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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相思从头诉(4) ...

  •   顾夷明一向行动利落,第二天就把该安排的事项都安排好了,姜晴被分到二号排练厅,开始跟舒婵等人排练《金山寺》,初步定在十二月初开演,十月末放票。
      孟逢川在上海逐渐忙完中秋和国庆这股活动热潮,也是剧院最忙的一阵子,预计再忙起来就是元旦左右了,直到春节放假。姜晴和他相反,《秦香莲》圆满收官,钟玉华也在筹备下一出戏,她则全身心地投入到《金山寺》的排练中,因为唱的是主角白素贞,比起之前排《秦香莲》的时候要累得多。

      为了节省时间,再加上排练一天确实辛苦,她开始想念张慧珠做的饭菜,否则她自己平时要么叫外卖要么随便做,实在有些应付。张慧珠和姜军迁就她的时间,晚上半个小时吃晚饭,姜晴吃完饭再回自己那儿,歇不了多久就上床睡觉了。
      从十一假期之后,到整个十一月结束,她周末会睡个懒觉,中午还是会去剧院,练上一下午,天黑了才回家。不知不觉中,北方的天已经彻底冷下来了,冬日的脚步临近。她不禁在心中感叹,时间过得可真快,认识孟逢川的时候还是夏天。

      孟逢川体谅她忙,因为是她第一出挑大梁登台的戏码,她严阵以待是应该的,他虽然心疼她,但也不会说什么劝她休息的话。戏曲演员就是个需要下苦功夫的职业,讲究个熟能生巧,才能尽量规避在舞台上出差错,他劝她休息才是害她,只能提醒她别过度练习,损伤身体就不好了。
      那一个多月间,光阴如流水般匆匆而过,姜晴周末不得空,孟逢川便没跑来天津见她,本想着不让她分神,可两人到底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基础,眼看着每天说的话越来越少,孟逢川坐不住了。

      即便她没时间分给他,十一月中旬的那个周末,他还是飞过去见她,周五晚上出现在了京剧院门口,姜晴拖着疲累的身体走出剧院大门的时候,看到他显然惊喜。
      孟逢川看着眼前的人,许是受工作原因影响,她爱穿宽松舒适的衣裤,浅色居多,天气渐冷后外面添了件米色的风衣,腰带草率地在身侧边打了个结。肩上喜欢挎着容量大的帆布包或者托特包,因为里面要放剧本和保温杯,还有她每天爱吃的苹果。头发松松垮垮地绑着,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上班日脸上是素的,连显气色的口红都不涂,显得整张脸过于白净得有些病态。

      他偏爱她的眉眼,眼是心之窗,是情之种,凡是吃戏饭的,都要有一双发亮有神的眼睛,因为真正的好戏是要用眼睛演的。还有她的眉毛,他常年混迹在剧院中,却鲜少看到修细眉的年轻女孩,她偏爱细眉,他曾靠在床上看她对着镜子修过,一根一根地刮,形状带着浅浅的弧度,更显眼中灵气。

      孟逢川上前,摸了摸她头,语气无奈:“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
      姜晴叹了口气,自然而然地扑进他怀中:“我现在才发现,主角不好唱。前阵子排《秦香莲》,我就那几句词儿,跟着钟老师孙老师他们一块排练,虽然累,但是挺多时候也是坐在椅子上休息,偷偷懒。现在轮到我了,每个环节都有我的事,偷不了懒。”
      她讲话一向直白,孟逢川忍俊不禁:“还想着偷懒?”

      他牵着她上车,姜晴这才发现眼前陌生的车:“你什么时候在天津有车了?”
      孟逢川解释说:“和朋友借的。去外面吃还是回家我做?”
      姜晴想了想,把安全带系好之后从包里拿出来了个青苹果,一大口咬上去发出清脆的声响:“回家做吧,反正都要等,我想吃你上回做的那个牛肉汤,就是味道有点淡,加点辣椒油就好了。”

      孟逢川启动车子:“家里有牛肉么?要吃饭了你还啃苹果。”
      姜晴说:“我先吃个苹果垫一垫肚子。那先去超市吧,我冰箱里从来不放肉的,不会做。”
      孟逢川全听她的,直接往家附近的那个超市去,俨然已经熟悉了从剧院到她家的路线。姜晴趁着等红灯的空隙,大方把手里的苹果递到了他面前:“喏,你也吃一口。”

      孟逢川低头看到被咬得可怜的苹果,淡笑着说:“你自己吃吧,我不饿。”
      姜晴盯着他,本来瘫倒在座位上,忽然坐直凑近,非要他吃,语气中像是发现了什么:“你嫌弃我?”
      孟逢川摇头:“没有。”

      姜晴逼迫:“那你赶紧咬一口。”
      孟逢川顺从地凑过去吃了一口,一边咀嚼一边开车,余光瞟到她露出得逞和欣慰的笑容,在心中说她幼稚。
      两人先到超市买了点菜,接着回到家中,姜晴瘫倒在沙发上,连下手都不给他打,孟逢川好脾气地一个人在厨房里忙,两人只能远距离对话。

      姜晴平躺在那儿,看到沙发旁架子上的那盆蝴蝶兰,洁净地盛放着,她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转而到餐厅去坐着,离孟逢川近点儿。他在厨房里看到了,默默笑着,什么都没说。
      她漫不经心地给他说起排练的烦恼,《金山寺》水斗那段,白素贞和小青跟法海派出的神兵有长段的打戏,也是整出戏的高潮部分,热闹的时候单枪满场飞,演员之间的配合十分重要。

      他手里举着刚在超市买的娃娃菜,耐心给她讲:“老话有个词叫‘一棵菜’,说的就是上了台不论是主角配角,再加上场面,都要配合得严丝合缝,像菜一样抱在一起。你得学会信任你的同伴,尤其是踢枪的时候,过于提心吊胆反而更容易出错。”
      姜晴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抿嘴笑了,忽然感叹道:“你可真是我的人生向导呀。”

      孟逢川摇摇头:“路是你自己走的,我的作用不大。”
      姜晴一通恭维他:“孟老师谦虚啦,谁比得上孟老师好呢。”
      孟逢川被她逗笑,转身背对着她,去看锅里的汤。

      姜晴又问他问题:“孟逢川,我不会做饭,你想让我学吗?”
      孟逢川反问:“你想学么?”
      姜晴说:“我学过,明明步骤一样,味道却不如我妈和霜霜做的好吃,可能我上辈子是个名冠全国的大厨,天妒英才,老天爷把我这辈子的厨艺给剥夺了。”

      孟逢川发出一声嗤笑,姜晴听到了,叫道:“你这是什么反应?”
      孟逢川说:“你上辈子绝不是大厨。不想学就不学,又不是非要学。”
      姜晴问:“那你会一直做饭吗?说不定工作忙,到时候就要怪我不会做饭了。”
      “你已经在想将来的事情了吗?”孟逢川手里还端着勺子,忽然转头看她,认真地问。

      姜晴愣住,眼神回避:“我随便说说。”
      她是随便说说,殊不知他已经在心中畅想许久了。孟逢川认真地说:“确实会忙,现在来见你都是休息日,到时候还是得请个阿姨。”
      姜晴“哦”了一声:“那你可得说话算话,放假的时候我要点菜的。”
      孟逢川十分纵容:“我一向言出必践。”

      当晚她已经洗过了澡,躺在床上玩手机,孟逢川洗过之后,端了盆热水进了卧室,姜晴撑起身子:“干嘛?”
      孟逢川说:“给你泡脚。”
      她脸上带着窃喜,坐起身来开始挽裤腿:“你伺候我呀?”
      孟逢川点头:“你想跟我换下也行。”

      姜晴赶紧把脚插进水里,绷不住笑容,孟逢川蹲在旁边,看到她挂着青紫的脚背,满脸心疼,伸手轻轻地抚了上去,意料之中听到姜晴倒吸冷气的声音。
      孟逢川抬头问她:“疼不疼?”
      姜晴没当回事:“还好。”
      他没移开目光,还抬头看着他,手抚着她的脚踝,那瞬间姜晴忽然觉得认准了他,满心满眼都是他,躬身凑近,快速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

      孟逢川回过神来:“怎么突然亲我?”
      姜晴笑说:“你一直盯着我,看起来很想让我亲你的样子。”
      孟逢川也笑了,低头给她轻轻按摩脚踝,避开脚背:“明天还要去排练?”
      姜晴点头:“我就说不要你来,这几周周末我都去练一下午的,耍枪花我总觉得动作不太顺。”

      她用手凭空比量了两下:“转完之后接踏步翻身,我总爱顿住一步,落个节拍。”
      孟逢川想了想,帮她分析:“耍花枪的时候你在用手臂和手腕的力,踏步翻身的重心则在脚上,你可能没把这个发力点转移好。我见过很多人耍花枪这段接踏步翻身是直接用上半身的力量去翻,这样倒是很容易跟上节拍,但也爱摔倒,就成舞台事故了。”
      他拿起毛巾给她擦脚,双脚都擦完之后把人推到了床上,姜晴盘腿坐在那儿,看他单手端起盆出去,很快关了客厅的灯回到卧室。

      姜晴等他上床,两人一起躺下,孟逢川靠在床头,把她揽在怀里:“明天我陪你一起去排练,帮你找找问题。”
      姜晴说:“孟逢川,我没想到你还知道这些,你还是不是还会反串呀?”
      孟逢川说:“刚要开始学戏的时候,我妈本想让我学青衣,近些年乾旦(男旦)越来越少,小嗓我唱得不错。”

      姜晴知道这个“不错”是他谦虚的话,解青鸾这么想,肯定认准了孟逢川是个好苗子。
      孟逢川接着说:“可我不想唱京剧,我更喜欢昆曲,比起京剧来,昆曲消沉太久了,幸好那时候上面开始重视起来。”
      姜晴问:“那你后来为什么不唱了?”

      孟逢川说:“一个是我当时自认为已经到达巅峰了,年纪再长一些后,嗓子和状态肯定不如年轻时,造诣上倒是还可以钻研,但那些名望和奖项对我来说不是很重要。再者说,我爸他是做生意的,不怎么懂戏,但一直很尊重我的选择,支持我,所以我决定和他学做生意,早晚要把这些担子扛到自己身上,算是对他的回馈。眼下就是帮闻院长救个急,估计最迟明年夏天,邵教授回国,我还得回去的。”
      他以为姜晴在静静地听着,低头一看,她的头正埋在他的腰侧,已经睡着了。

      周六中午,他开车陪她一起去了剧院,本以为是集体排练,一路上可见剧院里空荡荡的,没几个人,等到进了二号排练厅,墙边放着一堆单枪,室内不见第三个人,孟逢川才知道她每周末都是自己来单独加练。
      他平时喜欢穿衬衫和西裤,今天一反常态换了身休闲装,穿运动鞋,陪她一起练踢枪。姜晴不吝夸赞:“孟逢川,你踢得不错呀。”

      他像是显摆,接住脚背踢起来的枪,漂亮地耍了个枪花,接着流畅地翻了三个踏步翻身,最后利落地站定,姿态丝毫不乱。
      姜晴给他鼓掌:“你快教我。”
      他放下手里的枪,上前帮她慢动作顺下来步骤,空旷的排练厅内只有他们两个的低语声,阳光从墙面上方的窗口照进,一室静好。

      他突然在她耳侧说:“陪练要加钱。”
      姜晴憋笑:“你也是黑商吧,艺术的事儿怎么能谈钱呢?”
      孟逢川摇头:“黄(秋意)老师业余卖画,他说艺术就是要砸钱听响。”
      姜晴哀求:“你饶了我吧,我们折子戏专场座位很少的,票价美丽,没什么油水。”

      两人练累了,孟逢川坐在休息椅上,姜晴直接躺在上面,头枕着他的腿。
      孟逢川问:“你的戏码排上时间了么?”
      姜晴说:“顾老师本来打算定在十二月初,没想到南癸祠楼那栋老楼会这么受欢迎,临时加了几个前辈的戏,我的可能要排到中旬了。”
      孟逢川点头:“那还早,时间很充裕。”

      那次他从天津离开回上海时,姜晴和他说:“台上见。”
      他有时候给她讲梨园旧事,少不了说一些俗语,这句“台上见”不应该是对他说的,而是对同台演出的人说。
      孟逢川明白她的意思:“演出时间定下了和我说。”

      他听从她的,直到那出戏上演才去天津捧场,期间一个月的时间里,没再往返两地。
      她的戏码最后定在了十二月十八号,周五,她说“台上见”,他便没提前去,演出前一晚的紧张他能想象,但需要她自己来克服。
      正式开演当天,他托顾夷明要了个工作人员的证件,但没到后台提前见她,而是去了祠楼的楼上。

      南癸祠楼于清朝年间建成,是天津祈王府后身的一栋独楼,经历了半年多的修葺,整体保留了原有的古朴。文化/部决定把厅堂改建为戏楼,今年开始投入使用。最里面是简易的戏台,遵循过去小梨园的尺寸,三米半宽,三米深,观众可见九龙口的伴奏场面。
      他所站在的二楼过道位置不算宽裕,又因为年久,暂时没有摆放座椅,空荡荡的。《金山寺》这出戏差不多半个小时,他就站在楼上看,满目可见岁月斑驳的痕迹。
      从姜晴上台开始他就提着一颗心,白素贞和法海水斗结束后放下了一半,剩下一半直到谢幕台下响起振聋发聩的掌声之后才彻底放下。

      这么一场戏下来,她肯定是喘的,胸前可见明显的波动,孟逢川默默帮她记着刚才那出戏的优点和不足,等到台下观众陆续都散了,他才慢悠悠地下了楼,去了后台。
      后台的化妆间也不如戏院里的多,所有主要人物扮演者,比如白素贞、小青、法海,都挤在一间化妆间。姜晴和唱小青的舒婵都是头一次在舞台上挑大梁,家人也跟着来了后台,挤得整个化妆间满满当当的。

      那是孟逢川第一次见到梁以霜,是个极漂亮的女孩,和姜晴是两种美,两人一浓一淡。梁以霜把怀中精挑细选的花送到姜晴怀里,她还没卸戏妆,头上还戴着白素贞的额子没摘,脸上的油彩却有些花了,不知道是不是激动得落了泪。
      顾夷明也在,开口主持局面:“今天辛苦大家了,都表现得非常棒,赶紧掭头,早点回家休息吧。”

      她又单独夸奖了姜晴和舒婵:“你们这俩丫头,挺好,没让我丢脸。”
      舒婵才刚毕业,满脸激动,跟顾夷明说:“院长,我今后会继续努力的!”
      姜晴不顾脸上的油彩会不会蹭到顾夷明身上,扑过去就把顾夷明给抱住了,近乎哀叫地说:“老师,我没唱砸——”

      旁边的姜军和张慧珠都跟着笑了,顾夷明满脸嫌弃:“你赶紧松开我,我这件大衣贵着呢。”
      她松开顾夷明,扫视了一圈,显然在寻找孟逢川的身影,看到他站在门口,朝着她无声做了个鼓掌的动作,她便短暂自满地笑了,回到化妆桌前面开始掭头。
      姜军开车带张慧珠和梁以霜先走一步,孟逢川默默在旁边等她收拾完一起回家。

      路上她显然激动,一遍遍跟他讲刚刚在台上的心理活动,还要追问他刚刚的枪花耍得怎么样。孟逢川先表达了对她的肯定,才说了她的不足:“枪花耍的不错,就是脸上表情不对,太凝重了,你可能心里紧张,但不应该表现出来。那个情节上,白素贞的表情不该是那样的。”
      姜晴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当时很凝重?”
      孟逢川笑说:“有一点,无伤大雅。还有就是,我之前没看过你彩排整场戏,你的换气有问题,所以最后结束的时候才喘得厉害,不好看。”

      姜晴认真请教:“那你说我该怎么换气?”
      孟逢川见得太多了,一针见血:“你是不是在跑圆场的时候换气?你以为跑圆场的时候相对来说比较轻松,可以缓一缓。”
      姜晴点头,孟逢川却摇头:“你可以去问问你妈妈,或者问我妈,她们俩绝对不是。她们都是在踢枪的时候去缓解紧促的呼吸,你选跑圆场的时候缓,只会喘得更快。”

      姜晴一副受教了的表情,又开始怪他:“你不早跟我说,早说我不是演得更好,让顾老师哭着夸我。”
      孟逢川说:“第一次不可能尽善尽美,你今后再唱这出戏的目标就是不断完善。下一场是什么时候?”
      姜晴看了下手机,答他:“下周六。”
      孟逢川点头:“那你接下来一周练习的时候可以试试。”

      姜晴又说:“你还没夸我两句,说我比夸我还多,真讨厌。”
      孟逢川眼神中闪过疑惑,开口喊冤:“不是你问我我才说的?”
      姜晴白他一眼,显然在说气话:“问你你也得夸我。”
      孟逢川借开车的空隙伸手勾她下巴:“我给你准备了贺礼。”

      她没想到还有礼物收,孟逢川美其名曰是对她的鼓励,回到家一进门姜晴就看到了茶几上放着的盒子,飞快换了拖鞋跑过去看。
      她打开木盒的搭扣,掀开木盒,怎么也没想到里面会是副白素贞戴的额子,显然是新做的,上面白色的绒球簇新着,正中间是一颗墨绿色的“英雄胆”。
      姜晴低呼:“孟逢川,你为什么不在开演之前送我?那我就能戴着这个额子上台了。”

      孟逢川说:“既然是贺礼,肯定是你唱好了才有,用来鼓励。万一你唱砸了……”
      姜晴上前去捂他的嘴巴:“呸呸呸,你别胡说。”
      她捧着那副额子爱不释手,轻轻地抚摸,语气带着窃喜:“这算是私房行头么?以前只有角儿才有的那种。”

      孟逢川看她开心,自己也跟着愉悦,闻言说道:“算也不算,就一个盔头而已,够不上行头。上海有个专门做盔头的前辈,我妈在他那儿做过几回,我加塞儿托他做了这个额子。”
      姜晴欣喜:“你意思是说,我这副盔头和解老师的盔头是同一个人做的。”

      孟逢川说:“是,而且你的比她的新,开心吗?”
      姜晴点头:“当然开心,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今后每场《金山寺》都会戴着。”
      没有什么比她开心更能让他感到愉悦的事情了,孟逢川心满意足。

      第二天是周六,圣诞节临近,街上满是圣诞氛围。晚上姜晴带他一起,和梁以霜一起吃饭,选在了个川菜馆。
      对于川菜馆这个决定,路上孟逢川忍不住说她:“一会儿别吃太辣的。”
      姜晴装傻:“你真唠叨。”

      孟逢川冷笑:“下周演《金山寺》的是我?”
      姜晴说:“好好好,不吃辣,少喝酒。”
      孟逢川瞥她一眼:“这还差不多。”

      结果刚见了梁以霜她就给他下了个绊子,跟梁以霜介绍的时候只说他叫孟逢川,也没说他和她是什么关系。
      孟逢川给她眼神暗示,她就装傻,还是梁以霜自己看出了门道,向姜晴投过去打趣的眼神。
      趁着梁以霜去洗手间的工夫,孟逢川低声审问她:“你为什么不跟她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姜晴眨眨眼睛:“什么关系?你是我什么人?”
      孟逢川语塞,“男朋友”这个词对他来说太过陌生,他沉吟了几秒,果断开口:“未婚夫。”
      姜晴惊掉了下巴,忍不住笑,压低着分贝叫道:“孟逢川?我什么时候有你这么个未婚夫?你告诉我。”

      孟逢川说:“一直都有。”
      姜晴不理会他耍赖的话:“少来这套。你又没有明确和我说过确定关系的话,那我们就没有关系啊。”
      孟逢川试图帮她找回记忆:“那天晚上我就说了,你答应对我负责。”

      姜晴说:“我负责了呀,不然你现在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孟逢川不解:“我们没有关系,为什么最近几个月只要见面就睡在一起?”
      难道换成别的人,她也会这么随便?孟逢川不敢想。
      姜晴装得有模有样,夸大其词:“是这样,你可能比较保守,觉得发生了那种关系,就必须要结婚,但不是的,我们年轻人的世界,大家都很随便的。只是说我们两个相处得还挺愉快,所以一直在一起……”

      眼看着他脸色越来越冷,姜晴也快要编不下去了,幸好梁以霜回来,打断了两人的私密对话。孟逢川按住不发,强撑着跟梁以霜交谈,直到那顿饭结束。
      他懂得察言观色,看得出梁以霜心情不佳,最后断定她可能是失恋了,像是在喝闷酒。离开饭店的时候,梁以霜有些醉,孟逢川先去把车开到了路边,再下车就看到梁以霜蹲在那儿,好像在哭,姜晴则弯着腰安慰她。

      他礼貌地站在旁边看着,没上前打断,只听到梁以霜说什么“后悔”“珍惜”“想他”这种感性的话,语气哀戚,听得他有些动容。
      先送了梁以霜,回家路上两人像是都受了那股哀伤的情绪感染,车子里有些沉默,只有车载音乐的歌声在回荡,彼此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

      他把车子停进车位,扭头看到姜晴解开安全带,却没有下车的意思,像是要跟他说什么。她本就直白,尤其今晚喝了点酒,反而孟逢川因为开车滴酒未沾,话一股脑地吐了出来。
      “孟逢川,那会儿说的话都是逗你的。但说实话,我确实一直有些耿耿于怀你没有明确说出追求和确定关系的话,我还跟霜霜说,睡都睡了,这个人还不跟我表白,是不是什么情场老手,要骗我这个小姑娘啊……”

      她说着说着自己先笑了,一边笑一边继续说:“一开始我担心你只是跟我玩玩,很怕自己认真,太丢脸了,毕竟我们认识的时机实在是草率,一切发生得也很快,看起来就很不靠谱。但我一想,我还年轻,也没亏什么,那就玩玩嘛。可是后来我发现我开始看你以前的视频,偷偷记你的生日,见不到你的时候会想你,忙着排练也要看下你有没有发来消息,我觉得我完了,我甚至连跟你离婚能分多少家产都想过了。”

      这句话在孟逢川的耳中意味着她已经想过和他的以后了,虽然她错了方向,但无妨,他可以纠正过来。
      “说这么多,其实就是想说,我也不是很怕丢脸,《金山寺》我都唱成了,没有比这个更可怕的了。霜霜和喜欢的人分开了,劝我要珍惜眼前人,我的眼前人就是你嘛,所以我得明确地对你说一句,我喜……”
      他没让她把最后一句说出口,凑过去吻上了她,姜晴挣扎,试图推开他:“你让我把话说完,今天王母娘娘来了我都得……”

      “我喜欢你,姜晴,我喜欢你,我爱你,我爱你很久了。”他抢走她的话,从胸腔到颅顶都在发烫,但他还是强逼着自己说出口,就像遇到她之后一步步主动那样,“除了你,我不会与任何人在一起,我的心里眼里只有你,应该由我来说这些,由我来乞求你和我共度一生。”
      姜晴愣住,瞪着眼睛半天不知道说什么,他把表白的话说完,略微退了回去,靠坐在椅背上,叹了口气,从实招来:“我确实是故意没有说确定关系的话,我不太懂这些,也不好意思开口。但我没有轻浮对待这段关系,我买了绿钻,戒托定制了几次我都不满意,还在改……”

      他知道她喜欢绿色,才特地找了一颗,虽然只是求婚戒指,他也不想草率。
      姜晴显然还在状况外,呆呆地说:“Q/Q绿钻?”
      孟逢川满脸疑惑,佩服她的想象力,上次跟解锦言聊天,解锦言说想买(兰博基尼)sto,她惊讶地问解锦言怎么要转行做申通快递……

      他笑着给她解释:“钻石,做成戒指。”
      她忽然变得感性,凑上去抱他,有些感叹:“孟逢川,你速度也太快了吧,我有点跟不上。”
      孟逢川说:“不快。从见到你的那一眼起,我就已经把这些都想过了。”

      天津比上海冷得多,他身上穿的那件风衣有些单薄,两人下车上楼,刚进家门他就打了个喷嚏。姜晴催他快点洗漱上床,她后洗,从洗手间出来之后又满屋找药箱,打算给他冲个感冒冲剂预防一下。
      孟逢川靠在卧室的床头,看着她跑来跑去,脸上不自觉地挂着笑容,始终下不去。

      他喝了药之后,姜晴也上了床,卧室内只开着个床头灯,两人面对着面,他阖着眼睛像是在闭目养神,姜晴睁着眼睛,小声说着话。
      “孟逢川,我觉得好幸福呀,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有爸爸妈妈和霜霜就够幸福了,学戏虽然苦,但也幸福。谈了一段有点失败的恋爱可能算是我第一次受挫,但是又遇到了你,我有时候在心里想,我何德何能遇到这么多爱我的人。”
      他的声音有点沉:“都是你应得的,你会一直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

      姜晴说:“我很讨厌换床单被罩,太麻烦了,但是你知道吗?刚换完的床单被罩,上面会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而且特别柔软,那一觉一定会睡得特别好,我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总之就是,认识你之后,我觉得每天都像是睡在新换的床褥里,做梦都会笑出来吧。”
      孟逢川嘴角露出一抹淡笑,依旧闭着眼回她:“今后我来换床单,你是想让我说这句吧?”

      姜晴抿嘴偷笑:“你来换最好了,但我也会帮你的。”
      孟逢川在被窝里轻轻拍了她一下:“晴晴,我有些头疼,先睡觉好不好?”
      姜晴伸手摸了下他的额头,不算很烫,许是着凉了的缘故,睡一觉就好了。她把手臂伸到他的颈下,凑上去搂着他,还像模像样地拍了拍他的背:“你睡吧,换我搂着你。”

      他埋在她的颈间,很快就睡着了。姜晴伸手关了床头灯,在黑暗中吻了下他的额头,美滋滋地进入梦乡。
      她被那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充斥,直到凌晨意外转醒。孟逢川身上有些发烫,睡得有些不安稳,她莫名就睁开了眼,打开床头灯,适应光线后抽了张纸,给他擦额头上的汗。
      姜晴又摸了摸他的额头,猜测或许有点低烧,但他没醒,她打算让他早晨起来再吃药。

      昏暗的灯光下,她看到他放在胸前的左手,翡翠手串把手腕压出了痕迹。这条手串他除了洗澡时摘下,平时都是不离手的,睡觉也戴着。
      姜晴觉得他这样不舒服,伸手想帮他把那条手串摘下来,却听到他喃喃地说梦话,像是在深夜中低声唤她。她怀着好奇的心思凑过去,就听到他叫:“佩芷……”
      她僵在那儿,像是整个人被定住了,他还在低声唤着,姜晴却觉得睡前那些满溢的幸福感顷刻间跑得烟消云散了,她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躺下的,直到天亮了才睡着。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相思从头诉(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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