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的篮球/绿黑/ALL黑]默》易吃乌

2、Chapter 2

　　（二）
　　“大家出来吃西瓜吧，是冰过的哦。秀德的各位也一起来吧！”
　　黑子哲也听得出那远远传来的女声是相田丽子的声音，倒不是由于浸在温泉中二十分钟之后他的感官仍然如同以往一般敏锐，而只是因为她是这群人之中唯一的一名女生罢了。
　　他感受得到，身旁的少年们纷纷从池水中抽身离去，他听到他们嬉笑打闹，然后这声音渐渐远去了，或许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的皮肤被温热透明的液体包裹着，看似轻盈，却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这个夏夜闷热得格外漫长，他方才抬眼时，看不见夜空中的星河。现在，他听到了周围树丛中传来的聒噪蝉鸣，这吵得他头痛欲裂。
　　这是黑子哲也高中二年级的暑假，这个夏天发生了许多事，这一年的I·H杯，他们的成绩算不上特别出色，但相比去年有了很大的进步。他再一次与中学时的队友们并肩战斗，肆意地大闹一场，战胜了Jabberwock，然后送别了前往美国的火神大我。
　　而现在，诚凛正在进行暑期合宿集训，为今年的冬季杯做准备。这将是已经升入三年级的前辈们的最后一场冬季杯，即便木吉铁平因为腿伤将无缘这次大赛，又少了实力强劲的火神大我，但前辈们仍然对于大赛有着强烈的热情，并为此投入了很多精力，既锻炼着自己，也激励着今年四月新入部的一年级学生们。
　　这或许会是个令黑子哲也难忘的夏天。
　　他有许多不擅长的事，其中之一就是泡在温泉里，它总会减缓他思考的速度，接着让他短暂地丧失掉一部分感官。就像是现在，他背靠着石制的池壁，身体正不由自主地缓缓下滑，直到被温泉热气蒸腾过的纤细锁骨与修长脖颈也没入水中，继而是下巴感受到了这一池的柔软温热，接下来是他的嘴唇、鼻尖、面颊、鼻梁……就像是在虚无中坠落，他被温热的水剥夺了呼吸，即将排尽肺里的最后一口氧气，但这种窒息感却并没有让他痛苦。他知道这样似乎很危险，但他已经没有力气……
　　“你在做什么，黑子？”
　　他被人紧紧攥住手腕，用力地从池底拉起，这一切都来得太匆忙，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意识到自己终于重获了呼吸的自由。他的世界再一次喧嚣起来，充斥着聒噪的蝉鸣。
　　黑子哲也的手腕还在那人宽大的手掌中握着，他伸出另一只手来，拍了拍黑子哲也被池壁磨出了一大片红痕的后背：“你呛到水了吗？”
　　不知是因为真的呛了水，还是因为他手掌的力道太大，黑子哲也咳嗽了一阵才抬头看他，他的额发被水微微地打湿了，垂下来遮住了英挺的眉，不再像白天时的发型那样侧着梳向一边。他的鼻梁上也没有架着那副黑框眼镜，纤长得过分的下睫毛上还挂着刚溅上去的水珠，它们缓缓汇聚在某一根睫毛的尖端上，再倏地坠落，然后在池中荡起一圈涟漪来。
　　“绿间君，还是把发型换回原来的样子吧。”黑子哲也难得地对他轻笑了一下，“就像现在这样，会更好看一些。”
　　“恐怕是呛进脑袋里了……”绿间真太郎有些不自然地转过了头，他的面颊被温泉里的热气蒸腾得微微发红。
　　玻璃镜片上会凝起水雾，于是他方才索性将眼镜摘了放在池边，让自己的世界变得更加模糊起来，然而在黑夜中唯一惹眼的是黑子哲也的白皙皮肤与水蓝色头发，他并不敏锐的视觉又碰巧捕捉到了那抹蓝色的下沉与消失，仅此而已。
　　“谢谢你，绿间君。”黑子哲也恢复了一些力气，“你不在的话，我可能会溺水。”
　　“如果经常有低血糖症状或者很容易缺氧的话就不要在温泉池里待这么久啊。”绿间真太郎才发觉自己依旧攥着他的手腕，“你要出去休息吗？”
　　“请绿间君扶我到池边坐着就好。”黑子哲也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他并没有将手腕抽出来，只是任凭它被绿间真太郎握着，“我现在这个样子出去，会让大家担心的。”
　　好在这个夏夜闷热而漫长，没有半丝清凉的风拂过，否则他一定会有极大的概率患上一场感冒。
　　两人并排坐在一起，他们之间静默无声。黑子哲也湿漉漉的头发被一条干燥柔软的毛巾盖住，他犹豫了许久，觉得该对这个自己一直以来都不擅长应对的人说些什么才好。
　　“明天会下雨吗？”
　　“我早上顺便看了天气预报，不用等到明天，临近半夜时就会下雨。”绿间真太郎今天的幸运物是一只黄色橡皮鸭，它正漂浮在水面上，圆滚滚的身体随着池水的波动上下起伏。
　　而黑子哲也俯下身子去拾起它，还轻轻捏了捏，果然，它发出了一阵短促又娇憨的叫声，似乎在表达着对他行为的强烈不满。
　　“绿间君，它好像你。”
　　“谁要跟它像啊！”绿间真太郎看向黑子哲也手中那只嫩黄色的橡皮鸭。
　　“绿间君就是这样，从来不会主动地表达些什么，总要用力捏一捏才会给出回应，而且还叫得很难听。”黑子哲也把橡皮鸭放回了水中。
　　绿间真太郎则愣了愣，“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敌人”这句话其实不无道理，作为和自己关系最糟糕的人，黑子哲也对于他性格的分析很正确，形容得也贴切，但自己仍然不会在嘴上承认他的正确与贴切。
　　“黑子，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他习惯性地去扶眼镜，却摸了个空。
　　黑子哲也取下了头上盖着的毛巾，直直看向他：“如果我用普通人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来对待绿间君，绿间君不会尴尬到想要沉进水底吗？”
　　“只有刚才的你才做得出这种事吧。”绿间真太郎自然要毫不留情地反驳回去，“还有，这是你的狗吗？它刚刚在吃我的左手。”
　　黑子哲也探头看向他的另一侧，果然是二号正在冲他晃着尾巴：“二号，不要随便吃奇怪的东西，生病了怎么办？”当然，在说出了这句话之后，他自己也有些心虚，毕竟这世界上恐怕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比绿间真太郎精心养护的左手更干净了。
　　他果然十分不屑：“我可还没有埋怨上次它把我的交通工具当成厕所这回事。”
　　“真抱歉弄脏了绿间君的爱车，但是请恕我直言，在二号的眼里，绿间君的座驾看起来和厕……”话没说完，黑子哲也就被推着再次去拥抱了那一池温热。
　　“你还是下去吧。”绿间真太郎偶尔也会产生与黑子哲也好好相处的想法，然而这种想法总会在两人交谈了几句之后烟消云散，不留一丝痕迹。
　　实际上他一直都认为黑子哲也是个很不错的人，即便他在之前并不认同他的选择，也并不喜欢他那副想要开拓自己的命运的态度。然而黑子哲也身上既有着与他截然不同的强大能力，又有着与他相像的韧劲与执着，性格上也有不少共同点，“安静”、“理性”、“冷静”、“稳重”这些形容词对他们而言同样适用，当然，黑子哲也见义勇为的时候除外。他们的爱好也相似，他甚至也喜欢喝甜饮料，喜欢读书……想到这里，绿间真太郎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一句，只可惜，他不是个哑巴。
　　所以他才成了自己的冤家。
　　就在下一秒，他的冤家从水中伸出了两条白皙纤瘦的手臂，死死抓住了他的脚踝，带着猝不及防的他一起坠入了满池柔软。这场砰然坠落惊起好大一片水花，溅湿了岸上那条干燥的毛巾，也打湿了二号不久前才吹干的蓬松毛发。
　　“黑子！”绿间真太郎近乎咬牙切齿，“我绝对不会再救你的说！”
　　“请绿间君放心，我不会再让绿间君有救我的机会了。”听到面前少年说话时都带上了一贯克制的口癖，黑子哲也的心情更加愉悦了。
　　“黑子前辈！”长着一头天然卷的少年一边叫着他的名字，一边从室内走了出来，在看到他的一刻解释道，“我们刚刚发现黑子前辈不在，监督要我来看看您是不是晕过去了。”
　　黑子哲也还没来得及回答，绿间真太郎便开口了：“如果真的要等你们来找，黑子就该被送到医院去了。”
　　他们正一起站在温热的池水中，听到他说话，黑子哲也便悄悄偏过头去看了他一眼——他那神情似乎是认真的。
　　“本来是要早点进来的，不过高尾前辈说，绿间前辈还在里面，一定不会有事的，让我过一会儿再来找。”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拢了拢微湿的头发。
　　黑子哲也的态度很温和：“高桥君，谢谢你来找我，我没有什么问题，虽然刚才有些头晕，但是现在已经不碍事了。”
　　高桥苍介是今年四月刚刚入部的一年级学生，性格有点腼腆，很容易害羞，还有些沉默寡言，和其余的部员们比起来，他的身材并不高大，只比黑子哲也高了一点儿，长了一头黑色的天然卷，还有一张没什么棱角的，很好欺负的脸。因为同样喜爱文学，有不少共同话题，所以黑子哲也和他的关系还不错。
　　“黑子前辈，队长说叫你和绿间前辈一起出去吃西瓜呢。”
　　虽说现在已经是二年级的暑假了，但实际上，黑子哲也仍然不太习惯被人叫做“前辈”。
　　“一起出去吧，绿间君。”他转过头对绿间真太郎说道。
　　绿间真太郎倒没有像他一样当即跨出温泉池到岸上去，而是几乎蹚了整个池子的距离，凭借着记忆去对面池边取回了自己的眼镜。
　　黑子哲也在上了岸之后，才发觉他没有跟着自己一起，于是便站在了原地等他。高桥苍介见状，凑近了他，小声地对他说：“黑子前辈，你们感情真好。”
　　“高桥君，实不相瞒，和我关系最糟糕的人恐怕就是绿间君了。”他俯下身捞起了独自沉浮于水中的橡皮鸭。
　　“看起来很不像呢，我还以为你们会是挚友。”
　　高桥苍介这样想，黑子哲也倒并没有感到意外，即便自己的确没有与绿间真太郎相处得多么融洽，但他毕竟是自己初中以来便相识的队友，就算再不对盘，彼此之间也有着四年多的来往，已经熟悉得过头了。
　　屋里并排摆放着两张桌子，诚凛和秀德的学生们却没有按照学校来划分座位，各自占领一桌，而是穿插交换着坐在一起，笑闹起来丝毫不显得生疏。
　　“除了高尾君和绿间君，剩下的部员我几乎都不认得了，去年一起打比赛的首发们都不在吗？”黑子哲也转头去问身旁的高尾和成。
　　“哎！？”他方才似乎正与伊月俊聊着什么，没有注意到黑子哲也已经坐在了自己身旁的空位上，乍一听到他的声音，被吓了一跳，手中的西瓜险些掉了，“黑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才回来。”
　　高尾和成伸手从桌子中央取了一块西瓜，放在他面前：“去年除了我和小真，其他首发球员都是三年级，已经毕业了，今天来的大部分都是新人，剩下的人就只在I·H杯上和你们打过一场，你对他们印象不深也很正常。”
　　“谢谢你，高尾君。”黑子哲也拿起了那块西瓜，大概是由于他们过了一阵子才出来，这西瓜的温度也不像刚刚冰过那样凉了，“冬季杯再比一场吧，打过之后就会熟络起来了。”
　　“这次当然是我们赢。”绿间真太郎坐在他的身旁，左手的手指上已经重新缠回了绷带。
　　在刚才被拉入水中之后，他额前的头发彻底打湿了，现在稍微干了些，却完全没办法回到那个侧分的发型了。
　　“我们也不会输啊。”黑子哲也的视线转移到了他微长的刘海上，“果然还是这样的绿间君看起来更顺眼，不如把刘海剪短一点，然后就保持这个样子吧。”
　　“哈哈哈哈哈小真，我早就和你说过了，那个偏分发型的确不怎么样。”高尾和成笑得开怀，然后揽住了黑子哲也的肩，“现在黑子也这么觉得，所以你还是快换回去吧。”
　　“闭嘴！他怎么觉得关我什么事！”绿间真太郎看向他们两个，他倒是很喜欢黑子哲也不爱笑闹这一点，否则这个人的难对付程度比起现在来绝对还要高出几个数量级。
　　黑子哲也面不改色，对着高尾和成认真提议道：“绿间君在帝光的时候和赤司君关系最好，让赤司君来给他剪，他就听话了。而且赤司君很擅长剪头发这种事。”
　　“喂！你是认真的吗？”绿间真太郎忽然感觉到额头一阵发凉。
　　黑子哲也向他转过身，微张的淡色嘴唇预示着他要对他说些什么，然而他尚未发出声音，这场来不及开始的对话便被一个人打断了。
　　“黑子前辈，可以陪我去买一些饮料吗？”高桥苍介笑得腼腆。
　　“好。”黑子哲也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失陪了，绿间君，高尾君。”
　　他没有再回头去看绿间真太郎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