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主今天也没有死》萧玄渝

41、无涯有涯

　　出乎池越意料，他们安安稳稳地搜查了整整五天不存在的无常草。
　　他之前对谢知府的怀疑都像是怀疑错了一样，谢知府根本没管他们在做什么。

　　不过这样也好。
　　池越借着搜查无常草的名义，翻遍了这周围的山头，终于找到了近日里被经常踩过的一条小路，也算是老天给面子，这几天里，兰城没再下雪，没有飘然而落的雪花遮掩过去留下的痕迹，罪恶便未能遁形。

　　这条小路通往山中，那座山从方位来看应该在三山宫的侧面。
　　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温如酒知晓池越想让他知道的一切情况，此时有些紧张地望着身边的两个人，紧张地说，“就我们几个去吗？会不会人太少了？要不让无涯点一批衙役再来吧？”

　　“你上次不也是点了人吗？有什么作用吗？”池越反问。
　　温如酒扁了扁嘴，不说话了，只是仍旧紧张地看着前方未知的小路。

　　“不过……”池越叹了口气，终于决定还是给温如酒一点心理准备，嘴角挂着笑意，目光却十分外冰冷地说，“说不定你还真能在这里面看见他。”
　　温如酒时有些憨直，但并不傻，此时听出了池越的未竟之意，“你的意思是……”

　　“你真的没有当时情况的记忆了吗？”池越问。
　　温如酒不好意思地点头。

　　“那……再次接受冲击的时候，你可别晕了，躲远点儿。”池越说。
　　宋明自从找到了这条小道后，虽然一直和平时一样面无表情，但是却能隐约有焦躁外泄。

　　池越感觉到了宋明的焦躁，只是不太明白，宋明在焦躁什么。
　　他仔细地将自己将要进行的行动思量了一圈儿，觉着应该是没什么缺点，便敷衍地安慰道，“小明，别怕，我罩你们。”

　　宋明还没说话，温如酒先呸了一声，无语地说，“病号儿，您别放大话了行不啦？你别旧伤复发，把自己折腾没了我就谢天谢地了。”
　　池越伸手到温如酒的额前，做了一个弹脑瓜崩的动作，温如酒吓得当场闭上眼睛等待被弹，结果等了半天都没有疼痛落下，睁开眼睛一看，池越已经背着手走了。

　　他顺着小路走的背影分外潇洒，有一种大家风范。
　　和温如酒印象中的杀手确实很不相同。

　　所谓刺客，总该是隐藏在暗地里的，猥琐等候，一击必杀。
　　池越一直以来展示的暗杀，则总给温如酒一种，把当场的坏人都杀光了，就没人知道他来暗杀的感觉。

　　宋明跟上了池越的脚步，并肩而行。
　　竟也不落俗套。

　　温如酒在他们背后看了半晌，神儿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池越走出挺远，才忽然意识到身后人没跟上来，他回头去看温如酒，难得真情实感迷惑地问，“你怎么不动了。”
　　宋明也跟着转头看他。

　　莫名分外搭配。
　　温如酒甩甩头，甩掉了这不正常的思考，连忙跟上了二人的步伐，嘀嘀咕咕道，“我还是怕给你们拖后腿。”

　　池越沉吟，给温如酒一颗定心丸，“不会特别多人的。不然他们直接安营建寨大张旗鼓了，你躲好就行。”
　　温如酒不太信，但都走到这儿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也只能跟着池越往前走了。

　　小路走着走着，尽头是两座山头夹缝之间。
　　里面居然有一个小小的山谷。

　　池越轻吸了一口气，看了一圈，挑了一个即使内部塌陷，也能安然无虞的位置指给了温如酒，“去那儿躲着。”
　　温如酒指了指自己，惶恐地说，“我吗？”

　　池越挑了挑眉，“不然呢？”
　　他眼睛一瞟身边的宋明，无语地问，“难道是小明？”

　　温如酒委屈地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迈向了池越给指的位置，那是一个坚固的三角形山壁旁边，几棵枯树就在不远处，也算是一个明显的标志。
　　池越看着温如酒呆好，像个呆头鹅，兀自笑了几声，面回山谷，轻声地，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说，“我能相信你吗？”

　　“我绝不会害你。”一路上话少得离谱的宋明终于说了话，充满了斩钉截铁的意味。
　　池越看了他一眼，有些诧异，嫌弃地说道，“你这么认真？我还有点真怕了。”

　　不过，他也就是这么说说而已。
　　池越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今天是个好天气。
　　万里晴空无云，湛蓝的天空让人看了心情就会变好，冬日的阳光虽然没什么温度，但也依旧给人聊以慰藉。

　　“那走吧。”池越说。
　　毫不迟疑地迈步向前。
　　宋明沉默地看了他走进山谷，也缓缓地跟上了步伐。

　　刚一进入山谷，没走几步路，便有弓箭手，拉满弓弦对着孤身而入的两人。
　　谢无涯站在正中最高的山石上。
　　居高临下地露出嘲讽的笑意。

　　又或许，那根本不是谢无涯。
　　池越抬头看他，面上仍带着笑意，周围的弓箭手都像是假的，不能入他的眼，无法给他造成半点影响。

　　“沧海阁主，不过如此！如此轻易便上了当。”谢无涯朗声笑道，嘲讽满怀，本来温和的眉眼硬是被表情弄出了一脸的小人样。
　　“客气客气。”池越说，“说起来，您真的是‘谢无涯’本尊吗？”

　　“管你什么事儿？”谢无涯倒没有因为显而易见的胜利而放松了嘴巴，依旧闭得紧紧的，不吐露出半点多余的声音，“你在这死了下阴曹地府去问判官大人吧！”

　　池越眉毛一挑，对宋明向后一摆手。
　　两人已经有了默契，宋明当机立断地后撤。
　　下一秒箭雨倾盆落下，池越已然在雨中消失了身影，肉眼几乎难以捕捉，下一瞬，他影子一样出现在了山崖上的弓箭手身侧，冰冷的手指搭上了弓箭手弯弓搭箭的手掌，品评道，“哦？不是专业训练过的，难怪。”

　　池越无声地收回了自己毒蛇般探出的匕首，转了一个手刀打晕了弓箭手。
　　这些弓箭手恐怕都只是被蛊虫操纵的普通猎户，那就没必要痛下杀手。

　　谢无涯想要阻拦池越的动作，纵身而下，他的轻功居然还很不错，几息之内便贴近了池越，抬手便是一掌，有隐约黑气在手掌上映出，带了深重的蛊毒。
　　池越放心地一弯身，身后宋明刚正的道家功法一掌挥出，打散了谢无涯的气劲儿。

　　“你……”谢无涯有话欲出口，却被宋明的下一掌逼得说不出口，只得仓皇迎接。

　　池越看得没错。
　　宋明这小道士确也并非常人，内力深厚不说，又是纯正道家出来的阳刚内力，正克阴邪功法，对付黑衣教这些人的蛊毒算正是一物降一物了。

　　池越放心地离开了谢无涯，飞速掠过了这些伏击的弓箭手。
　　心头暗道，黑衣教自身果然人手匮乏，全靠蛊虫操纵他人来滥竽充数。
　　这么看来，皇上也不必太担心，待他回去回报，择取擅长驱蛊的医师定点打击便能解决了。

　　想到这里，他忽而一顿，若说最擅长驱蛊的医者世家，顾家可要算一个。
　　池越轻轻咋舌，想到顾城教遍了顾小楼医术，却不知为何没有教她怎么驱蛊的事儿。
　　该不会……

　　这样的思绪只是一瞬，他手上脚下未停，很快将所有埋伏在此的弓箭手都放倒，与被宋明放倒的谢无涯做了伴。
　　还没等池越跟宋明说什么，便敏感地察觉到了四周还有别的气息。
　　他眯起眼睛，当机立断足下一动，便如离弦之箭射出，在石壁上借力几分，回到了宋明的身旁。

　　大量的蛊虫被放出，有人露了头。
　　……是谢府的侍卫长和他叫不出名字的人员。

　　宋明趁此机会悄悄对池越说，“这个谢无涯，武功和蛊功都不高超。”

　　池越：“……”
　　他的心思急转，如电飞逝，随即高声道，“假谢无涯，你放个真的出来，就想骗过我们吗？”

　　宋明按住谢无涯的手一顿。
　　一个和谢无涯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自满天毒物中背着手走出，他们的面容别无二致，除了一颗红痣。

　　双生子。
　　宋明的心蓦地沉到了最低，他想到这对双生子的身份了。

　　“不愧是池阁主，脑子转的真够快。”假谢无涯温文尔雅地回道，更贴合于谢无涯平时的状态，“我这不成器的哥哥让你见笑了。”

　　“不成器吗？”池越站在远处，和假谢无涯对话，平静地说，“不做乱臣贼子算是不成器的话，那还是不成器一点好。你看，人家还中了科举当大官呢，你一介布衣，是吧？”
　　他平静着说话也自带着一股阴阳怪气，听得假谢无涯眉毛竖起，嘴巴张开。
　　池越没等假谢无涯说话，便又蹲下身来，感受身上已经开始结痂的伤口已经开始痒痒的，让人想要去挠一挠，他只蹙着眉毛忍着，因此看起来竟然有几分难得的认真，“说起来，那你叫什么啊？”

　　“谢有涯。”这人说，露出了张狂的笑意，“让你送命之人！你可得记住了。”

　　池越翻了个白眼，在心里说这起名儿可真够没有创意的。
　　他撑着脸看谢有涯。
　　谢有涯一出现，就证明了他之前的猜测几乎是完全正确的。

　　只是没想到，居然是一对双生子，那这谢有涯对自己的血亲还真是够疯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黑衣教里有什么让人脑壳变疯的功法。

　　谢有涯也不愿意与池越多言，干脆整个人扑过来，带着铺天盖地的蛊虫，几乎将晴朗的天气都遮盖。
　　池越非常自如地反手抽出了宋明的软剑，“哎呀，好久没用武器动手了。”
　　他没有转身，因而也没有看见宋明脸色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