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主今天也没有死》萧玄渝

21、实非良人

　　池越掂着脚蹦跶到了被子覆盖的范围，脱离了冰凉的地面，这才转身看宋明。

　　宋明手上空无一物，旁边放了装了水的脸盆，“你在这儿也有仇人”

　　宋明垂眼打量了侍女一眼，随即近乎冷漠地抬眼，就像那只是地上的一抹尘土，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女人。

　　池越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感叹般说道，“我以为你见什么东西倒在地上都会去看一眼呢，学习一下你们菩萨。”

　　这句话可以反驳的东西可太多了，但宋明只是将池越的鞋袜拿过来，让有了内力又活蹦乱跳的阁主大人自己解决，随便说道。
　　“我们不信菩萨。”

　　于是池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双眼弯下，毫无真实笑意的笑模样就现出来了，“对哦。”

　　他温声说道，“小明是道士。”

　　宋明已经很习惯了池越这种不时就会上来的阴阳怪气，深觉这人能安全地长到这么大一定是因为这张脸和用先辈给的武学天赋练得相当不错的武功。

　　但无论如何，池越并不是一个随便上来阴阳怪气的人，一般有两种情况，其一是他想遮掩什么；其二是他不开心了，他不开心就要让别人也不开心，自我得理不直气也壮。

　　他没问池越为什么，而是直接又低头打量了一番躺在地上的侍女，看了两眼后平平淡淡地说，“她被什么操控了？”

　　池越把鞋袜穿好，抬眼看宋明时目光近似奇异的。

　　宋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大概是趴在他们道观屋檐上的猫，居高临下纯观察，但忽然有人特意掏出了它最喜欢的小鱼干，既想要下来叼走小鱼干，又觉得这人不对劲不敢靠近。

　　所以引诱一只猫，是一件需要耐心的事。

　　池越的语气好了很多，虽然眼神唇边没有表现出任何变化，轻柔地说，“也许是祸心蛊吧。”

　　他有了内力，又变回了对气劲操纵超神入化的顶级杀手，抬手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揣进怀里的长长白练如有生命的白蛇从侍女与被褥之间的空隙穿过，随即一甩，女人便被轻巧地甩上了床，可惜面朝下，摔得不是很安稳。

　　池越不愧疚地吐了吐舌头，自然地开口。“听说玄素九针是最顶级的针法，拔蛊去毒皆在一念之间。”
　　他说着错过了宋明，干脆就着桌子洗了一把脸，洗过后晃了晃脑袋，水珠顺着脸颊下滑，阳光下闪闪发着金光一般，“小明之前说学艺不精，不知是不精到哪种程度啊。”

　　宋明已经明白了池越的意思，他微微一笑，浅淡如雁过无痕，从口袋中掏出了皮革包，露出了其中被保养良好的银针，“大抵不会治死人吧。”

　　池越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眼睛半睁不睁，还有顽强的水珠悬在他长而翘的睫毛上，唇上只带一点浅薄如春日桃花的柔软粉色，湿漉漉地氤氲了脆弱易折的美感。

　　宋明用银针尾顶了一下指尖，拉扯回自己的目光，随脚踢开了地上堆积的凄惨棉被，坐到了床边。

　　他先伸手把脉，做足了大夫的范儿，嘴上忽然道，“你转过去。”

　　池越：“？”
　　他正漱口呢，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右边脸颊鼓起来，看起来很纯良很天然，像芝麻馅团子。

　　见池越没明白他的意思，宋明又淡淡地说，“我要褪下这姑娘的衣服为她施针，男女授受不亲。”

　　池越吐掉漱口水，理直气壮地说，“你不是男人？”

　　宋明：“大夫倒是不看性别，只看病理。”

　　池越在那儿慢吞吞地戴上了自己的手套，裸露出的冰冷指尖意味深长地摩挲了几下自己的嘴唇，蹭掉了刚才留下的水珠，他的目光从宋明的脚开始，慢慢往上从包裹严实的袍子，一直到冷如冰霜、泰山崩于前仿佛都不会变的脸。

　　他一笑，右脚稍微后退一步，轻轻倚靠在门框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形成了一个典型的防御姿态。

　　“是吗？那我把你衣服穿出去了？”池越一边说，一边往手里哈气，语气很是轻慢，莫名地像去了南风馆里挑小厮的随意。

　　当然，就脸而言，池越更像是被挑选的柔软小厮。

　　“穿得严实些，别感冒了。”宋明态度不变，收回了把脉的手，目光平静地脱下了侍女的衣服，仿佛面前不是个女人，而是一块普通的白肉。
　　质量还不怎么样的那种。

　　实在冷酷无情。

　　池越没试探出想要的反应，无趣地撇撇嘴，穿好了之前随意披在身上的衣服。

　　推门而出，迎头一阵冷风扑面就给池越给吹清醒了，他没什么四处晃的心情，干脆趴在栏杆上看雪景。

　　明年应该是个好年，今年真是太冷了，最近一直在下雪。

　　小雪、大雪，都是雪。

　　就着这样的雪，池越的思绪也沉寂下来。

　　宋明反应很怪。

　　这样直接的言行也好，就好像明晃晃地在告诉他，我别有所图，你想对我怎么样。

　　可是太奇怪了。

　　难道说，真的有人会真的只看所谓的皮囊，就会对一个危险至极，又神经反复无常的人产生真切的喜爱感吗？还是因为之前一同经历过困难的事儿导致了错误的爱恋心理，想要继续追求这种诡秘的刺激呢？

　　池越对自己的认知非常清醒，对于素昧平生、同行不久的人来说，他应该不是一个好的产生爱意的对象，更不是容易让人产生占有欲的对象，大部分人只会觉得这是一个需要远离的人。

　　高强的武力。

　　池越向地上弹指，外泄的气劲儿在地上留下了深深的刻痕。

　　阴晴不定的性格。

　　池越偏头，在被擦得光亮如新的柱子上隐约看见自己的倒影，即使如此，也隐隐看到了眼中的邪气，一看就不是个好人。

　　以及，命大概不久矣。

　　冰冷的风刮进嘴里，从喉咙一直到肺都是火烧火燎的痛苦，他轻轻地咳了几声，只觉喉间腥甜。

　　而这仅仅是在这早上做了些在以前看来只是动动手指的运动量罢了。

　　——所以，为什么？

　　身后有脚步声，池越合了下眼，转身反手推，宋明反应也很快，立马接招，两人掌间一触即分。

　　池越一跃而出，迎着雪站在亭中，向宋明招了招手。

　　意思很明显，来打架。

　　一向反应很快，非常识趣的宋明却好像忽然眼神不好使了一样，定定地看着雪花染上黑发，直到池越不太耐烦地皱起了眉，这才随手抓了什么也跳了出来。

　　池越懒得看宋明拿了什么，直接一拳打出，目光比冰雪更冷，比刀锋更锐。

　　宋明一个轻飘飘的旋转扭身，躲过池越这重如千钧的一拳，手掌落上了池越的肩膀，随即一声轻响，一片阴影在二人身上落下。

　　那是一把伞。

　　池越一怔，他抿起唇，超出猜测发展的事情让他烦躁，正事上他总是难以出乎意料，可在宋明对他的态度上，他却半分跟不上，一直被动地被牵着走。

　　“你到底要干什么？”池越轻咬了一下舌尖，让自己冷静，随即缓缓收回拳，吐出了一口浊气。

　　“我只是，”宋明垂眼，睫毛很长，剑眉俊朗，此时竟有几分像大狗，语气轻而缓，突然化作了春风，与平时大相径庭，“真的有些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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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对自己有误解的池阁主。
更新呢，其一是我在玩游戏，天刀有点肝，剑三真好玩；其二是学业繁忙（？）
目前是攒着一起发，也可以选择隔日更，你萌可以选一选。不选我就，随心所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