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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第十三章 琴瑟友之(一) ...

  •   总是要分别的,便是有再多的不舍和不忍,却也无法事事遂了心愿。

      景晟于初七回京,仅逗留一日便返回滇州。

      过了十五,羲氏也携了凌芸和景明,辞别佀氏,踏上归程。

      暖阳下,瞧那状若喇叭的六片花瓣,合拢开张映透朱红,条条细长清晰的赭色脉纹随着金色的花纹排列扩散,蕊心的绛色花丝上衔着附满鹅黄花粉的花药,娇艳欲滴,醉人心扉。

      景明立在牡丹堂后抱厦凝望凌芸蹲在明居廊下,满腹心事的看着从羲家带回来的对花兰出神良久。

      回想从襄城回宫出发当天,她强忍着好久的眼泪,就在马车驶离的瞬间崩溃,当时自己还笑她呆笨,不过暂且分别,并不至于好似要生离死别。

      本以为她是觉得佀氏的养育之恩此生无以为报了,所以才劝她好好地和自己过生活,倒也是对佀氏的孝心,不枉她被佀氏教养那些年,可结果她还只是一味痛哭流涕,摇头不语。

      如今细想那般情景,越发觉得定是那日自己领她见了皇祖母的缘故,自从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她就在心上就存了事,时有时无便抑郁寡欢,可之后她却没有多问自己一句,只是默默承受。

      自己深知她是个爱胡思乱想的人,偏在那之后就把心思都用在了那一桩桩无头悬案上,忽略了她的感受。

      可想她现在内心酸楚,不得解脱,悔不当初断断是无济于事了,但似乎眼下她愁的又不止这些,自己当真不知该如何开解。

      景明转念对候在台阶下的秋菊问道:“公主今日可来过?”

      秋菊摇头,“主子一个时辰前又让阮淑仪去请,可公主还是闭门不见。”

      说来倒也奇了,回宫数日,景昕从未露过面。依皇后和嘉贵妃所言,说她是在过年的时候着了风寒,太医嘱咐需要静养,不宜见人。

      又因此,皇后委任凌芸先代景昕管着尚仪局的琐事。

      凌芸本以“毫无经验,不能服众”为由再三推迟,可皇后一再坚持,着令内侍局尚宫亲自指导,而鑫贵妃竟也出乎意料的没有反对,于是玉婕每隔一日便来明居教凌芸打理诸事。

      因景昕素来严苛,一时换作凌芸,尚仪局上下倒是觉得轻松了不少,所幸她们都按部就班的做事,各司尚仪、常侍也仅是捡了需要尚侍用印要紧的事务方来明居请示。

      一来二去,未有十日,凌芸便得心应手,出徒了。

      起先景明也未觉不妥,反倒认为凌芸不会像之前那样荒废时光,可这日子离景昕的初定礼越来越近,景昕却依旧迟迟未康复,引得他心里起疑,而且凌芸自回宫之后便一心想见景昕得紧,像是有什么话非要当面问她,所以总是亲自去叩门探望,但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问凌芸所谓何事,她也不说,景明也不好再问。

      再后来,凌芸便差了莲心每日前去打探,可这期间水月洞天的大门却从未被敲开过,反是恰巧发觉玉娇每隔三日便会提了食盒过去,却始终并无太医前去请脉。

      是夜,景明隔着窗,见凌芸坐在暖阁的灯下看着什么东西,一想这两日她都拿着司宾司拟呈的出席景昕初定礼的人员明细,对照皇后特命宗人府交送的皇族宗亲名录册子,逐一核对诸皇亲及其家眷的身份位序,倒也别无他事。

      缓缓回过身,想往屋里进,却在推门的时候停了手,脑海里回忆起刚刚去昕夕阁见景昕的场景。

      “你回来了。”

      “皇姐,你不是向来都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的吗,况且凌芸几乎日日都来,你又怎会不知我回来了呢,何必明知故问?”

      “你是替她来的吧。”

      “不,我跟她一样满心疑虑,我是来看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你既来了,也看了,天不早了,该回了。”

      “臣弟自知才疏学浅,却也未曾听说过,这得病不需医者开药救治,只服补气血的药膳即可的。”

      “我知道凌芸要问我什么,所以你只需把我刚才的话转达给她就好,而你也不许多嘴再问,别难为了她。”

      “皇姐,你们之间到底藏了什么秘密,竟连我也问不得?”

      “这是我们姑嫂间的体己话,你又凭什么知道呢?不过就算你问,想来凌芸也不会告诉你。”

      “那你为何要暗中派人去襄城见皇祖母,你该不是还存着让她离开我的心思吧?”

      “那日你去见皇祖母,她老人家可说了半句让你们生分的话?”

      “没有。”

      “听说奇铭婼去襄城了。”

      “是。”

      “问她为何不辞而别了吗?”

      “她说,是你挑唆的。”

      “你以为呢?”

      “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那年我病得糊涂,我记不太清我究竟是为什么出宫,是你们在我痊愈之后告诉我,我是为了追她才跑出去的,半路遇到了山匪被打成重伤。

      既然她是私奔,为何她不往她熟悉的饶乐跑,为何我不是在去往饶乐的某个地方,不是在西郊行宫,而是在襄城行宫醒来?又为何我后来住在羲家?”

      “既然你至今不信我们的话,那你见了她之后何不亲口问她,为何私奔,为何是襄城,为何伤你至此。你要是还余情未了留恋她,那你就赶紧跟凌芸和离,去找她。”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么可能还对她恋恋不舍!凌芸因我承受了那么多的非议,我绝不会忘恩负义伤害她!我只是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到底忘了什么!”

      “难道你不想忘记年少无知的时候所犯下的不可挽回的错误吗,不想忘记那些痛彻心扉的事情吗?

      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我多希望我也可以和你一样,只要大病一场就可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重新活一次。”

      少见景昕如此歇斯底里,景明兴师问罪的气焰全消,反倒打心底里慌了,“皇姐,你别动气,仔细身子,我不问了!”

      “这回你想明白了吗,可以死心了吗?”景昕冷冷地问。

      听着沙沙的脚步声,凌芸并未抬头,随口便道:“今个儿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那你这么晚干嘛还要等我,自己就不能掂量身子先就寝,还挑灯夜读。”

      “你不回来,我也睡不踏实,左右是等你,便寻点事做好了,反正这早晩都是我的活。倒是你,可是遇上了什么大事,竟忙到这么晚?”

      “嗯,年关时岭北省的牧区因雪受灾,户部赈灾不利,导致各地厅县衙门和牧民们起了不少冲突,闹到了州府,为此司里接收了不少宁吉两州的申诉文书,另外岭北总督上书细禀,这期间竟还有命案,为此父皇震怒,责令政使大人在三日内整理出相关涉案官员的名单上报三司,并送享给理藩院。”

      自景明回宫后,便正式入通政司任正五品左参议,虽说这银台是清淡衙门,毫无实权,却细琐事繁多,可这样倒也好,免了那些趋炎附势的麻烦,让人省心。

      “看样子是牵涉到饶乐诸部的大案,连理藩院都要同三司协理,父皇这次可是要严惩犯案之人了。”

      凌芸一边感慨,一边收拾案上的卷宗册子,“我看夜深了,便叫莲心和秋菊先去歇了,你等我一下,我把这要紧的东西归拢起来,就打理你更衣。”

      哪知景明在她身后说道:“皇姐让我告诉你,做好你分内的事就好,无需替她操心,她自会周全。”

      凌芸一怔,猛回身,讶异道:“你怎么见到的景昕?”

      看景明不语,凌芸蹙眉,弱弱的问:“你该不是翻|墙进去的吧......”

      看景明呆站在原地,凌芸上前,急切的问道:“她是出了什么事吗?何以闭门不出?”

      隐隐听到凌芸的话,景明立即收回心神,随口道:“没有,皇姐的确是病了,她嗓子现在说不清话,不能着风,所以才闭门不见的。”

      凌芸长出一口气,“你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她真的出了什么事了”

      说着便伸手帮他解扣宽衣,“你也累一天了,赶紧洗洗睡吧。”

      “凌芸。”

      “嗯?”

      “皇姐是不是和你有了不可告人的约定?”

      一听这话,凌芸倒吸了一口冷气,可看景明一脸委屈,像个孩子似的撇嘴看她,她又忍俊不禁。

      “说什么胡话呢,我和景昕能有什么约定啊,还不可告人,亏你想得出来。”

      “那为何她说她知道你要问她什么,又说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凌芸故作镇定,“我能担心什么啊,还不是她和我哥的婚事,想当年她和亲奭黎,竟将日子特意选在我哥送我回羲家的那天,送亲队伍直跟我们到了安城,当日从太资河乘船离开,我还亲眼看见她就站在城墙上,还吟唱着《上邪》,引得我哥一路上都是魂不守舍的,我这才猜到了他俩的事。

      再说了,她的话哪里莫名其妙啦,她的能力毋庸置疑,必会为了自己想要的幸福奋力争取,而今她选夫,我也只是怕父皇他们不肯成全,主要是咱们回来之后也没见过她,她还一直称病,所以我才有些忧心,着急想见见她罢了。”

      景昕选夫的事,景明早先就知情,也了解她此番抉择就是为了成全自己对凌君的执念,所幸凌君亦从未放弃过她,一如既往地怜她爱她,得此良人,当真此生无憾。

      “原是我多心了,我还以为......”她又要拆散我们。

      凌芸看他欲言又止,“以为什么?”

      景明伸手摸了摸凌芸的头顶,笑道:“没什么,我困了,歇了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9章 第十三章 琴瑟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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