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赵子川

4、第四章

　　小蚂蚁在非常认真工作的时候，安贝儿一如既往的每天都会把自己长长的头发抛出窗外，接受太阳的沐浴。只是现在她不光是在欣赏窗外的世界，更是在等待一个朋友的到来。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但是她知道他一定回来。所以，高塔上金色的瀑布会在太阳的召唤下流下来。就算太阳把自己的尾巴收起来了，金色的瀑布依旧不想回家。要不是听见姑姑那熟悉的脚步声，安贝儿会直接趴在窗沿上睡觉。因为她觉得，她的好朋友，可能更喜欢踏着月亮的清辉来找她。
　　敏锐的耳朵将姑姑上楼的脚步声捕捉到安贝儿的大脑里，她昏睡的神经立马紧张了起来，想也不想，先将窗外的头发收回来系好，再把窗户关上，把桌子搬回窗下，然后掀开被子躺在床上，准备在月亮升到窗台时入睡。
　　当年幼的安贝儿第一次趴在桌上推开窗户时，被一旁收拾床被的姑姑立马抱下来，然后严严实实的把窗户关上，并严肃的告诉安贝儿不能这样做，会有危险。乖巧的安贝儿自然顺从姑姑的提议，不会让姑姑再看到自己越界的行为。因为她不希望高塔里唯一和自己有联系的人讨厌自己。
　　姑姑从来不知道安贝儿喜欢趴在窗沿边眺望高塔外多彩的世界，更不知道安贝儿的金色头发已经长到快要掉在地面上了。姑姑只知道这个被关在高塔里的女孩和她一样美。有一头如太阳般金灿灿的头发，如蓝天大海般深邃的眼眸，还有如钻石般纯粹善良的心。姑姑很开心，能有幸照顾这个被上帝眷顾的女孩。如果可以，她希望这样的照顾能一直一直这么安静下去。平淡的日子不被平静如水的时间打破。
　　“安贝儿。”站在门外的姑姑掀下头罩，借着手中的蜡烛拿出钥匙插进唯一的门孔，转动门锁，将这扇本该尘封的旧门打开，轻轻呼唤着被她藏起来的天使。静谧的夜空，闪耀的星子，安睡的月亮，都不知道的小天使。
　　安贝儿从床上坐起来迎接隔三差五会就会送食物来的姑姑，照顾她衣食住行的姑姑，可能是世界上唯一疼爱她的姑姑。从安贝儿有记忆开始，她就只记得自己出生在高塔，长在高塔，也许以后会死在高塔。唯一和外界有联系的渠道就是姑姑。一个年迈的姑姑，脸上爬满了皱纹，说起话来絮絮叨叨，佝偻的身子，枯枝般的手指，还有经年累月都是黑袍加身，不苟言笑。但是每当姑姑在给安贝儿讲述外面的世界，讲到城堡里的公主时，她苍老的脸颊才会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仿佛那位公主就住在她的眼睛里。所以，安贝儿对城堡里的公主羡慕极了。不光是她总穿着华丽的裙子，受到良好的教育，会弹琴唱歌写诗，还有她得到的爱，是那么的多。就连姑姑给自己的爱也不自觉的分给了她。
　　今天，趁月亮还没有爬上窗沿，安贝儿又依偎在姑姑的怀里，缠着她继续讲着城堡里公主的那些伟大的事迹。
　　姑姑粗糙的手慢慢拂过安贝儿金色柔顺的长发，一双浑浊的眼眸透过高塔这扇仅有的窗户，望向遥远的北边，北边，那些炊烟，那些屋檐，那些篱笆。思绪开始在鸡鸭的吵闹中搭上进城的牛车，摇摇晃晃路过小溪，走上高桥。
　　“她呀，今天穿了一件宝石蓝的裙子，颀长的颈子上挂着一条镶着黄钻的项链。一头金色的卷发好似被太阳亲吻过。她站在城堡的高台上，伸出修长的手臂向上帝祈福，希望民众们幸福。大家都虔诚的匍匐在广场上，聆听上帝的回响。当白鸽从天堂飞回来后，她又当场念了一段《幸福之歌》。人民纷纷欢呼，纷纷拥抱。大家都知道，他们的公主是上帝恩赐的安琪儿。她的每一声祝福都会成真。做为她的臣民只会越来越幸福。”姑姑慢悠悠的说着，好似朗月下穿梭在林间的夜风，洗涤了白昼遗留下的炎热。
　　安贝儿枕在姑姑的腿上，脑子里已经幻想出了这位美丽的公主祈福时的场景，那该是多么热闹非凡。她也喃喃的发出了自己的感叹：“我也想去看看这位善良的公主。她一定很美很美。比窗外的绿草坪，白云朵，湛蓝天还要美。美的只要我瞧上一眼，就会觉得幸福已经落在了我的肩头。”
　　“是的。”姑姑将安贝儿散落的金发规整好，“她是世界上最美的公主，她是世界上最善良的天使。世界上的王子都想迎娶她，联姻的卡片如雪花般洒落在宫殿里。”
　　安贝儿激动的坐起来直视姑姑：“那她会嫁给哪个王子？”虽然没有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公主，但是她的善行透过姑姑的讲述已经赢得了安贝儿的真心。她也希望能为这位素味蒙面的公主送上最真挚的祝福。
　　姑姑笑了笑，把安贝儿的手拉在自己的手心，低头沉思，似乎在说又似乎只是在想：“她应该嫁给爱情。就像我们的王后嫁给了国王。”
　　安贝儿不知道爱情是哪国的王子，但是姑姑说了，那一定是最好的王子。眼角瞟到月亮已经跑到了窗边，安贝儿的困意也袭来了，她向姑姑缓缓靠去，嘴里嘟囔着：“愿我们的公主能嫁给爱情。这个最好的王子。然后，然后幸福快乐的。。。”
　　姑姑的声音在安贝儿的耳边飘摇的回应着：“会的会的。”
　　替安贝儿掖好被子，姑姑拿起烛台准备离开时，她发现窗边的桌子似乎又被移动过。和原来的位置差了一毫米。她锐利的眼睛在安贝儿安详的睡颜上巡视。最终，她还是默不作声的把桌子移回原位，然后在安贝儿的额头轻吻一下说道：“我的天使，睡吧。”在烛光微弱的照亮下轻悄悄的离开。不吵醒这个已经坠入梦乡的安琪儿。
　　将门锁好，姑姑把头罩戴好，蹒跚着步子下高塔。灌进高塔的风吹着烛光摇曳，将姑姑落在墙上的身影拉的长长的，好似一个暗夜里的怪物。
　　出了高塔，姑姑坐上静待她的马车，不知疲惫的马儿借着月儿的光亮，轻快的踏在细石子的路上，朝着北方，在清晨会有炊烟升起的地方奔跑。马车里的姑姑双手摩擦着自己已经干瘪的手，自言自语着：“这么远，应该不会有人见到她。”
　　安贝儿醒来的时候发现桌上放着姑姑留下的礼物，是一根宝蓝色的发带。每一次姑姑讲完公主的故事，第二天安贝儿都会收到故事里和公主着装一样颜色的发带。上一次的故事里，公主穿的就是枣红色的裙子。宝贝儿将枣红色的发带取下，然后换上新的发带，在屋子的中间转了一圈，好似自己也穿上了公主那美丽的裙子，受万人敬仰、爱戴。
　　打开抽屉，安贝儿将枣红色的发带叠好放进去。里面已经放了不少的发带，有鹅黄、翠绿、象牙白、银灰。。。不带重色，看的安贝儿眼花缭乱，可想而知，城堡里的公主该有多少漂亮的裙子。安贝儿在心底这样感叹着。
　　推开窗户，安贝儿跃过眼底的青青草原，看着银带子流向尖尖的松林，松林后面会有什么？她歪着脑袋在想：会是城堡吗？住在城堡里的公主起床了吗？她今天又想穿什么颜色的裙子呢？她的衣柜应该比我的这间屋子还要大吧。
　　闭上眼睛，暖暖的阳光洒在安贝儿净白如玉的脸颊上。她继续遥想着：窗外的百灵鸟用清脆的歌声叫醒了公主。仆从正托着她的新裙子走进来。她疾步穿过百花点缀的花园。因为她知道她的民众正在广场上等着她，呼喊着她的名字。她走向高台，她的父王正拿着权杖站在阳光下等着她，牵过她的手，一同接受大家的瞩目，聆听欢呼声。这个时候，白鸽会腾飞，天空传来美妙的乐曲，花瓣雨飘然落下。天使般的公主，一出生就是最尊贵的人，她得到了全世界的爱，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安贝儿睁开眼，遥遥望着望不到的地方，指尖在蓝色底板的空气里描绘着有着尖顶的宫殿，五彩的玻璃，心里发出对公主的无限仰慕。她不止一次的希望自己也是城堡里的公主，有漂亮的裙子，走在柔软的天鹅绒地毯上，挽着亲人的手臂，骄傲的受万人爱慕。只可惜，她的高塔也是高高的，但这是一座早已被人们遗忘在边境的孤塔。无人知晓，除了姑姑。无人问津，除了小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