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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最后一场 ...

  •   暴雨过后,走在柏油马路上隐隐能闻到雨后泥土独有的气息,两边栽种的绿植被冲刷过后青的刺眼,昨天压抑了三年的考生终于结束了最后一门,校园里扔的满地都是书和卷子,偶尔还能听到几声释放压力的吼声。

      曲霁依旧是把自己裹得亲妈都不认识,倚着树站在铁丝网外遥遥望着里面的绿草坪和红跑道,缓缓呼出一口气,将手头的烟丢到地上碾灭,刚要转身离开就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曲霁?”
      熟悉的声音让曲霁在心头一悸,默默骂了句妈的,脚步却越走越快,黑色卫衣帽子被人“唰”的一下掀了下来,紧紧抓不松手。

      “你认错了。”曲霁走不成,头也不回,双手插兜顶着一张社会人的黄毛脸,妄图能够吓跑身后的小个子男人。

      “认错个屁!”

      曲霁的后脑勺结结实实被卷起的书砸了一下,口罩也被人拉了下来,他慢吞吞的回头,正好对上张恒铭额头拧着几道褶儿的脸。

      “张老师。”
      张恒铭冷哼一声:“受不起。”

      曲霁从善如流:“哦,那再见。”

      张恒铭揪住他的一头黄毛,痛心疾首的数落了一顿,谁能想到当初开学典礼上穿着笔挺校服演讲,学校重点培养的高材生现在混成这幅模样,别以为他没看到地上的烟头,染毛,抽烟,就他妈差嫖了。

      幸亏曲霁听不到他的心声,保不齐还要怼他一句,没嫖,上赶着被人嫖呢。

      前师生两个在校门口站了一会,偶尔遇到几个学生和张恒铭打招呼,曲霁眼疾手快的抽回了自己卫衣帽子重新戴在头上背过了身子。

      张恒铭冷哼一声:“嫌丢人?”

      “倒也不是。”曲霁说,“怕被不知情的好心学弟学妹到保安处去告状,说您张老师被街头的小混混勒索。”

      说完转身就要走却被张恒铭堵得死死的,曲霁心里还有那么点岌岌可危的师生情谊,他无奈:“老师您还有事吗?”

      张恒铭看到他露出的黄毛就眼疼,没好气的说:“有。”
      “哦,您说。”
      张恒铭:“退学这一年多去干什么了。”
      曲霁偏过头,懒散的踢着地上的石子:“就吃喝玩乐混社会呗。”

      “胡闹!”
      想到当初他一意孤行要退学,张恒铭也是这幅模样指着他头,灌了几大杯凉茶都压不住心头的火气,到底是老师难听的话也说不出来,一下午除了苦口婆心的劝导,余下说的最多的就是“胡闹”二字。

      曲霁笑了下,抬眼看到一家甜品店:“老师,我请您吃点东西吧,这儿也不好说话。”

      甜品店里人挺多的,曲霁随意点了两个千层,陪着张恒铭上了二楼,找了个角落的地方,从窗外望去刚刚好能看到学校的操场,一群穿着校服的学生们朝气蓬勃的跑圈。

      他支着下巴看了会儿,桌子被敲了两下,曲霁回头却看见桌子上放着几张试卷。
      张恒铭是那种少数出门还会在口袋里放钢笔的人,他把笔递过去,抬了下下巴:“试试。”

      若不是地点不对,曲霁真有种恍惚自己在办公室被抓着做奥赛题的错觉,他眼睛有些涩,也就一两秒的时间便恢复了正常。

      卷子是今年的高考题,曲霁乍一拿起钢笔,还有些不习惯,迟迟不动,卷子上很快晕出了一块黑色的墨点。

      他是高二下半学期退的学,按照学校火箭班的进度,高三的知识已经全部学完了,剩下的一年时间全部用来巩固复习,即便耽搁了一年,对于曲霁来说这些题也算不上陌生。

      张恒铭尽职尽责的当一名监考老师,并不打扰他,看了会儿他的下笔的速度和解题思路,满意的笑了下很快又绷起了脸。

      两人在甜品店一直坐到了下午一点,曲霁考完四门后也没要答案,今年的高考题并不难,除去真正用来划分顶尖那一波的难题他没有把握,上了650还是不成问题的。

      张恒铭:“当初说受不了学校的气氛要出去散心,散够了吗?”

      曲霁一直故作懒散的姿态有些微微变化,他脊背僵硬的挺直,掰手指的动作也缓慢了不少,他在奶茶吸管上咬了几个牙印,声音低不可闻,甚至与张恒铭都没听到他说了句“嗯”。

      张恒铭叹了口气:“你这种情况原本学籍是应该注销的,我舔着个老脸给你办了因病休学,你要想通了就来找我。”

      曲霁一怔,愣神的看了他一眼,很快又低下了头,直到张恒铭走,他一句“对不起”和“谢谢”卡在嗓子里都没说出口

      ——
      直到张恒铭走了半个多小时,曲霁才慢吞吞的掏出手机给拳场经理打了个电话谈解约。
      晚上八点多,曲霁进了会议室,经理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常年混迹在这种地方,他向来是处事圆滑力求让手头的利益达到最大化,并不会过多的去为难于谁。

      但曲霁不一样,当初他与这人签约看中的不过是这张脸,没想到不仅不是花瓶反而又狠又能打,有他的这大半年,这个小黑拳场收入翻了好几番,不仅是他,就连上头的人也断然是不可能让过这个摇钱树的。

      经理本以为对付刚满十八岁的曲霁会很容易,但没想到这就是个茅坑里的石头,脾气又臭又硬,宁愿掏空家底来陪违约金也不愿继续打下去,是铁了心要离开。

      曲霁整个陷在皮质沙发里,言简意赅,就两个字:“解约。”

      意见不和,又没有商讨的余地,经理稍一思索,习惯性的抬了下眼镜:“想解约也可以,当初签约打满十二场,要是我没记错,你还差六场,是吗?”

      曲霁:“是。”
      别看只差六场,黑拳并不比正规拳赛,赌的就是拳手的命,曲霁狠归狠,但他又不是钢筋铁骨,或是有睡一觉就百病全消的本事,六场想要活着打下来,最少也要三个月。

      三个月……
      他等不了三个月。

      手机被抛起,然后稳稳的落入曲霁的掌心中,他垂眸不语,攥着手机的力道却越发的重,他知道,自己只要给郑鹤鸣打电话,他肯定能解决这个问题。

      他喜欢郑鹤鸣,不是因为郑鹤鸣可以给他解决这一篓子的烂事,退学是他选的,打黑拳这条路也是他自己选的,现在后悔了,就算是爬也要自己爬回去。
      曲霁想,怪不得郑鹤鸣说他还没长大,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傻逼。

      经理从手机里调出一个人的照片放在了曲霁面前:“刘砾,这个人认识吗?”

      曲霁无声看着他。

      经理轻笑一声:“打赢了,这六场一笔勾销,我们解约。输了的话……再谈,如何?”

      曲霁抬眼盯着屏幕里的男人看了眼,看不出情绪波动,理智告诉他不能答应,但发出的声音却是:“好。”

      “不行!”
      门突然被撞开,两人齐齐抬头,进来的是个小寸头,曲霁看了眼,不做声,从口袋里摸出根烟点上。
      对于这种一抓一大把的底层拳手,经理更是压根没印象。

      阿龙有些尴尬的站在两人面前抓了抓头,声音结巴的说:“不,曲霁你不能打!”

      那天虽然曲霁绷着张送葬脸说自己输是因为有旧伤,但阿龙心里有数,这个看着冷心冷肺不近人情的王牌实际上心肠还挺软的。

      阿龙原本就签了五场,结束后几乎天天往拳场跑,就为了再见曲霁一面,会议室门没关严实,他听了个全程,曲霁这人年纪小,性格冷淡,成天活在自己的圈子里,说不定是真不认识刘砾。

      刘砾这人在国内黑拳圈子里很出名,还曾经出国打过不少拳,听说原本是职业圈的,因为嗑药搞不正当手段才被开除沦落到打黑拳。

      先不说他品行怎么样,职业圈出生就已经比他们这些打地下黑拳的不知道强了多少,更别说刘砾光是那人高马大浑身肌肉的体格往那儿一站,衬着曲霁就和个小鸡崽子一样,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两指尖夹着的烟明明灭灭,曲霁全程都没抬头,也不知道阿龙的话有几分进了他的耳朵里。

      阿龙急的跳脚:“曲霁!这事儿真不能答应,刘砾那逼出了名的心脏,乱七八糟的打药就算了,还几把在拳套上藏玻璃渣,听说之前还在别的场子打死过人!”

      经理笑了声,没否认。
      他巴不得曲霁歇了这心思,知难而退,靠着这张脸多给他赚几年的钱:“你们也不算是新人了,这行就是这样,怎么血腥刺激能吸引人怎么来,刘砾能打药耍阴招,你当然也可以,没有规矩就是我们这儿的规矩。”

      曲霁安静的听他说完,缓缓吐出一口烟雾,把烟头暗灭,他骨子里就带着这股狠劲,虽然对于郑鹤鸣来说这种狠更多是无意义的,不是狠,而是莽。
      这事儿只能瞒着,一定不能说,输了丢人不说,就算是赢了也少不了会被狠狠的教训一顿。

      想到郑鹤鸣,曲霁情绪有了些微的波动,但他很快垂眸将所有情绪敛在眼睛里,站起身向外走去。

      ——
      郑鹤鸣这段时间和曲霁住在了一块,两人和个幼儿园小朋友一样,也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两个老烟枪开始过起了戒烟早睡早起的健康生活。

      才坚持了不到三天,曲霁说是朋友有事今晚可能不回来了,郑鹤鸣感觉全身上下都舒坦了不少,睡了一下午之后溜达着去了酒吧。

      现在已经凌晨三点。
      书法不练了,吉他不弹了,郑鹤鸣开始嚯嚯起了酒,十来瓶颜色各异的酒放在吧台上,他也没学过,心不在焉的这里混点,那里到点,颜色诡异和巫婆做的毒药不分高下,反正是没人敢尝一口。

      调酒师看着糟心,本想说两句都是钱别瞎糟蹋,但看郑鹤鸣的脸色实在难看的不行,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又吞了回去,她脑袋上还夹着一个贴着曲霁照片的弹簧发夹,托腮看着大屏幕转播。

      拳场经理为了压榨掉曲霁的最后一点价值,不管这场比赛是赢还是输,黑拳老手和新手王牌的对决本就看点满满,再加上这或许还是曲霁的最后一场比赛,他在曲霁不知情的情况下大肆宣扬,宣传文章海报在圈子里都快转疯了,吸引了一大堆为美色一掷千金的女性观众。

      调酒师原本也是其中之一,灯牌都做好了,才发现别说没熟人带着进不去,就算有熟人那高昂的门票钱她也根本出不起。

      即便有直播,但说实话,作为曲霁的颜粉,这场比赛看的是实在憋屈。
      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曲霁和对方不是一个重量级,而且这叫什么刘砾的真他妈恶心,头顶的灯光明晃晃的照下来,拳套反射的光也不怕把他眼闪瞎,生怕别人不知道里面藏了东西。

      看到气头上,调酒师拿起桌上的酒,盯着屏幕喝了一大口,辛辣刺鼻又恶心的口感让她一口喷了出去。

      “操——”
      屏幕里曲霁闪躲不急挨了一拳,重重的撞在了围栏上。
      调酒师转头。
      郑鹤鸣脸色立刻就黑了,是那种你杀了我老婆不共戴天的黑。

      调酒师默默回头,不就是吐了你的酒吗?
      至于么……

  • 作者有话要说:  郑鹤鸣:小朋友欠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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