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中妖》秋李子

10、惊变

　　拜天地，送洞房，一直到夫妻在床上坐定，听到周围人的嬉笑，吕书生终于醒过来了，还怕是在梦里，手里早被人塞了一根秤杆：“新郎官，快揭盖头。”揭开盖头，装饰一新的柳娘更添娇美，含羞的秋波一转，又低下头去，吕书生的魂灵顿时又飞到了天上。

　　周围又响起了窃笑声，陈娘子的声音响起：“好了，都各自回去，这月圆之宵，你们碍着人家的人圆可是罪过的。”柳娘听了这话，脸上就更红了，头也低的更低，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剩的梳妆台上一对红烛。

　　吕书生是看着柳娘的娇面，话也不说，柳娘低着头，做足了含羞带怯，蜡烛噗的一声，爆开烛花，窗外月色似水，吕书生的心慢慢热了起来，抬手去替柳娘卸妆：“娘子，夜深了，也该歇息了？”

　　柳娘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抬起头来，吕书生此时才得以饱看她的容貌，不由又有些痴了，柳娘拿出帕子捂住嘴道：“呆子，看什么看？”吕书生不等她放下手，就握住她的手：“娘子，你真是美人，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美人。”

　　柳娘的头轻轻侧了侧，笑着看向他：“是吗？”吕书生顿时觉得腹中似有火烧，咽了口吐沫没有说话，窗外正在偷看的喜鹊不由有些着急，这人间的书生有什么好的，洞房花烛夜，就只会呆看和说话。

　　房里面已经有了别的动静，吕书生抬手替柳娘解衣，来了来了，喜鹊已经不在跳了，全神贯注的预备看了，一只手似乎是从天而降，把喜鹊从窗台拿下来。

　　喜鹊有些发火，正预备用嘴去啄拿自己下来的人，发现自己是躺在一只毛茸茸的手掌里面，顿时吓的魂飞魄散，不会是那只狐狸精吧，她可是喜欢吃鸟的。

　　“不是她了，你怎么连兔子和狐狸的手掌都分不清楚。”现了原身的陈娘子，不，是兔子精手里拎着喜鹊：“你还不快些回窝，偷看什么洞房，小心损修行。”

　　喜鹊不高兴的展翅飞走，人家只是从来没看过人和妖怪的□□吗？好奇而已。

　　洞房的帐子已经放了下去，烛影摇红，慢慢传来女子的低声吟哦，吴道站在柳树之下，李子秋拍了拍他的肩膀：“吴兄，顺其自然即可，别的管不到的。”吴道看着柳树，微一点头。

　　吕书生在这谷里住了三日，第四日的时候告辞回乡，这次就不是孤身上路了，身边还跟了自己的新婚妻子，吴氏柳娘，做了妇人装扮的柳娘更添俏丽，看在吴道和众妖眼里，却是越发的有些难过，吕书生一旦知道柳娘是妖怪，这个事情，虽说不怕一般的道士，但是人间也有很厉害的道士，到时候万一？

　　吴道拿出一副画来，上面画的是一幅猛虎下山图，不例外的有万墨的题字，这是做什么？吕书生十分奇怪，柳娘已经接过：“谢谢大哥。”这副图看起来很普通，却是用真的虎毛所做，阿库是除了不知道功力深浅的李氏夫妇之外，谷内功力仅此于影龙的妖了，这幅图，一般的有修行的道士都毁不掉。

　　见吕书生还在那里发傻，柳娘拉一下他：“我家穷，哥哥不过送一副画给我，到时挂在家中，也好是个念想。”吕书生这才明白，弯腰行礼。

　　柳嫂子又拿了些东西过来：“这是村里各人凑的，这是竹奶奶送的一张竹席，茶姐送的绢花。”还有些别的零碎东西，落了拿出一支簪子来，这簪子是木头做的，做工十分精细，柳嫂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这是我送妹妹的，没什么好东西。”

　　柳娘连声谢了，接过簪子，就感到簪上传来一股内力，原来是曲先生做的，想来他也是怕自己真被道士收了，灰飞烟灭才给自己送的这个。

　　又给吴道他们行了礼，和送他们的众人依依惜别了，吕书生才带着柳娘往谷外走，谷口在他们出去后，又重新关上，谷中又恢复了原先的样子，只有那棵柳树还是站在潭边，吴道拍一拍柳树，影龙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不用担心，这柳树枝繁叶茂，不会出什么事的。”

　　吴道微一转身：“还要谢过曲先生送妹妹的簪子。”影龙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同在谷内修行，应当的。”说完就走了。

　　春去秋来，对谷中众妖来说，花开花落都不过是转眼之间的事情，照人间的时间来算的话，柳娘已经走了十个春秋了，谷中众妖还是像往常一样，看着依旧枝繁叶茂的柳树，想来柳娘在人间过的不错。

　　又是一个月圆夜，李子秋照旧和影龙在柳树下，大石上喝酒，今天的酒味道特别香，李子秋喝了不到一壶酒醉了，躺在大石上，嘴里嘟囔着说：“月亮还是这么圆，嫦娥想来也一样的那么美，可惜这酒再也不是嫦娥亲酿的桂花酒了。”

　　影龙又喝了一杯：“虽比不上天上的佳酿，这酒也是难得一见的了。”李子秋在大石上翻个身：“离开天上我一点也不难过，就可惜了那些好酒。”影龙今天想来也有些喝的多，垂下眼帘微微笑了笑，天上，的确也只有美酒可以留恋了。

　　耳边似乎传来孩子的哭声，李子秋一个激灵从石头上爬起来：“曲先生，你听，好像有孩子的哭声。”影龙侧耳一听，确是有孩子的哭声若有似无的传来，正要细听的时候，李子秋叫了出来：“曲先生，你看这柳树。”

　　影龙皱眉，方才还枝繁叶茂的柳树，此时竟像被秋风扫过的普通柳树一样，叶子全都落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

　　一阵风起，竟是现了原型的阿库，它此时双目圆睁，爪子在地上刨土，低低的咆哮从它喉咙里发出来，显得暴躁异常，影龙屈指一算，那副虎画，竟有人毁了那副虎画，再一算，还好当日自己送柳娘的簪子还没损坏。

　　李子秋此时已经窜了出去，他的方向，竟是传来孩子哭声的方向，只是轻轻一晃，影龙已经看到哭泣的是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她的衣裳已经被荆棘丛挂碎，口里还不停的叫着阿娘，手里紧紧握住的是影龙的那根簪子。

　　难道，影龙眉毛一拧，是柳娘出了什么事情，此时谷中其它的妖怪也都起来了，吴道的唇都在发抖，又是一道白光闪过，李子秋已经抱着小女孩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意娘上前从他怀里接过孩子，温柔的哄她：“宝宝乖，你娘在哪里？”

　　小女孩闻到意娘身上的味道和柳娘很像，张嘴刚要说话，突然见到阿库的原身，眼一闭，又晕了过去。

　　这个孩子十有八九就是柳娘的女儿了，不光是她手里的簪子，还有她那和柳娘相似的面容，更重要的是，影龙稍一切脉，她的脉象非人非妖。

　　谷中又幻化出了一所小村庄，女孩被安放在了吴家的床上，谷中其他的妖都聚在了外面，竹奶奶虽然年纪最老，脾气却是最火爆的一个，手里的拐杖往地上重重一顿：“那个书生，我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柳娘还痴心一片，跟他走了，现在要个孩子来寻我们。”

　　陈娘子的眉头微微皱起：“竹奶奶，话不能这么说，说不定是书生出了事呢？”她们在这里议论纷纷，房里的意娘和吴道他们都在等着女孩的苏醒，门吱呀一声开了，吴道上前问阿库和李子秋：“怎么样，寻到柳娘没有？”

　　阿库他们摇头，整座山都寻遍了，都没有柳娘的气息，阿库的鼻子是最尖的，方圆三百里以内，都没感觉到柳娘的一丝气息，吴道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意娘惊喜的喊声响起：“醒了醒了，孩子醒了。”众人都看向床上，小女孩已经睁开眼睛，好奇的看着他们，也许是睡了一觉，她看起来好多了。

　　“让一让。”陈娘子的声音响起，她手里还端着碗东西，上前扶起孩子：“来，把这碗汤喝了，再告诉你舅舅，你娘究竟怎么了？”

　　舅舅？女孩的眼睛在他们几个人的脸上搜寻，突然哭了出来，对着吴道说：“舅舅，快去救我娘，她要被坏人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