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史·宫》柒*殇

1、第一章 似梦非梦

　　中考的考场上面对那道拼命也想不出来的分值超高题，我已是焦头烂额，紧张得直跺脚。决定我人生命运的一次重大考试，如果没有得到这题的分，我岂不就是一塌糊涂了？！不行，当然不行！可是这些英语单词明明那么面熟我却一个都想不起来，急切地在脑中搜寻却发现那些本该清晰的复习资料此刻竟模糊不清。再颔首看看手表上的时间，仅仅剩下三分钟。监考老师背着手走过我身旁，用沙哑的声音提醒着最后检查一遍姓名和学校的填写……
　　镇定！我需要镇定！冷静下来的话一定会想到的。心里不断重复要平静下来，我的手却开始颤抖，克制不住的焦急再加上想到如果没有考好便是对不起自己对不起对自己期望那么大的家人，氤氲便冒上来，视线都开始不清楚。
　　“阿旭！阿旭！”——一个恐慌程度能与我此刻的状况相媲美的声音突然传来，响亮地在我耳畔回响——阿旭？阿旭是谁？他妈的中考考场怎么能这么大声说话？！你不要考别人可是要争分夺秒的！！“阿旭！阿旭快醒醒！”我在内心咒骂的同时，那声音却仍在继续，打断了我集中思考的思路——最可恨并且可怖的是，我的身体居然似是被人猛烈摇晃般不适！
　　天哪，我的英语成绩！我的高中！我的未来！全都没有了！！
　　在痛苦与愤怒的催使之下，我猛地睁开了双眼，惊坐起来，随即意识自己不过是在做梦。可接下来的场面却让我差点儿昏死过去。
　　——周遭的空气中竟充满着类似于……粪便的恶臭，还有狗身上特有的骚味；昂首一看才发现自己处在一个极其狭隘的空间里，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粗制滥造的木头……狗窝？！
　　就在我一愣一愣地盯着距离我的脸只有大约三厘米的“屋顶”时，那个在梦中令我大发雷霆的声音又再度响起：“阿旭，快，快走。”我诧异着还未从嗓子眼里挤出任何一个字就被不由分说地拉了起来——一个瘦小的男孩抓住我就钻出了这个“小房子”，以至于反应慢半拍的我“乓”的一下撞到了硬邦邦的“屋檐”，而后又一刻不停地稀里糊涂地被拉着拼命的跑。
　　待我好容易回过神来才匆匆回过头审视了一番刚刚的“房子”，绝望地发现那果真是狗窝。可是……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拉着我在前面跑着的小男孩身着质地粗糙的脏兮兮的布衣，赤裸着脚踝，头发竟梳成团发髻，此刻已有些凌乱。这看起来……还真像是古装戏中的角色？虽然比起电视中的服饰更加真实和朴素。
　　我心中有种怪念头油然而生。这种怪念头让我开始恐慌——仔细看着前面的小男孩，从身高和刚刚的声音来判断，大约也就十来岁的小鬼头一个。但是可怕的事情就是这点了——我居然还没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屁孩高？！怎么回事！？以我一米□□的中等身材，怎么说都会比他高出两个头！可是，摆在眼前的事实似乎是……我缩小了？！
　　再在颠簸的奔跑当中偏过头寻望，我发现周围的景色看起来就像是偏远的乡下，农田和茅草屋、还有刚刚的狗窝……脚下的路不是像马路边的人行道那么平坦，坑坑洼洼大堆，似是从未修铺过的泥泞道路。
　　我感到一阵晕眩，手瞬间脱了力，被一块石头绊了一跤，十分狼狈地趴倒在地上。清晰地感觉得到地上细小的泥沙扎在手心的痛楚。综合目前的所见所闻，还有“痛就不是梦”的前提，我能够确认了。我的怪念头和不祥之感是对的。
　　——因为，我穿越了。就是那种，只会在小说里出现的没有科学根据的情节：穿越。
　　“阿旭！”那小男孩发现我跌倒了，便折回来焦急关切地准备扶起我，动作分外小心，生怕触到我的小伤口：“疼不疼？阿旭你放心，我是来娶你的，不会让他们带走你的！”
　　恩？原来“我”叫做阿旭。可是“我”没有全名的么？还有……这小男孩居然说要娶我？！真是……人小鬼大啊。我还以为古时候的人一般都是很淳朴的呢。
　　我稍稍抬眸想要审视一下这个说要娶“我”的小男孩的正面，有那么一瞬间有些期待就像那些穿越小说里一样遇到个标准的美少年。可是在这小小的花痴过程中，我忘记了自己一向的倒霉。是那种一霉霉到顶，顶中仍有顶的倒霉。
　　映入我眼帘的便是这样一张脸——两道粗黑的眉，一对圆鼓鼓并且相隔很宽距离的灯笼眼，塌塌的大鼻子和相对来说较厚的嘴唇，以及那国字型的脸……
　　我不能从普通人的角度上客观地评价这张脸，但从美术的角度来说，应该是不协调的抽象美。形象点说，就是如果他活在二十一世纪，等到他满了十八岁以后一定会偷偷去整容。
　　现在我算是终于清醒了，刚刚那几秒钟的幻想随之泯灭，仅剩下对陌生环境和陌生人的恐慌。毕竟这不是小说，是真真实实发生在了自己身上……从二十一世纪回到了古代，对于正常人来说，是不能很快接受的。至少我就不能！
　　可是现实总是不会给你时间去思考和接受——我听到身后传来了马蹄与地面碰撞所发出的沉重响声，却依然呆呆地坐在原地。倒是我面前的小男孩反应迅速，立即拉起我再次向前奔跑！我浑身无力，几乎是被他拖着的。一个小男孩能有多大力气！被我这样拖着他更是跑得慢，急切地回过头来喊着要我提起力气快跑，可是这身体哪听得了使唤！
　　我能听到马蹄声越来越近，最后终以一匹马当先跃出横挡在男孩前面，高大健壮的身躯差点将他一脚踏死。骑在马上的是个瘦骨嶙峋的男人，看着装似乎是什么官差。这个男人轻松地从马背上跳下，即使看似瘦弱，同我和这男孩比起来也是身形悬殊。我感到这孩子向后退了一步，以为他是刚才几乎要死于马下还余惊未消，却突然发现他竟是想要挡在我前面！
　　那个男人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只是嫌恶地瞪了我一眼，大声道：“赵喜旭，奉约入宫，俟以选侍。”
　　什么？什么意思？！
　　我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好像听到了外星语般讶异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而拦在我前面势要维护我的小男孩却明显听懂了，有些歇斯底里地叫着：“不！不行！我是来娶阿旭的，你们不能带她走！”我还怔忡地站在原地，殊不知已有大群村民心急如焚地赶来，看到眼前这场面瞬时惊诧不已。男孩似乎还准备反抗，一个约摸三十岁的男人上前紧张地拉住他，压低声音喝斥他住嘴。后者不愿放弃，竟哭了起来，还不忘喊着：“不能带阿旭走！我是来娶阿旭的，你们不能带她走！”
　　身后的村民们都开始小声地议论，一片唏嘘嘈杂。那三十岁男子则是憋红了脸硬是拽着他离开了。我感到这官差模样的男人狠狠抓住了我的肩以防我逃走。
　　看着男孩哭着嚷着被带走的身影，我眼前倏地一下天旋地转，头一沉，身子便失衡一头栽向地面，好似跌入了黑咕隆咚的深渊，再也没有知觉……
　　只记得，耳畔仍回响着那男孩稚幼的哭喊声
　　——“我是来娶阿旭的！你们不能带她走！”
　　——“我是来娶阿旭的！你们不能带她走……”
　　——“我是来娶阿旭的……你们不能带她走……”
　　直到最后，这声音也彻底湮灭，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