色。
      月光倾泻下来,他看见他的伯爵一如既往地优雅、美丽,带着一身的高贵站在他的面前,他下意识地伸出手,伯爵温柔地接过他的手,将他扶起,轻轻拂去他衣服上的尘土,最后把手停在了他的腹部,轻声说:“你想带我们的孩子去哪里?”那蛊惑人心的语调飘进了他的耳朵,停留在他的心上,没来由地心被刺了一下,痛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他把手覆在滞留在他腹部的手上,全无温度,隐隐的凉意隔着衣物浸透过来,将心底的潮气冻结成冰。他无力推开那只手,只能任由一阵一阵的心寒包围着自己。
      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向他袭来,他什么都看不见。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周围依然是无尽的黑暗,他平躺在床上,脚踝上的沉重让他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过去的日子里,他一直都处于这种被囚禁状态。他不可遏止地咬紧唇角,痛苦地压抑着心中满得快要溢出来的歇斯底里。
      “拉夏尔。”他的伯爵在呼唤他的名字,伯爵的声音很好听,低沉而高贵,用一种接近天籁的优雅语调叫着他的名字。
      他强迫自己不去理会,只是睁着空洞的双眼看着他头顶上方,毫无聚焦,任由沉沉的黑暗压下来,将他完全吞没。
      “拉夏尔。”伯爵加重了语气,拉夏尔依然没出声,他转了下眼球,被一丝光亮吸引住,那是从厚重的窗帘缝隙里小心翼翼地泄露出来,天亮了,拉夏尔的心猛地震了一下,紧握着的双手一瞬间松了开来,心中的愤怒失去了支点,全部挤在他的胸口,压迫着他的心脏,他无法呼吸。
      “别伤害我们的孩子。”伯爵低沉的嗓音再次进入他的耳朵,他的心又是一震。
      “答应我,好吗?”伯爵用着近乎乞求的口吻,拉夏尔只觉得一阵眩晕,大量的空气冲进了他的胸口,他竟然轻轻地“嗯”了一声作为回答。
      伯爵笑了,虽然房间依然不够亮,但是拉夏尔确定自己看见了伯爵的微笑,比阳光更为耀眼,毫无保留地绽放开来,让他隐约觉得温暖,痛苦和压抑一下子消失不见。他艰难地抬起手,想要碰触那闪耀的笑容,指尖穿过细微的光亮,停在了飞扬的唇边,同样的冰凉无比,下一刻,伯爵的脸化成了涟漪,成片的黑影从他指尖掠过,宣告着他的离开。
      不一会儿,城堡外依稀传来马的嘶鸣,沉重的马车碾压过路面的砾石,发出细碎的响声。
      拉夏尔艰难地支起身体,缓慢地移动着绑缚着沉重铁链的双腿,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想走到窗口再看一眼,却无论如何都走不完那短短的几步,只能听着马蹄声减行减远,直至消失。拉夏尔重新靠坐在床上,弄不明白心底透露出来的究竟是愤怒还是期待。
      借着窗外的光亮,他看见床边的小桌子上摆放着牛奶和面包,他伸手拿起了那杯微微泛着红色的牛奶,只觉得手中残留着伯爵唇角的冰凉,冷得没有一点温度。他放下牛奶杯,将冰凉的手掌贴紧腹部,引起一阵痉挛。
      “你冷吗?”拉夏尔叹息着轻轻地问。
      周围很安静,悄无声息,拉夏尔侧耳倾听着,很仔细很小心地来回抚摸着自己的腹部,他清晰地感觉到除了自己的心跳以外,还有一个心脏在跳动着,只有这种时候,他才愿意相信腹部正孕育着一个生命。只是,这个生命对于他的意义是神奇、是不可思议、甚至是残忍。
      他无法回忆起这个生命是如何到来的,他的记忆始终是模模糊糊,他记不清准确的时间,也记不清自己在城堡里待了多久。每天,在太阳落下的时候,拉夏尔抠着墙壁上斑驳的墙纸,数着窗帘的褶皱,一条两条,让他的整个世界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而唯一的真实是墙上逐渐增多的痕迹和他越来越鼓的肚子。
      就在拉夏尔越来越习惯这种奇怪的状态的时候,模糊的记忆中有一件事情却逐渐清晰起来,他居然是个神父,应该献身侍奉上帝,拉夏尔从内心深处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本该主持弥撒的他,现在却孕育着生命,这是多么荒诞无稽的事情。
      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何会这样,也没有人能够给他个解释。他觉得自己是疯了,他需要在记忆彻底混乱前摆脱这一切,也许只要离开城堡,一切都会恢复原状,残存的理智暗示着这个结论。于是,他决定要逃跑。
      他摔碎了盛牛奶的玻璃杯,用尖细的碎片捅锁链的锁孔,他不在乎玻璃尖锐的切口割开了他的手指,只一心一意地尝试,一遍一遍。最终,他终于做到了,他兴奋着,惊喜着,也期待着发生在他身上的不可思议恢复如常。
      然后,一切都恢复原状。他依然被铁链束缚着,和他鼓着的肚子一起,安静地待在这个房间里,等待着他的伯爵,等待着记忆彻底混乱得无从记起。
      拉夏尔咀嚼着已经有些发干的面包,他其实是无法确切感知饥饿的,孩子占据了他胃部的绝大部分空间,更多时候,他只是喝着冰凉的牛奶,勉强维持着生命。
      艰难地吞咽下最后一口面包,拉夏尔重新躺回了床上,昨天的逃跑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此刻,他觉得就连呼吸都变得十分疲惫,他极不舒服地翻了个身,脚踝上绑缚着的铁链磕碰着坚硬的地板,发出喑哑的哭泣,那声音在安静的城堡里显得特别刺耳,每一下都敲击着他的心脏。不知不觉,他睡着了。
      梦里,拉夏尔如从前,站在绘着神迹的华丽穹顶下,放眼看去,底下坐着一排一排虔诚的人们,双手合十,静静地聆听着。他是上帝的口舌,救世人脱离这荒唐的世界,为世人指引天堂的方向。为此,他感到骄傲,由心而生的自豪。
      他低声吟诵着,突然间,穹顶隐隐地颤抖,人们惊惶失措,他撕声安抚着人们,主持着秩序,就在乱成一团的时候,教堂的门被打开,门口出现的是一个骨架一般的男人,逆着光,拉夏尔看不清,心却不自觉地揪紧,恐惧,那熟悉又强烈的恐惧,他猛地睁开眼。
      厚重得如同幕布般的窗帘不知何时被拉了开来,月光洒了一地。
      “做了什么可怕的梦吗?”轻松的语调,带着笑意,伯爵正依靠在半开的窗边,拿着酒杯。
      “没……没有,不是的。”拉夏尔苦笑着摇头,还有什么比现实更可怕的噩梦呢。
      “是累到了吧,你该好好休息。”伯爵举了举酒杯,又转头看向月亮。
      “累吗?”拉夏尔将双手放在左胸口,喃喃低语着,“为什么明明很累,心还是在跳?”
      “心跳,是因为你爱我。”伯爵不知何时已走到床边,握着拉夏尔的手举到唇边,因说话喷出的气呼到拉夏尔的手上,微凉,伯爵轻轻吻着拉夏尔的指尖,细碎地,小心翼翼着。
      心脏紧张地加速跳动,一下两下,拉夏尔的胸口被抽紧了。他不住地颤抖着,想抽回手,那种触碰让他十分不自在。
      “你又在怕什么呢?”伯爵紧扣着他的手,仍然微笑着问。
      “我怕什么?我也不知道。”拉夏尔满脸迷茫地摇了摇头,他抓不住问题的重点。
      “我们的孩子。”伯爵把手放在了拉夏尔的隆起的腹部,脸上扬起的笑容胜过了月亮的光彩。
      拉夏尔不由自主地回应着:“是的,我们的孩子。”
      这回答仿佛利刃般划过拉夏尔的心。

      今夜,窗外是一轮满月。
      拉夏尔仰躺在床上,双眼圆睁,恍惚觉得身体和平时有些不太一样。他额头上的青筋清晰得有些狰狞,汗水一颗一颗地从额头上滚落,他突然明白究竟哪里不对了,他是个男人,他怀了孩子,现在,他要生了。
      想到这些,他觉得脑子里昏沉沉的一片,身体仿佛有了知觉一般,迎来了铺天盖地的疼痛,他挣扎着伸手想去抓肚子,才发现四肢都被铁链牢牢地固定在床上,越是挣扎,越是痛,他的伯爵,依然美丽优雅地面向满月,莹洁的月光清晰地勾勒着他的轮廓。
      “我好疼!”拉夏尔冲他吼叫,声嘶力竭。拉夏尔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但是拉夏尔肯定此刻的伯爵必然是微笑着的,那种和煦光般的微笑,在黑夜里辉煌得耀眼。
      “啊!”拉夏尔绝望地挣扎着,虽然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
      伯爵一挥手,千万只蝙蝠披着月光从屋顶飞跃下来,聚集在拉夏尔的肚子上,一只一只的利爪争先恐后地插进了他裸露的腹部,拉夏尔惊恐地叫着,却没有一点声音,他的嗓子被什么卡住了发不出声。他张着嘴,看着高高隆起的腹部上停满了蝙蝠,鲜血从蝙蝠的爪缝里泄露出来,顺着他隆起的腹部蜿蜒而下,直滴落在床单上,血液滑过皮肤,带着一丝凉意。
      拉夏尔的头脑,身体甚至整颗心都被疼痛占领了,完完全全,没有一丝一毫的遗漏,他惊恐着,无措着,那一阵一阵汹涌袭来的,他想大声地宣泄出来,可是疼痛完全不放过他,每每在他倦怠松懈的时候就迸发更汹涌的狂潮。拉夏尔觉得自己已经被淹没了,完全找不到出口,他眼看着蝙蝠的爪子越插越深,那尖细的爪子已经深深地插进了他的体内,他甚至感觉到了那股尖锐冰凉已经快碰到他的胃壁了
      “不!”蛰伏已久的怒吼终于爆发了出来,拉夏尔只觉得喉咙里涌上来一股腥甜,紧接着满口的鲜血从喉咙里逸出,鲜血似乎也带着什么东西在往上浮动,他张大了嘴,僵硬的身体无法动弹,他只能拼命地瞪大眼睛看看,一只瘦瘦小小的蝙蝠从他的嘴里探出脑袋,好奇地张望了下四周,然后扑腾了下翅膀,飞上了屋顶。
      拉夏尔觉得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翻腾,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蝙蝠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撕扯开了他的肚子,朝着各个方向翻扯着他的肚皮,拉夏尔看着自己的肚子像团破布一样被撕扯得乱七八糟,而他的伯爵,带着暧昧不清的笑容深深地凝视着他。
      突然,蝙蝠们慌忙地尖叫,纷纷放下已扯下的皮肤组织往屋顶方向逃去。拉夏尔的注意力被吸引回去,他惊奇地发现从肚子里涌出的血液竟然还是红色的。
      拉夏尔震惊地看着伯爵伸出手,用尖细的长指甲划开了自己的胃,拉夏尔疼得已经没有了感觉,过度的喊叫,使他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就这么安静地注视着伯爵的一举一动。
      伯爵眯着双眼,用一种异乎寻常的认真表情在拉夏尔的肚子里探寻着什么。拉夏尔的腹部已经被撕扯得破烂不堪,伯爵用长指甲翻弄了几下,只见一个初具人形的胎儿被包裹在层层血肉里。
      “找到了!”伯爵喃喃自语着,强自压抑着内心的兴奋,他抓着胎儿高高举起,那些本来在撕扯拉夏尔的蝙蝠像得到了什么暗示似地纷纷又冲向了伯爵高举的手,顷刻间,胎儿消失了,留下一颗跳动得十分无力的红色血块。
      伯爵慢慢地收回手,深深地凝视着血块,目光里充满着虔诚,他捏起血块,缓缓地缓缓地把血块送到了嘴边,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吞了下去,没有经过咀嚼。
      金色的光芒从窗外撒了进来,天终于亮了,太阳正在冉冉升起,伯爵面对着太阳,双手合十,静静地沐浴着阳光,目光中充满着安详与宁静。
      拉夏尔艰难地扭过头看了眼升起的太阳,然后,天空再一次暗了下来。
      他终于不再爱他的伯爵了。

      窗外传来一阵马车碾过石子的哽咽声,伯爵又离开了,只是这一次,他走得有些晚。
      厚重窗帘的阴影里,一双绯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躺在床上的拉夏尔,随后,发出一声声寒入骨髓的笑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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