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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跳下来 ...

  •   不是错觉,面前的男人确实能够扒光他所有的伪装,看透他心里所藏着的所有不堪,压抑与期待。

      曲霁抬起手背使劲擦了擦他唇上的口红,本就干涩的唇流了血,他舔了一下,很奇怪的味道,和着熟悉的血腥味。

      郑鹤鸣倚着吧台打了个哈欠,曲霁依旧蹙着眉,整个人隐藏在了阴影之中,看着他和旁边的服务生交代了句什么,步子走的不急不缓,拎着钥匙出了门。

      曲霁站在窗前看着男人离开,路灯拉长了他的影子,他靠着摩托车点了根烟,似有所感,抬头直直的向楼上望去。

      曲霁的心跳从未这么快过,大脑迅速拉响警铃,身体却迟钝的停在原地。

      郑鹤鸣笑了下。
      很单纯,只是觉得他迷茫的样子很可爱。

      曲霁却觉得他在诱惑自己。
      那个丑陋的躲在阴影处,生怕在阳光下被照得无所遁形的自己。

      曲霁在酒吧孤身一人坐到关门才离开,打拳赚的钱并不少,他租了个高档安静的小区,进门开灯后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没想到已经五点多了。

      他脱掉身上的单薄布料,进了浴室。
      开水。
      曲霁双手撑在洗漱台上,耳边是火烧皮肉的吱呀声,脖子上“郑鹤鸣”三个字红像是烙印,生生烙在了心口上。

      镜子里的人不男不女,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曲霁看不清里面人的五官,但那抹红却无论如何都抹不去,无比艳丽,扭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他手指触上镜面,指节紧绷,指甲在玻璃上滑动发出尖锐的刺啦声,再这样的声音里,困在深渊里的恶龙将他的胸膛剥开,捧着一颗鲜血淋漓的心脏。

      他用那无比粗嘎难听的声音说道。
      承认吧,曲霁,你就是个变态。

      时间过了一周,当曲霁脱下那套女装,便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他冷静自持,孤僻冷淡,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天每分每秒过得是多么的煎熬,甚至连踏上那条酒吧街都觉得脚掌心被架在火上烧。

      郑鹤鸣还算是有点良心,没有一觉醒来就忘记和曲霁的约定,但他丝毫没有如曲霁一般有内心理智与欲望的厮杀搏斗,甚至又找到了新的爱好 — 弹吉他。

      郑鹤鸣拿起手机看了眼,并没有新的好友申请,他散漫的拨弦,哼唱着一首民谣情歌,温柔又带着些许不经意的痞气,这种人最是可怕,只是似真似假的给你几分好意,便能引得你坠入深渊而不自知。

      这个世界足够有趣,郑鹤鸣也觉得自己足够年轻去探索这世上所有有趣的东西,曲霁也只是其中之一。
      他想:小朋友,你要是再不主动些,我可就把你忘了。

      从某种角度来看,郑老板的这种行为和海王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
      今天是曲霁要打的第六场,再摔了这周第五个手机后,他确定满是蜘蛛纹的屏幕再也打不开后,绷着张送葬脸出了门。

      这条路要饶很远,但曲霁喜欢走这条,比起乌烟瘴气的东半城,这里有所学校,他只要来的早些,就能看到穿着蓝白相间校服的学生们,神采飞扬,青春洋溢。

      曲霁穿着黑色兜帽卫衣,他将拉链拉到最顶部,将一头张扬的白金色头发藏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叛逆的高中生。
      事实上,他也确实是。

      平时这种看着学生们踏着铃声往校门里跑是对于曲霁是一项消遣活动,但今天他却不由的有些焦躁。

      他坐在老粥馆二楼,拿着个吸管静静的啜着豆浆,屈指敲着桌面,频率越来越快,本想抽根烟,但隔壁桌坐着个背单词的小姑娘,笔挺的校服上用黑色记号笔写着四个大字:金榜题名。

      曲霁愣神了一秒,恍恍惚惚的想起今天好像是高考的日子。
      也是他本应该高考的日子。

      拳场二楼的休息室。

      曲霁去冲了个冷水澡,湿漉漉的头发挡住了深潭死水般的眼睛,他坐在休息室的长椅上岔着腿抽烟,神色冷淡,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他们的王牌今天心情欠佳,以往那双眼扫过来,淡漠暗沉,明晃晃“你谁?”两个大字按在想要搭讪的人头上。
      但今天就不一样,直接告诉所有人“不想死别他妈惹老子。”

      但偏偏就有个意外。
      是个新来的,叫阿龙。
      在这里打拳的基本都有共通的难言之隐,无外乎家庭破碎,或是亲人得了重病,都是走投无路的苦命人,关系都不错。

      阿龙和拳场经理签了六场,如果能赢两场,就给他追加两万块,但已经输了四场,最后一场的对手是曲霁,基本没有赢得可能。

      阿龙低头缠着手上的绷带,站在曲霁面前,不大的年纪,脊背却弯成一个难以承受的弧度,他声音沙哑:“今天高考来着,现在应该再考语文吧,我有个妹妹,她学习特别好,年年拿奖学金……”

      他好像只是找个人在吐苦水,根本不敢抬头看曲霁,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他年少混了社会,整天无所事事的收保护费,是那种社会底层被定为垃圾渣滓的人,又说家里妈妈查出了肺癌晚期,家里欠了一屁股债;抹了把泪说想赚钱供妹妹上学,没钱还高利贷。

      曲霁皱着眉,别人的悲苦与他无关,只觉的像是苍蝇在耳朵旁边嗡嗡嗡:“滚开。”

      周围的拳手多少有些共鸣,觉得曲霁确实是过分了,但也没人敢冲上去,当时他们这儿有个老人,看着他长得好看,故意上去撩拨,当下曲霁没发怒,场上把人差点打死,在医院躺了足足一个月。

      阿龙自然也知道,他咬了下牙,知道自己没出息,但又没办法。眼看曲霁要走,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照片,直直的杵在了他脸上:“你看,这就是我妹,我想送她上大学,她的一辈子不能都被家里人拖累了!”
      曲霁狠狠的拍开,那蓝白校服差点刺伤了他的眼。

      头顶刺眼的聚光灯,嘈杂混乱的拳场,斯文的男男女女沸腾的尖叫声。

      曲霁依旧凶,依旧狠,依旧拳拳到肉,惹得全场呼叫。
      上次打完他没去医院,腰背处有三处软组织,比赛时复发,曲霁输了。
      他是王牌,赔率已经高到了1:5,理所应当被人骂的狗血淋头,说他打假拳。

      也是搞笑,这种嗑药拳套里藏玻璃碴屡见不鲜的拳场,当时血肉横飞看的激动尖叫,现在和他说规矩?

      曲霁面无表情,像是什么都没听见,去休息室换了衣服,依旧脊背挺直的从后台走了出去。

      从拳场出来已经晚上九点了,外面正在下雨,暴雨倾盆,夹杂着电闪雷鸣。曲霁去便利店买了把伞,他不想回家,便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溜达着,却不知不觉走到了郑鹤鸣家楼下。

      也许是这几天他跟踪这人,习惯了。

      曲霁看着十二楼的某个窗户,雨幕遮挡住了他的视线,更何况他有些轻微的夜盲症,隔着这么远根本看不清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他静静的看了一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过来。
      大脑还没有想通,腿就给他做出了决定。

      暴雨声中一声细微的猫叫声突然引起了曲霁的注意,他侧耳听了会儿,确定不是幻觉,抬头向头顶的一棵树望去,不高的距离,一只三花猫正蹲在树杈上,爪子一滑一滑的,冲着他喵喵的叫。

      曲霁看他,默默地说:“你别叫了,我不会管你的。”
      又想:都没有人管我。

      猫又叫了几声,毛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十分可怜,声音也越发的微弱。

      曲霁皱眉,满脑子都是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转身走了一步,愤愤的把雨伞往地上一丢,爬了上去,拧着眉一脸不耐的抹了把雨水,把猫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等到要下的时候,他不敢了。

      并不高的距离,但雨水晕了他的眼睛,地上黑乎乎的一片,那些树下的绿植在惨白的路灯下,影子仿佛是张牙舞爪的鬼魅,又像是当初他站在天台上往下望时嬉笑辱骂的人影。

      曲家是不允许输的。
      曲霁是曲女士,他亲妈眼里的败类,懦夫和变态。
      所以他活该从楼上跳下去,活该消失在曲家才好。

      ——
      郑鹤鸣昨天在酒吧遇到个挺有意思的姑娘,聊到兴起一不小心通了个宵,第二天从早上九点一直睡到了晚上九点,感觉有点饿,这才溜达的出来觅食。

      走了没几步,耳边就听到几声猫叫,还有特别符合这暴雨杀人夜的啜泣声。

      郑鹤鸣撑着把黑伞,叼着根烟,特别傻逼且不符合他大佬气质的“咪咪”叫着猫。
      一抬头,就和坐在树杈子上的曲霁对视上。

      郑鹤鸣乐了,消化了下现在的场景,好笑的问:“你是猫妖吗?”

      三花猫从曲霁的卫衣里冒出个头“喵”了一声,曲霁低头看着树下的男人,整个人都湿透了,白金色的头发一缕缕贴在脸颊上,若不是五官长得精致能打,郑鹤鸣真的能被吓得转头就走。

      曲霁低声说:“我不敢下去了。”
      郑鹤鸣看着他。

      小区很热闹,这个点了,依旧有外卖小哥打电话道歉声,楼上传来小孩的吵闹声,不知是谁家狗叫个不停,但这一切都在倾盆大雨中变得模糊不清,慢慢推远被隔离在了两人之外。

      郑鹤鸣把黑伞往后偏了偏,噙着笑看他:“这么点高,跳下来呗。”

      曲霁感觉自己心跳的越来越快,埋在心底的一颗火种已经野火顿生,从天灵盖烧到脚底心,每个细胞血液都在肆虐呼啸。
      曲霁指尖激动的都在微微颤抖,但他只敢用很小声的问:“你能接住我吗?”

      雷声轰鸣,他那么点大的声音,郑鹤鸣是听不到的,雨水从他黑色的雨伞上流了下来,雨幕挡住了他的神色。

      曲霁燃起的希望一点点被浇灭,他一直都是走在一条悬在空中的钢丝上,稍微行差就错,就会堕入深不见底的无间地狱。
      当时在天台上他不敢跳,因为他软弱。
      现在他依旧不敢跳,因为没人会接住他。

      “行啊。”
      男人说。

      随着他的声音消失在雨中,带着火星的烟从指尖滑落,黑色的雨伞也被他丢在一边,郑鹤鸣冲他张开胳膊。

      男人轻飘飘的一句行啊惹得曲霁方寸大乱,即便他不知道曲霁真正的所求,曲霁依旧是很高兴的,他有些不自信的再次确认:“我有点重。”

      郑鹤鸣不耐的给他倒计时:“3、2——”

      “1”还在他舌尖嚼着差点出声,曲霁就扑了下来,郑鹤鸣找了个好的角度把一猫一人都接在怀里,还顺便颠了颠,嗤笑了声:“看不出来你还挺胆小。”

      曲霁没有理睬他的揶揄,他冷静又清醒的看着被深藏在心底的另外一个自己毫不犹豫的一头扎进了深渊,即便他还向往着光明。

      雨下的实在大,就算是调情傻逼也不会选怎么个地方,郑鹤鸣说:“下来吧,还赖上瘾了。”

      曲霁声音有些软,抓着他的衣领,像是在和父母撒娇的小孩:“我今天打拳输了,你能带我回你家吗?”

      藏在他衣服里的小猫从他领口里探出个毛茸茸的脑袋,眼睛水润,冲着郑鹤鸣软软的喵了一声。

  • 作者有话要说:  郑老板:妈的,有点可爱。
    甜饼,不折腾,不算长(求信任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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