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潮音》寄山海

160、心声

　　第二天傍晚，阿芙拉刚跟完一下午的草药学课程，饥肠辘辘地往大堂走去。

　　城堡和暖房的通道之间挤满刚下课的学生，这让她感到透不过气，于是她索性来到城堡外面绕路。

　　阿芙拉一只脚刚踏入庭院，便看到喷泉旁边立着一道颀长身影，不知道已经在这里等了多久。

　　里德尔修长挺拔的身姿混在一群乳臭未干的学生中间煞为显眼，更何况阿芙拉在人群中轻而易举认出他向来也是平常事。

　　只是她确实没想到里德尔会亲自过来。阿芙拉气还没消，打算假装没看见他，混在人流中擦过去。

　　奈何里德尔也是一眼就看到了她，见她不愿意搭理自己，就跟着她一直走进城堡，并直接开口喊着她的名字，引得周围的学生议论纷纷。

　　“阿芙拉。”

　　“阿芙拉·格林德沃。”

　　里德尔一连叫了她几声，阿芙拉却疾步如飞，好像没听到似的。

　　他迈着长腿跟在后面，毫不费力地超过她并将她堵在大堂和楼梯口中间的过道上，令她不得不停下来面对他。

　　里德尔面容紧绷，开口就是质问：“我记得我告诉过你小心食用任何刺激性食物，那么这是什么？”

　　“我想它们仅有的用途是实验，或是给你充饥。”他手里捏着昨天那只纸袋，阿芙拉觉得好笑，“再说，你不会以为几只野山椒就能比上你那种暴虐无道的行径吧。”

　　“这是你的控诉？那么讲点证据，昨天你伤到了哪里？”里德尔摆出一副人道又明理的姿态，就好像现在是她在无理取闹地和他闹脾气，旁人眼中他们无疑是一对正在小打小闹的热恋期情侣。

　　“不是所有伤口都能被看到的，但想必你不会理解心灵的伤痕这种东西。”阿芙拉决定恶心他一下，虽然她悲哀地设想，若是一样东西他原本就不懂，那么以讽刺和玩笑的方式说出来他更不会懂。

　　对牛弹琴。阿芙拉心道。

　　她属实觉得无趣，也失去了吃饭的胃口，索性转身往楼上去——他总不能跟到女生宿舍去。

　　她旁边就是楼梯，里德尔没法越过扶栏去阻挠她，于是直接拽住她的手臂将她拉了回去：“你适可而止，我可还没消气。”

　　“这不是巧了吗？”阿芙拉要站得比他高两层台阶才能勉强与之平视，她就算在气势上比不过他，也要努力调整他高高在上予以俯视的姿态，仿佛谁站得高谁就有理。

　　正值人流量大的时间段，他们每说一句话都要停顿一下，等旁边路过的学生少一点。

　　有人不时放慢速度企图打探八卦，还有几个没怎么见过里德尔的低年级学生在周围打趣。

　　一个低年级的格兰芬多男生正在二楼冲她吹口哨：“阿芙拉！他是你男朋友吗？这就是你上周拒绝我表白的原因？”

　　话音刚落，他就被身边一个同院的女生撞了一下：“什么男朋友，你不看新闻也就算了，难道也看不到格林德沃小姐手上的戒指吗？”

　　男生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你结婚了？你居然结婚了！梅林的胡子，我哪一点比不上这个老男人？”

　　“你眼睛长在头顶上吗？戒指戴在中指表示订婚啦！”女生抱歉地冲他们解释，“对不起！他不是故意的，只是天生脑子不好使！里德尔学长你比他帅多了，是我我也会选你的！”

　　“你到底站在哪一边！”男孩大声抱怨。

　　“噢，这不是我们英勇的……格兰芬多么。”里德尔尾音轻佻，表情则越发玩味，他揪住几个词汇先后对阿芙拉发问，“上周？表白？老男人？阿芙拉，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学生？霍格沃茨的未来恐怕不怎么光明了。”

　　“这话还轮不到你来说。”阿芙拉一个头两个大，忍无可忍地抬头吼道，“诺亚，你今年才12岁！以及我下周会着重批改你的魔药学论文，你最好赶紧闭嘴回去写作业。”

　　男孩发出痛苦的声音：“这不公平！你明明告诉过我们你自己的魔药学也曾经不及格过，你不能变成恶龙！”

　　“我会让你充分领教到恶龙是怎么批改作业的。”阿芙拉表现得非常尽责。

　　“我还给你送过花呢！他给你送过吗？”

　　阿芙拉想到这件事就冒火：“而我还没有警告你随手掐走暖房里的花要扣多少分。”

　　“你想要花？”里德尔在这场闹剧中不但没有选择旁观，反而非常积极地穿插发问，让阿芙拉感觉场面越发混乱。

　　“我没这么说。”她可不乐于开口向里德尔讨要什么。

　　“他比不上我。”诺亚最终咂咂嘴叹息道，“一定是那种——与感情无关的协议婚约什么的，啧。”

　　女孩忍不住用胳膊肘给了他一下：“人家初级和终极巫师考试都是全O。”

　　“全O又怎样？他都不会哄女孩子开心！”诺亚说着继续探头，“阿芙拉，如果我的魔药学和草药学都在期末考试中拿到O，你会开心吗？”

　　她由衷道：“谢天谢地，你能拿到一个O我都会给格兰芬多加分的。”

　　那小子得寸进尺：“那如果我两门课都拿到O，你寒假能和我一起去霍格莫德吃饭吗？我可以请你喝黄油啤酒！”

　　里德尔摆出一副深明大义的表情，右手却冷不丁探入西装一侧，像是要从内侧的口袋中取出什么。

　　“爱丽丝，你先带诺亚回休息室去。”阿芙拉脊背发凉，一边说一边按住他那只手臂，“他们是开玩笑的里德尔，诺亚正是调皮的年纪，你不必当真。”

　　他挑挑眉：“你叫我什么？”

　　阿芙拉顿住，声音低下去：“汤姆。”

　　里德尔仍不满意：“你以前喊我的时候也像这样不情不愿的吗？”

　　“你收敛一点，这是在学校。”阿芙拉小声警告道。

　　“我倒是很愿意为格林德沃小姐在她的乖学生们眼中保留一丝薄面，不过明天你要和我一同去圣芒戈。”

　　“你没有必要请假来陪我，我不想耽误你的工作。”

　　“你确定？”

　　“我一个人完全可以去，只是例行检查而已。”阿芙拉笃定道，“如果你一定想知道我的全部情况大可以去问维尔塔宁，反正她一定会对你知无不言。”

　　“好。”里德尔竟然很痛快地答应了，旋即取出内袋里的物品交给她。

　　阿芙拉才发现那是一份他新改进的魔药配方，她只扫了一眼就看出药方针对的是她生理痛的毛病。

　　里德尔转身向外面走去：“刚才那个学生的名字是——噢，对了，格兰芬多一年级的学生诺亚。”

　　阿芙拉立刻收起配方追上去：“里德尔你疯了？他才12岁！你12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很成熟吗？”

　　“我12岁的时候在干什么？”他刚走出城堡，听到这话突然笑了一下，就像她刚刚说了多么幽默的话似的。

　　接着，里德尔转过身来倒逼她好几步，语气同他此刻的姿态一样盛气凌人：“我12岁时就认识了11岁的你，那时我就牵过你的手，知道你最害怕蛇和黑暗，喜欢吃班得瑞大街拐角处那家甜点店里的草莓芭菲，给人送书也要啰里啰嗦地批注一大串笔记，喜欢拿唬人的童话魔法去诱骗单纯无知的儿童，还喜欢自作聪明地揣着一堆一眼就能看透的心思往别人住的地方跑美其名曰是关心，喜欢吃青梅味的硬糖因为那是我第一次送给你的礼物——”

　　“汤姆，别说了。”阿芙拉生怕有人走过来听见，意图制止他，但他根本就是不管不顾。

　　“——这七年里我们共同经历过五次生死存亡，第一次在禁林，第二次是空袭，第三次是由于争霸赛，第四次在密室，第五次是面对格林德沃。争霸赛结束后你偷偷去医疗翼看过我，却不敢把我叫醒，你当时在想什么？”

　　阿芙拉只觉得脑袋一懵：“你怎么知道？当时你在装睡？”

　　“这不重要，阿芙拉，重要的是存在某种事物令你许多次都不敢直面我，为什么——”

　　“我有权保持沉默。”

　　里德尔根本不听她在说什么，咄咄逼人地抢过话头：“当时我在装睡，而你——这些年里有没有对我动过心？”

　　她从没料到过里德尔会直接这样问，只能瞠目结舌地愣在原地。

　　“三年级那个圣诞节之前的魔药课测验中你交的答卷上写着什么？”他突然话锋一转。

　　阿芙拉正在努力回忆那久远的考试题到底是什么，就听见他娴熟地将当时的内容复述出来：“那年霍拉斯让我们在课堂上现场配置迷情剂，你的答案是‘青梅、木香与硝烟’。那年的试卷是我批改的，知道你为什么没有拿满分吗？因为你不够诚实。”

　　她在里德尔的步步紧逼下向后退去：“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那要不要我说得再明白些——”他陡然提高音量，“青梅，是我初次吻你时你口中那颗糖果。硝烟，代表着我们曾一同在战争中逃出生天。至于木香，还需要我教给你紫衫木的单词怎么拼吗？你的草药学成绩如此优秀，想必在培植紫衫盆景期间已对它所有特性及气味稔熟于心了，阿芙拉。”

　　她在里德尔的质问中低下头回避，放任沉默肆意地蔓延。

　　良久，她岔开话题：“我不敢相信你在和一个12岁的孩子计较这些。”

　　“我的目的并非与他计较，更不是为了盯着你所以才过来——要知道你的行踪，那有无数种方式，而我之所以抽空到这里来只有一个原因。”他说到这里停住，猫头鹰拍打着翅膀停在喷泉旁，连夜风也寂静下来，仿佛在等待他吐露那真假未定的心声，“阿芙拉，我很想你。”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里德尔的声音如风一样轻快，很快随着喷泉从景观台上的倾落而流逝，从她耳边溜走时让人忍不住怀疑那是否是她的幻听或假想。

　　阿芙拉盯着他的眼睛，既无法看透他在想什么，也不敢将他的话往心里放。

　　可这无法阻止她此刻的心跳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