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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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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门被敲了三下。
连晚盯着门口看了好半天,才把手里的书倒扣在桌上,起身开了门。
“爸。”
“儿子,和你商量个事。”
连晚点点头,搬开书桌前的椅子让他爸坐下,自己挪了两步坐在了床沿。
“你姐姐她妈妈一个星期前去世了,你知道吧?”
连晚低下头,轻声应了一句:“知道。”
他确实早就知道这事了,比他爸知道的还要早。
或者可以说,这事他是第一个知道的。
“除了爸爸,没人愿意照顾你姐姐,出了这样的事,她只能回咱们家住。”
“嗯。”
连琛有些纠结地看着自己儿子,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爸爸妈妈挣钱不多,家里又多了一张嘴,你那个板场的房子租金有点高,不如就先卖了吧?”
“你想卖就卖,营业执照又不是用我名字办的。”连晚大概能猜到他爸想和他商量什么事了,于是出口打断他,“连笑要住进来,咱们家肯定住不开。你要是想换个大点的房子,那就不用征得我的同意,你和我妈商量好了,到时候全家搬就行。你要是说让我搬出去,你也得问我妈的意见,这事我做不了主。你要是想让连笑自己出去住,你压根没必要问我意见,这是你父女两的事,和我无关。”
连琛尴尬地笑笑,摸了摸直硬的短发,“能不能把你的床换成上下铺,你和笑笑睡一屋?”
连晚眉头向上挑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爸,“你知道连笑是个女孩吗?你知道她今年二十吗?”
“但是咱们家也没别的地方可以睡,你们是亲姐弟,凑合一下怎么了?”
连晚嘴角抽了抽,他爸但凡动动脑子,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用说连晚,就说连笑,人家一个二十的黄花大闺女,要是成天和他一个男的睡同一个屋里,这算什么?就算是亲……半亲的姐弟,住一屋也不合适。
连晚不想浪费时间去纠正他爸的思想,他有些疲惫地抬起头,对上连琛的眼睛,“时间差不多了,我去板场。”
“下午先别去了,”连琛叫住他,“我订的双层床要到了,你跟我一起收拾收拾。”
连晚听完脸快黑成煤了。他爸还真是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先斩后奏。
他几乎把把嘴泯成了一条线,“不了,我这屋让给连笑了,我去朋友家住。”
“你总不能以后都不回来吧?”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大概是叛逆期没过,连晚现在看着他爸那副样子就来气,总想顶两句嘴,也不知道他妈当年怎么想的,死要活地插足人家的婚姻。
他抱着滑板出门的时候,转身顺嘴问了一句,“我妈呢?”
“大概在哪打麻将呢吧。”
“她知道连笑要来吗?”
“知道。”
“哦。”
怪不得。
连晚在兴川市的大街上毫无目的地走着,七月份大中午的天气闷热的很,一呼一吸都能把肺灼得再难受一个度。
他看着柏油马路上方一股股的热浪,有些烦躁地把抱着的滑板摔到地上。
清脆的撞击声响起,滑板被摔之后又弹起来,落在地上后平平稳稳地向前滑了几米。
连晚助跑了一步,一脚迈上滑板,另一只脚用力蹬地两下后也踏上滑板,速度相当快,带动一人一板滑出去很远。
他几乎是无意识地蹬地去控制滑板前行。
连晚那天在板场里玩的正嗨,突然有人跑进来说门口躺了一个人。
他清楚地记得当时自己还算淡定,想着路人晕在他的板场门口,那应该也和他没什么关系。毕竟大夏天的中暑晕倒简直太常见了。
于是连晚一边冷静地打着120一边往出走,看到这人脸的时候他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是连笑的妈妈。
也就是,他爸的原配。
连晚脸色变的煞白。他那并不灵验的第六感告诉他,连笑的妈妈绝对不是中暑晕倒的。
他还想指使一个哥们去试探女人的鼻息,结果那人也不敢。
几个人就围在连笑妈妈周围几米远处,站着不动也不说话,直到远远地看见救护车来,连晚才慌慌张张地躲回板场里,也不敢跟车去医院。
后来陪同去的一个哥们给他发了条微信,说那个女人死了,大概是个心脑血管病,反正那一长串的医学专业名词连晚听不懂也记不住。
他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这他妈都什么事。
“快躲开!”
要拐弯的时候,右侧街道上突然蹿出来一个人,直接把走神的连晚撞倒了。
长期玩滑板摔跤的经历让连晚下意识地先用肩膀和背部去触地,但落地的时候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地面颇为滚烫的温度,不得已,他缩了一下胳膊,导致姿势不太对,蹭破了手肘上的好大一块皮。
“我靠。”他低低骂了一嘴,抬眼想去看撞倒自己的人。他摔的两眼冒星,又是逆光,根本看不清这人长什么样。
“对不起啊哥们。”撞他那人拍了拍衣服上的土,把手伸给连晚,作势要拉他起来。
声音倒是好听,有点像那个叫不上名字的当红男明星的声音。
干净又清亮,像是能让夏天的浮躁都静下的音色,让人一听就感觉舒服。
对于这一瞬间的跑题,连晚鄙视了自己一秒,立马瞥开眼,看见了和他的滑板撞在一起的一块长板。
进口的板面和桥,轴承和轮子也不错。
“我着急上学,不好意思。”那人看连晚没有起来的意思,干脆不管他了,抱起长板就跑。
连晚朝那背影望了一眼。
身高体长,还披着附中的校服。
附中还没放暑假?
对对对,重点高中,学校统一补课。
连晚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手肘和屁股都疼的要死。
他不由地怀疑,自己是不是需要去看看黄历或者算个卦,最近倒霉事一件接一件的,跟不要钱一样。
好吧,倒霉事还真不要钱。
他到板场的时候,门口蹲了五六个人,紫黄蓝绿红的头顶窝成了一片,正乐呵地打着斗地主。
见他过来,紫毛站起来打了个招呼,“晚爷,来了?”
连晚一般也不和他们多做交谈,没什么兴趣地点了点头,摸出钥匙开门。
他平时对外人冷漠惯了,爱答不理是常事。只不过今天更懒的说话,连滑板都不想玩。
有人看出来一些端倪。紫毛试探着问了一嘴:“晚爷?今个怎么了这是?”
“没事,你们玩你们的。”连晚把手里拎着的滑板随便一扔,拖过椅子坐着。
“那个,咱哥几个下午出去聚餐,去吗?”
连晚没怎么听清,懒洋洋地应了一句,“自个玩儿去,别烦我。”
紫毛不敢吭声了,默默地拎着滑板滚边上自己玩自己的。
连晚在前台的椅子上坐着,越坐越觉得屁股上的肉疼。
他面上还是没什么情绪,暗地里咬着牙,把今天撞他那孙子骂了个通透。
不会玩还踩个长板出来撞人。
真他妈能耐。
“晚爷,真不去吃饭?”
连晚听到声音,迷瞪着摸到手机,看了看时间。
已经六点多了。
所以他这一觉睡了一下午?
“吃什么?”他打了个哈欠,话语中带着明显的慵懒和磁性。
“火锅。”
“走。”
连晚挑了个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下,眼睛在这个塑料布搭起来的棚里扫了一圈。
十张大桌子,八张是坐满人的。
夏天的夜晚或许没有比一顿火锅加冰啤来的更痛快。
连晚听着旁边嘈杂的声音,市井的烟火气充斥着每一丝每一缕的空气。但待在这种地方,他感觉并不舒服,所以不由地皱眉,暗地里握紧了拳头,“你们挑的什么破地方,这么多人。”
红毛嬉笑着从菜单里抬起脸,“晚爷,人多说明好吃啊。”
连晚翻了个白眼,拿着烟和打火机走到马路牙子上。
不知道他的人就算了,其他这帮人明明知道他不喜欢待在人多的地方,还故意装着一副不知道的样子找事。
他缓缓地吐出嘴里的一口烟,缭绕的白雾蒙在眼前,总让人心生迷茫。
呼啸的风声从耳边响起,连晚想也没想直接抬手在右耳边捞了一把。
木棍的一端就被他牢牢握在手心里。
连晚把烧到头的烟扔在地上,抬脚踩灭了那耀眼的星火。
他慢条斯理地吐出嘴里最后一口烟,拧着棍子看向旁边的人。
红毛有些艰难又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握着棍子的手又上了几份力气。他鼓着气瞪向连晚,却又对那充满戾气的眼神感到胆寒。
“你你你……你背后长了眼睛吗?”
“是啊,你不知道我连晚一个脑袋上长十八只眼睛吗?”连晚扫了一眼不远处桌子上的几个人,紫毛连连摆手摇头,就差往脸上写几个大字:那傻逼货我们不认识。
连晚重新看向红毛,这个人是前段时间才认识的,来过板场几次,滑板玩的不错,听说早就不上学了,人看着贼眉鼠眼的,一股小家子气。
“确实,东区就是这样,把我踢掉了,你就是下一个,但是,”连晚问,“你真的能在这个位置坐的稳吗?”
红毛几乎被连晚吓傻了,刚才还大着胆子拿棍砸他,现在就哆哆嗦嗦地站都站不直楞。
“不说话?”连晚拉着那根木棍的一头,把人使劲往他怀里一扯。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顺着他的力道往连晚身上倒。
在两个人马上就要撞在一起的时候,连晚抬起一脚,正好踹在红毛的肚子上,棍子随即脱手,人摔出去好几米远,直接躺在了无人的马路中间,连痛苦的呻·吟都是支离破碎的。
“我给过你机会了,但你不行。”连晚拍了拍手上的灰,“想做东区老大,得有点真东西。”
连晚又点了一根烟,回头去看那几个坐在桌子上看好戏的人。
妈的。
“你们到是看的高兴。”连晚勉强扯了扯嘴角,满满的讽刺。
鬼知道这些东西到底卖的什么药。
要真是和他站在一边的,看见红毛打算动手的时候,就该先教教他规矩。
要不是连晚习惯性地有点警觉,现在被开了瓢躺在马路中间的就是他了。
“晚爷,”紫毛陪笑道:“开个玩笑嘛,别跟兄弟们生气。”
“哦。”连晚夹着烟,走过去,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玩笑好开吗?谁他妈跟你们是兄弟?我认识你?”
紫毛脸上瞬间肿了一片,简直和爬不起来的红毛一样惨。
“我看你好日子过得太久了 ,是不是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连晚附在他耳边,沉声道:“当初被西区那帮人追着打的时候,是你爹捞你出来的?”
那人脸色一片黑青,快要哭出来的悲催表情把一头炫彩的紫毛都盖了下去。“晚爷,我错了。”
“少恶心我。”连晚把他凳子往边上一踹,坐回自己的位置。
点好的火锅和菜都摆在了桌子上,除了连晚,没人敢动一下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