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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第三章 琴瑟在御(三) ...

  •   廿三日,小年家宴。歌舞升平,索然无味。

      好不容易熬到散席,送走烨帝、皇后等人,看景旸拉着凊葳头也不回的离开,嘉懿终于可以不用再端着,收起僵硬的笑脸,感觉身体异常困乏,一边撑着桌案,一边搭着伸来的手,缓缓站起身。

      蓦然看手边衣袖上的云龙纹,抬头一看,惊悸不已,急忙挣扎抽手,却被死死攥住。

      下意识环顾四周,却见殿内并无他人,连蓁儿都不在身边,扭头疾言厉色道:“景晔,你疯了吗?!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我们什么关系啊?”景晔挑眉,一副看穿嘉懿的表情,反手将她的手包在手掌中。

      “你别忘了,我们是叔嫂!”

      哪知他突然低下头,暧昧道:“可你知道,在我心里,你并不是我嫂子。”

      “你到底想怎样?”

      “上次你帮了我,我说会礼尚往来的,现在不应该我还个人情吗?”

      “你有什么话就赶紧直说!”

      “奇铭婼回来了。”

      看景晔脸上挂着阴鸷的笑容,嘉懿气不打一处来,恼道:“她回来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就是我送给你的人情,还有皇姐和阮凌君的事,我确认过了,是真的,至于你怎么用,就看你的本事了。”

      嘉懿终于挣脱开景晔的束缚,仰头睨着他,“不要以为你真的抓住了我的把柄,就可以威胁我,我再说一遍,从始至终我都是为了我自己,不是帮你!我也用不着你上赶着帮!”

      景晔嗤笑一声,“不要说得这么绝,在这宫里本来就是要相互利用才能活下,你势单力薄,总有需要我的时候,我们各取所需,相互取暖,不好吗?”

      “不好!”嘉懿推开景晔,愤然离去。

      看嘉懿从崇政宫偏门出来,蓁儿匆匆迎上前去,“主子没事吧。”

      “你刚才跑哪去了?”嘉懿疾言厉色道:“你到底是我的丫鬟还是他的狗腿?”

      蓁儿立时跪在嘉懿身前,连连请罪,“奴婢自然是您的人!只是方才福祥突然将奴婢拉走,奴婢实在不敢闹出动静,招人耳目,只好被他拖出来。是奴婢疏忽大意,主子要打要罚,奴婢绝无怨言。”

      嘉懿心下不安,也不想再追究什么,一把拉起蓁儿,“行了,这里人多眼杂的,别再逗留了,赶紧回去!”

      二人疾步沿着回廊走过贞安门进入内宫,并不知嘉贵妃和玉婉正巧就在另一侧的贞顺门观望。

      忽而,抬眼看景昱立在皇极殿正南的翠障前,嘉懿怔在原地。

      看他见到自己毫无惊色,像是一早就在那里等她似的,瞥见福禧在不远处踱步,嘉懿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蓁儿,蓁儿颔首,默默退下。

      目睹嘉懿和景晔先后行色匆匆的离开崇政宫,嘉贵妃临时起意跟上嘉懿,见此,便趁福禧、蓁儿不备,带着玉婉从另一个处入口走进翠障。

      嘉懿跟着景昱走进翠障,踩着曲折的石子路,隐身于形态各异的太湖石与玲珑石之间,最后在一尽头隐蔽处驻足。

      “还记得吗,小时候我们常到这里捉迷藏,每一次你都会藏在这儿,总是躲在洞里,让人永远都找不到。”

      景昱的话让嘉懿恍惚,看着他的背影,仿佛回到小时候,他站在洞口,笑嘻嘻的朝她嘘一声,然后假装没看见她的样子跑走。

      忍俊不禁后,怅然若失,幽幽道:“可每次你都能找到我,却从来不把我抓出来,还骗三殿下和郡主他们几个,说我不在这里。”话到此处,心中瞬间翻涌出酸楚。

      “是啊,小时候可以肆无忌惮的护着你,可现在,我恐怕有心无力了。”

      “你找我,不是来怀念过往的。”嘉懿咬牙忍泪,刻意保持镇定,“你还是有话直说吧,这样弯弯绕绕的,一点都不像你。”

      景昱终于转过身,两眼冷冷地盯着嘉懿,一字一顿的说:“凌古坊的案子,结了。”

      嘉懿心虚的别过眼,故作镇定问道:“那个案子不是查不出来了吗,这刑部怎么又查出来了?”

      “不是刑部,是我自己。”

      “你倒是不负所托。”

      “是你和景晔,对吧。”

      “你......你开什么玩笑,跟我有什么关系?”

      “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被景昱一手拉入怀中,嘉懿有些措手不及,可仰头看着他那深邃的眼眸,似坠入深渊,心里的话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如果我说是,你会秉公办事吗?”

      “我已经瞒下了。”

      “你怎么查到的?”

      “我不是查的,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我何时......”嘉懿有些错愕,完全看不懂景昱的眼神。

      “那天在你家,福禧来告诉我皇姐出事了,你脱口便说她会有不测,我便觉得你有些不对劲。后来我折返回去,看到了景晔和你见面。”

      “你就凭这个认定是我?”

      “要我说细节吗?”

      景昱的手段嘉懿是知道的,事情做得并非无懈可击,倘若他不插手,只要刑部一直追查下去,迟早有一天会查到一些端倪,景昕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难保不会败露。

      哪知景昱话锋一转,“我其实并不清楚你怎么做的。”

      “你......诈我!”

      “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是不希望你走上不归路。”

      面对景昱一副吃定你的表情,嘉懿彻底放下心防,破罐子破摔的横道:“你现在是站在什么立场对我说话,是在可怜我吗?”

      “你肯接受我的可怜吗?”

      “如果换做是奇铭婼,你又会如何?”

      “铭婼没你这么傻。”

      “那是因为她心里没有你。”

      嘉懿猛地一下子推开景昱,眼泪不争气的汹涌而来,“她也没本事替你争来什么,她那么自私,她只会利用你得到她想得到的。”

      “可你还不是一样利用了我,当年若不是你跟铭婼说我会娶你,她会带我出宫吗?景明会误会我,跑出来追她,然后被山匪重伤吗?”

      “当年,她的确来找过我,但说这话的人是景昕!我只是没有否认而已!”

      嘉懿忿然作色,歇斯底里道:“又不是我逼着她带你私奔的!我喜欢你,不想嫁给太子,想要争取一下,不可以吗?

      在鑫贵妃那里,如若你真娶了我,对饶乐百利而无一害,但仅仅因为奇铭婼她不喜欢我,任性妄为,违逆了鑫贵妃,将这个机会白白浪费了!怎么,在你眼中,这就是我利用你造成的后果吗?

      还有,我与三殿下无冤无仇,我犯得上设这么大的局害他吗?还是你觉得,三殿下在襄城再次遇害,也是我为了报复奇铭婼做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自然相信你不会害景明......”

      “那你旧事重提做什么?”

      “我怕你执念太深!你不能和我在一起,也不是皇姐三言两语就能挑唆的,你犯不上和她结怨。”

      “我的执念是谁,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只是觉得,你为我,不值得!”

      “值不值得,你说话不算!”

      “你现在是助纣为虐,懂吗?老四就是个搅屎棍,也只是他们的棋子而已,你本来是局外人,为什么非要把自己陷进来?”

      “你错了,我从来都不是局外人,我生来就是一颗棋子。”

      “你让我情何以堪啊!”

      嘉懿突然笑了,“其实,你什么都没查到,只是单凭猜测,怕我和景晔有关系。”

      “嗯。”

      看着景昱渴求真相的眼神,嘉懿娓娓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我真的,真的只是向他透露了景昕的行踪而已,是他利用了景昕的计划,反过来害了她。”

      “你什么时候在皇姐身边安插了人?”

      “她回来之后,是父皇让太子安排的。”

      “然后大哥把这件事交给你办了,但老四发现了,以此逼你帮他,否则就告诉皇姐是不是?”

      看嘉懿点了点头,景昱咬牙切齿道:“景旸这个蠢货!”

      一手砸在寿山石上,气道:“你也是的,你怎么就怕了老四呢,就算皇姐知道了,你就说是父皇让你们干的不就完了,她也不敢把你们怎样!”

      “是我自愿的!”嘉懿心下一横,和盘托出,“我对景昕还是有恨的!”

      “就因为那年皇姐没有帮你说话,你不能嫁给我吗?”

      “不止这个,我还嫉妒她备受宠爱,失而复得,我就想看她难堪受挫,我见不得她那么傲娇得意!”

      景昱有些诧异,可又被嘉懿委屈的表情逗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你傻不傻啊!”

      “我没有回头路了。”

      嘉懿抹了一把泪,情不自禁地上前环抱住景昱,“过了年,你是不是就要去檀君了,是不是就要去顺州看鑫贵妃给你选好的人了。”

      “是。”

      “那你可不可以,再像小时候那样,叫我一声。”

      小时候,只有他一人会叫她的小名。

      景昱抿唇,没有开口。

      良久没有听到答复,嘉懿哂笑,“你真的是一个很不负责任的人,明明对我不是那种感情,却还非要管我,你这不是让我更加误会吗?”

      “因为,我不想亏欠你。”

      “可你欠的越来越多,这辈子都还不了了。”

      嘉懿猝然放开景昱,扬手朝他脸颊打去,然后拂袖而去。

      景昱无动于衷,面不改色,只有一声脆响在耳边回荡。

      “心兰,对不起。”

      确认景昱也已经离开,嘉贵妃和玉婉才从旁侧的石洞里走出来。

      打量嘉贵妃神色凝重,玉婉轻声问道:“主子,大姑娘如此,您有何打算?”

      嘉贵妃空想半刻,缓缓低下头,用手里绣着木兰花的帕子擦拭手腕上的岫玉镯子,淡淡道:“这是我嫁给陛下那晚,他亲手为我戴上的。”

      玉婉不解嘉贵妃何以感慨,却又不敢多问,只好在旁附和一句,“主子在意陛下的情意,一日不曾摘下过。”

      “是呀,我自然在意他。”

      嘉贵妃忽然叹了一口气,紧握着那玉镯,转瞬又笑了,“他最擅长装聋作哑了,这一点,我倒真该跟他好好学一学。”

      时下的靖都已经进入隆冬之季,大雪早已将官道封锁,难得羲氏带着凌芸夫妻回家,佀氏便不许羲氏等人回京,想来如今凌芸嫁进宫里,恐日后不能随时回来探亲,从小被佀氏带大的凌芸亦不忍离开外婆。

      景明细想,等到七七丧期满了,也已过新年,遂就趁此机会跟随羲氏和凌芸留在羲家,还能一起过一个团圆年。

      恰巧莲心腿脚不便,按羲氏一族丧期的规矩,是不能在府上过年的,景明索性就差了她跟着阮家的人一同回靖都,回宫报信,以天气为由,称路途之上多有不便,以保万事无虞。

      尽管莲心百般不愿,但她不回靖都,也不能留在羲府,让凌芸替自己求情,也难以拗过羲家几百年传承下来的伦常礼数,只得认命作罢。莲心启程后一日,羲氏收到了凌君的回信,意外于烨帝恩准景明、凌芸留在羲家。

      听着源源不断的爆竹声,望着窗外隐约闪烁的烟火光影,羲家上下一起守岁过了子时,皆给佀氏拜年问安。

      瞧着儿孙们在眼前互道祝福,作揖磕头,分发红包,佀氏格外满足的开怀大笑,转念看着凌芸正举着自己刚刚给她的红包,望着景明傻笑,下意识的紧握住凌芸的手,感受当下的真实。

      热闹了一整天,众人散去,服侍佀氏睡下,凌芸才和景明离开东苑,一出西垂花门,凌芸拉着景明兴高采烈地直奔前院,从大厅后路横穿绕到西长街,出门向南。

      景明纳闷问道:“喂喂喂,大半夜的不回园子,你要干嘛?”

      凌芸畏首畏尾的朝着景明摆手,“嘘,你小点声儿,我带你去看烟花。”

      和羲岳回房,南氏正踏上二房院子的东垂花门台阶,恍惚觉得西二街南面的门口有人影闪过,不禁惊讶一声。

      唬得门里的羲岳回头看她,不耐烦道:“你怎么老一惊一乍的,这大晚上的,吓不吓人啊?”

      南氏胆怯,“老爷,你就跟老太太再好好商量商量嘛,左右三丫头东边那院子也空着,或者是园子里的阁楼,就让咱们到后头去住嘛,这西边,就咱们这么一家,我这心里老不踏实。”

      “都住在这里二十多年了,有什么不踏实的?姑姑和佟忻还就住在仁慧院前院呢,就你一天老疑神疑鬼的,没病都吓出病了。”

      此刻的凌芸已拉着景明溜进了羲家祠堂,瞧着空荡荡的大院里只有正房灯火通明,景明低头看着向凌芸,好奇道:“你不害怕吗?”

      “你害怕啊?”凌芸笑道:“小时候呢,我就是祠堂的常客,只要我一犯错,我爹就会罚我去阮家祠堂跪着,其实我也可害怕了,不过只要我哥在家,他就一定会陪着我,然后爹一心软,就把我给放出来啦。”

      “你脸皮还真厚哎,跪祠堂很光荣吗,自己犯错,还拖凌君下水。”

      凌芸朝景明吐着舌头,翻了一个白眼,摇头晃脑的矫情道:“他自愿的啊!”

      谈话间,已行至正房,携手入内,从香案上各拿了一炷香点燃,二人立在堂中,双手执香高举过额,虔诚三拜,依次将香插进香炉,退步躬身作揖,跪在拜垫上叩头磕三下,行满三肃三叩九拜后,方直身再跪下。

      景明不禁转头看向凌芸,瞧她抬头直望着阴氏和羲庭的牌位,明眸里泪光闪烁打转,良久,踌躇叹道:“外公跟老祖宗一样很疼你吧。”

      凌芸点头,似若出神,浅笑道:“外公是最疼我的人,他对我的好,是偏心的好,羲家的哥哥姐姐,甚至连我哥都比不了。”

      “他走时,你在跟前吗?”

      “嗯,我在。那年他得了肺积,寻遍九州,无人能医,无药可救,挺了大半年时间,在癸未年正月初七离世了。”

      一听癸未年,景明感慨道:“你也是九岁。”

      凌芸哽咽,“最近我老是在想,要是他和老祖宗都活着该多好,就能亲眼看到你了。”

      转眼看着景明紧锁眉头,一脸悲伤,凌芸突然破涕为笑,“还老管我呢,你不也皱眉头了吗。”说着伸手拉上他的手,“走吧,说好带你看烟花的。”

      伴着上林苑里此起彼伏的烟花声,莲心一瘸一拐的踩着雪,不住的嘟囔。

      “自从你嫁人了,你就全然不记得我的好,从小我跟着你在阮家也没过什么好日子啊,陪你在羲家关了二年,不时还要看你脸色,凭什么我生下来就是做下人的命,而你就是主子,要是打扮起来,我也不必你差,虽然我不想给人做小,但是也没道理被你这么防着,你怎么不防着秋菊她们呢?

      你被他灌了迷魂汤了,他说什么就信什么,说她不是通房你就信她不是,说她可以跟在身边伺候,你就留她在身边伺候,全当我是个无关紧要的。

      账本本来就是公主托付给殿下转交的呀,我不直说,是殿下说公主不让说的呀,我又没做错什么,你既然怀疑我,那怎么不去直接问公主呢,这大冷天的,你留在羲家逍遥富贵了,我却是孤身一人回宫,我又不是活该受罪。”

      一不小心,脚下一滑,“啊!”正当莲心向下倒去的时候,被一只大手拽住。扭头一瞧,竟是景晔,不禁心悸一瞬,慌张的伸手推开他,忍着脚踝的刺痛,咬牙屈身行礼,“请四殿下大安。”

      “起来吧。”

      “谢殿下。”

      见莲心躲着他走,景晔急忙追上去解释,“对不起,之前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去替皇姐送东西,害你被三嫂误会。”

      “奴婢不敢,如果殿下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就先告退了。”

      看莲心走的很艰难,景晔惊道:“你脚怎么了?”

      莲心咬牙哽咽道:“没、没事。”

      “你怎么自己回来了?三哥三嫂呢?”看景晔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己,莲心满心委屈,瞬间泪流满面。景晔见莲心突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慌忙地伸手抱住她,哄道:“你别哭,你还有我呢。”说着一把将莲心横抱起来。

      莲心一怔,止住哭声,惊道:“你快放我下来,这让人看见多不好啊!”

      “这会儿正下着雪,守门的禁军都在值房里猫着躲雪呢!”

      “可是......”

      “别可是了,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丢下你不管呢,就当是我给你赔罪了。放心,我带你走小路,从东宫后头绕到上林苑的大合欢树,那边一向没什么人走的,保证不会叫人瞧见的。”

      眼下景明夫妇不在,秋菊她们难得空闲,又是过年,便准备了青菜和肉,聚在一处涮锅子,一时吃了两杯酒,秋菊便觉得头昏脑涨,心想福祐也不在,不能所有人都喝醉,明居没人守夜可不行,故假称解手,溜出门去吹风醒酒。

      也不知道自己绕着牡丹堂走了多少圈,迷迷糊糊突然听到涵韫楼里有人说话,还以为是景明和凌芸回来了,想着不是递话说不回来过年的吗,这怎么突然又回来了啊,吓得她一激灵。

      紧忙蹲下猫在铜缸后面,正打算跑去招呼冬梅她们三个,可凝神细瞧,却见一男子抱着一个女子进了涵韫楼的东间,瞬间彻底醒酒。

      登上祠堂后面的三层后罩楼,凌芸示意,“上楼顶。”

      看景明正要攀上直梯,凌芸偷笑,提裙抬腿,踩着栏杆借力飞跃而上,直接站到了房上的平台,眺望着南方连绵不断的烟火,欢喜道:“景明,你快点儿,快点儿!”

      景明不紧不慢的一步一步登上直梯,一脸嫌弃道:“你就不能像个大家闺秀一样,端庄优雅的老老实实走上来啊?”

      凌芸撇嘴,“我本来也不是大家闺秀啊,我从小就在军营里,我野惯了,怎么,你有意见啊?”

      “所以,这功夫也是在军营里学的?”

      “不是,是我哥教的。”

      “你不是从小在羲家长大吗?”

      “我是在羲家长大,但我七岁之前不住羲府,我住在三姥爷家东边的宅子里,七岁之后就随军了,我娘都会带我到宁州边境去陪我爹和我哥。”

      又提起武圣胡同那所宅子,景明定神看凌芸的脸色并无异样,笑着伸手搭在凌芸肩上,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抬眼望着远方绚烂绽放的烟火,忍不住明知故问道:“哪家这么有钱啊?看着不像是内城的人家。”

      凌芸也没多想,随口道:“襄城首富萧家啊,他家在南城墙外,不过他家的烟火没有新鲜花样,要不是今年羲家守孝,不允许放烟花,你就能看见宫里的新花样了。”

      一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凌芸回过神道:“哦对,宫里的花样,你都见过了。”

      “那看来,每年都有人陪你到这来看烟花了。”

      闻声,凌芸尴尬地转脸看向景明,小心翼翼道:“是他陪我看的,可也没几次,自从丙戌年之后,我再没来这看过了。”

      望着景明面无表情的脸,凌芸心乱如麻,刻意追加一句,“而且不光只有他,三姐四姐都在,真的!”说着紧夹着手臂,抬起手坚定道:“我发誓!”

      看着凌芸委屈的小表情,景明搭在凌芸右肩上的右手食指不自觉的点了两下,于是故作生气,低头瞪眼看向她,异常冷静的说:“过来。”

      凌芸一怔,来不及反应,就被景明一手紧揽入怀中。

      大年夜才从靖都赶回襄城的萧旻岐不由自主的从东大街绕到襄中直隶总督府来,又鬼使神差的往东向南而来,习惯性的仰望着羲家,却发觉祠堂的后罩楼上有人影闪动,叫停马车,恰巧目睹了这一幕。

      曾几何时,老祖宗的身边总是围绕着一个俏皮爱笑的小丫头,还有一个内敛羞涩的姑娘。姑娘老是在一旁默默地站着,看着小丫头撒欢蹦哒,听着小丫头讲着笑话,逗得老祖宗开怀大笑。

      如果,那一天,我没有喝醉酒。如果,那一眼,我没有怀疑她。如果,那一瞬,我没有说真相。是否现在就与她携手并肩,站在萧家大院里看烟火了?

      良久,萧家的小厮道:“少爷,下雪了,咱们赶紧回吧,阴姨娘还等着你呢,她要是知道你又绕道这里,又该闹了。”

      不自觉地伸手抓住系在腰带上的络子,恍惚回神,萧旻岐抬眼看着黑夜里,仅是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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