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无限]》春日卿

13、枯井里的尸体

　　“冒昧问一句，人头姑娘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么没有身体吗？”温鹤戾问。

　　“我不记得了，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是个人头，还好有我的小绿陪着我，我们一直一直都在一起。”宋人头说。

　　“人变成鬼魂的时候保留着她死前遭受过的死状，比如落水的人便成了水鬼，只能在水里呆着，浑身都滴着水。被火烧死的人，变成鬼之后模样恐怖，衣着残片，身上都是红斑，水疱，身体扭曲，身长缩短。”霁鲤澄摸着下巴思考，“宋姑娘你死前可能是遭受了更残忍的事情，有人把你分尸了，头和身子在不同的地方。”

　　叫做小绿的□□贴心的捂住了宋人头的耳朵，霁鲤澄竟然从它的眼睛看出了担忧的表情。

　　这么贴心，怪物祭典的□□果然也不是普通的□□。

　　“我想要找回自己的身体，想要找回自己的记忆。”宋人头眼神坚毅。

　　她只知道自己是个人头，在永无村的山上的树林里呆着，她不知道自己的来自哪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只有一颗头。她没有其他鬼魂都有的死前的记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家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去的。

　　来来往往几百年的时光，从时间缝隙里溜走，身边的妖怪走走停停，最后陪在她身边的只有一只会呱呱呱的□□，她给它取名为小绿。

　　小绿真的很绿，比永无山上的树和草都绿，它就是永无村最绿最靓的□□。

　　“我们可以帮你找到你的身子。”温鹤戾说，“但我们想要知道的希望你也能告诉我们。”

　　宋人头说：“我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我们去哪找？这里死去的人的尸体太多了，我根本看不出他们的区别。”宋人头问。

　　宋人头在地上蹦哒着，□□小绿扯着她的头发做了一个刹车的动作。

　　“干嘛？小绿，你再扯我就头秃了。”宋人头平时最爱惜的就是她的秀发，别的鬼魂或者妖怪要是碰到了，或者给她搞落了一根，她都会让他们知道怪物社会的险恶。

　　但是小绿的话，她只能娇嗔的说它几句，虽然它也只会呱呱呱的来回应她。

　　看着□□小绿的反常动作，霁鲤澄想——□□？青蛙？

　　“我想它可能是想带我们去某个地方。”温鹤戾抬起眼皮道。

　　“我知道了!”霁鲤澄拍了下脑瓜，“我怎么才想到。”

　　“我也知道了。”温鹤戾扯了扯嘴角，“看我们俩想的是不是同一个地方。”

　　宋人头小小的脑瓜有很多问号，怎么就知道了啊，我怎么就不知道啊，你们知道了什么啊，就不能说出来，让我也知道知道。

　　□□小绿恨铁不成钢的敲了敲宋人头的脑袋。

　　“别敲了，再敲就变傻了。”宋人头呜呜道。

　　“走，阿头，带你去找你的身子了。”霁鲤澄笑嘻嘻，虎牙露了出来。

　　“什么阿头，别随便给别人取绰号啊喂。”宋人头蹦哒的更高了，远看像个皮球。

　　霁鲤澄摊开手，准确的抱住了蹦哒在空中的宋人头，四目相对，宋人头疑惑的看着她。下一秒宋人头一阵昏头转向，霁鲤澄她怎么敢，她竟然把她当作皮球一样拍了起来!

　　在宋人头的惨叫声中，霁鲤澄连拍了两三下，最后一把抱住了她。

　　宋人头还在怀里挣扎，霁鲤澄温声细语道：“别动，我抱着你走的更快点。”

　　“我堂堂怪物世界最强的头，怎么会需要区区人类的施舍。”宋人头说着，头转向了温鹤戾那边，咽了咽口水道：“要抱也是那位公子抱我，你凭啥抱我。”

　　“他有恐头症。”霁鲤澄虎牙闪着寒光，“在逼逼就把你丢到茅厕里洗个头。”

　　宋人头听完倏忽闭上了嘴，她竟然怕了区区的人类，她可是怪物的祭典里最强的鬼了，感觉有点丟鬼的脸。

　　最后丟鬼的宋人头，在霁鲤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享受着被抱着走的待遇。

　　霁鲤澄凭着上山的记忆去寻找，他们走对了路，□□小绿会高兴清亮的呱一声，他们走错了，□□小绿会短促低沉的呱三声表示反抗。

　　终于，走了半个小时，他们在一处灌木丛后，发现了一口废弃的井。

　　井边杂草丛生，上面摆放着几个大石头压着井口，井看起来年岁很久了，而且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宋人头从霁鲤澄怀里蹦哒了下来，失神的望着这口井，喃喃的说：“我消失的身体就在这里面吗？”

　　“不出意外…应该就在里面。”

　　“我们没想错的话，就在井里了。”

　　温鹤戾和霁鲤澄同时说。

　　□□小绿到了这个地方，反常的在井周围反复跳，并发出哀嚎般悠长的呱——呱声。

　　宋人头没有手，没法搬石头，□□小绿又太弱小，只能在旁边呱呱的喊加油。

　　温鹤戾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手上青筋明显，霁鲤澄瞟了眼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眼看着好看的手愈来愈靠近石头。

　　“四道噗，四道噗。”霁鲤澄突然喊道。

　　温鹤戾愣了几秒，心想你这英语挺灵性的啊。

　　“你不要搬，我来搬。”霁鲤澄自顾自的搬了块石头，然后猛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她呼哧呼哧的说，“神之右手…怎么可以搬石头，呼…哧这么宝贵的手，都得供起来，怎么可以来搬石头。”

　　温鹤戾愣了几秒，心跳漏跳了几拍，一股不知名暖流蔓延在心头。

　　他不知道霁鲤澄是怎么知道自己曾经是打职业的，这还是除了自己和奶奶以外，第一个格外重视自己手的人。

　　“没事，我小心一点就好。”温鹤戾耳根微红，俯身准备接过霁鲤澄手里的石头，“而且，我已经不打职业了。”

　　“什么不打职业了，你们这种有天赋的人怎么这样啊，我还想去打职业，可惜实力不允许啊。”霁鲤澄苦笑，“落地成盒的痛你可懂，天降正义的惨你可懂。”

　　温鹤戾被她说的话给逗笑了，手背靠在嘴边，喉结上下滑动，细碎的笑声洒了出来，肩膀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霁月清风。

　　霁鲤澄脑海突然浮现了这四个字。

　　这是第一次见到温鹤戾这样的笑意，其实好像总共也没见过几次他笑，这样温柔笑意的少年，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孩。

　　游戏似乎打开了温鹤戾的话匣子，他开始跟霁鲤澄说，跳哪个地方人少物资多，新手适合捡哪种枪，注意听脚步声……

　　提到自己爱的游戏的男孩，眼睛熠熠生辉，像是漫天星子撒进了男孩眼里，他抬起眼皮，鸦羽般的睫毛微动，声音清冷。

　　——他说，出去了带你吃鸡。

　　她微微点头，说好。

　　在霁鲤澄的强烈阻拦下，温鹤戾手挨都挨不到石头，并且被迫离井三米远。

　　宋人头看不下去了，感觉周围栽的不是松树，而是柠檬树，柠檬还围绕着她。

　　征求过霁鲤澄的意愿，宋人头附身在她身上，三下五除二就搬完了井上所有的石头。

　　枯井伴随着恶臭味，里面的死水泛着绿光，井边慢慢爬出无数小虫子，蛆和蚯蚓蠕动着身体，恶气冲天。

　　宋人头已经顾不得这井水有多臭，她满脑子都是自己好惨，为什么被人残忍杀害后，分尸的身体还要被扔在这种地方。

　　正当她要一股脑跳下去的时候，一双手把她拦在身后，“我来。”

　　话音刚落，眼前高大挺拔的身影一闪而过，扑通一声，温鹤戾没有一丝犹豫跳了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井里传来一声低沉的喊声：“找到了。”

　　宋人头心里一紧，变出了一条麻绳，顺着井口扔了进去，不一会，浑身湿漉漉的男孩爬了上来。

　　温鹤戾长腿一跨，三下五除二把背上的人骨和衣物拿了出来。

　　宋人头接过沾染着淤泥滴着水的衣物，衣服里裹着一双红色的绣花鞋，啪嗒啪嗒的滴着水，淋湿了霁鲤澄的衣服。

　　宋人头张着嘴就哭了出来，无限的委屈，不知所措弥漫着她，哭着哭着还啜泣了起来，哭狠了打起了哭嗝。

　　她死的太惨了，她被分尸成了三份，这里还只是她四肢的骸骨。

　　□□小绿跳到她的肩膀，伸长小手给她擦眼泪，急切的喊着：“呱——呱——呱”

　　宋人头附身在霁鲤澄身上，虽然知道她是宋人头，但看到用霁鲤澄的脸哭的这么撕心裂肺，温鹤戾下意识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想给她擦眼泪。

　　谁知道宋人头一把拉过他的衣袖，边打嗝边把鼻涕眼泪一股脑都蹭在了上面。

　　宋人头哭累了，当鬼来来往往几百年，她虽然很恨，但是想到杀她的人早就死了，她的一腔愤恨也没了发泄的地方。

　　她有点释然了，她想要找回她所有的记忆。

　　刚才拿到四肢的骨头和衣物鞋子时，消失的记忆像片段一样在她脑海播放。

　　她曾经有个很幸福的家庭，爷爷奶奶抚养她长大，她还有个虽然喜欢跟他拌嘴却疼爱她的哥哥，她的绣花鞋是奶奶给她亲手做的。

　　她活着的时候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