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神后我重生了》苍山容偃

74、74

　　陈倦恢复意识时，浑身都在酸疼，即使睁开眼睛看见的是酒店天花板，脑海里也不断重复着和“米迦勒”的决斗。
　　他忽然想起不久之前，自己试图要回记忆的时候，加百列说的那句“我不确定你能接受那么多悲伤与痛苦”，胸口像是被巨石碾压一般，连呼吸都变得十分艰难。

　　“饿了没？”少年的声音打破沉默，像一支利箭，刺穿他烦乱的思绪。
　　许嘉上站在床边看他，头发似乎刚刚才洗过，正往下滴着水。

　　“怎么了？”许嘉上朝他靠近，关心地问道。
　　陈倦浑身僵硬，拼命遏制住往后躲的冲动，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说：“没事。”

　　许嘉上伸出手，碰了碰他的额头。
　　“那就好，”他欣慰道，“先别动，我帮你把绳子解开。”

　　陈倦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状态，被那根红绳五花大绑在床上，衣服破破烂烂的，还有很多红痕，看起来十分凄惨。
　　“你做了什么？”他问许嘉上。

　　“你说的可以把你绑起来，”许嘉上指着房间里的狼藉，“难道要放任你把整个屋子都拆了吗？”
　　他摁住陈倦的肩膀，低声道：“别乱动。”

　　两人的距离太近了，陈倦能闻见对方身上洗发水的味道，发梢的水滴在自己身上，从锁骨滑到腰腹，由冰凉变成炽热。
　　陈倦艰难地闭上眼睛，心猿意马的思绪立刻被梦境里满天的血色冲散，米迦勒疯狂中堆满爱慕的脸闯入脑海，再度将他脱向无休止的深渊。

　　“在想什么？”许嘉上捧起他的脸。
　　陈倦再度睁眼，嘴唇颤动，始终没有说出一句话。

　　许嘉上低着头，而他抬着头，就这样四目相对了半分钟，不知是谁最先主动靠近，唇瓣轻轻贴在了一起，形成一个浅尝即止的吻。

　　“许嘉上。”陈倦的喉咙里终于能发出声音。
　　许嘉上轻轻“嗯”了一声。

　　“我做噩梦了。”
　　“嗯，”许嘉上再度低头，又在他唇上碰了一下，轻声说，“别怕。”

　　他的眼神温柔而缱倦，与梦境里的米迦勒完全不一样。
　　陈倦很难说服自己，许嘉上和米迦勒并不是同一个人，但他同样也不想把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许嘉上知道他自己到底是谁吗？

　　“再亲我一下。”陈倦自然而然地说出这句话，丝毫没有发觉自己的语气很像是在撒娇。

　　许嘉上纵容地吻了上去，分离后唇角轻轻上扬，问道：“够了吗？”
　　“还差点。”陈倦故意说。

　　十分钟后，许嘉上终于后退一步，冷静地说：“再亲下去皮都要脱了。”
　　陈倦看着他，难以自持地笑了起来，厚着脸皮凑上去：“最后一下。”

　　许嘉上死活不肯回头，陈倦只好吻在他的后颈，然后将头埋进他的肩膀，极轻又极为郑重地说：“我爱你。”

　　许嘉上背脊明显僵硬了，漆黑的眼睛在陈倦看不见的地方如寒潭一般沉寂。
　　“先把衣服穿上。”他平静道。

　　陈倦从背后搂着他的脖子，闷哼着问：“你就这么回应我的表白？”
　　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逐渐将许嘉上包裹，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颈后的呼吸，但他始终不敢回头。

　　许嘉上干脆直接起身，去衣柜里拿出套崭新的衣服，扔在陈倦面前。

　　陈倦非常知好歹地把衣服穿上，没有再继续撒娇，而是问道：“要去什么地方？”
　　许嘉上回答：“海边。”

　　准确来说，是海边的电车站。

　　阴沉的天空总算放了晴，陈倦穿着许嘉上从超市“零元购”带回来的白T和花裤衩，脚踩一双人字拖，海风吹拂着他的头发，让他生出自己可能是某个打渔小伙的错觉。
　　“天气真好。”他由衷地感慨，硬生生把吐槽许嘉上穿衣品味的句子吞进肚子里。

　　“嗯。”许嘉上平淡地回应着。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为了今天这缕阳光，他趁着陈倦昏迷的时候把那个操控天气的异能者揪了出来，打断了对方四根肋骨，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家伙应该还在床上躺着。

　　距离病毒爆发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周时间，车站到处都是落叶和垃圾，门都被砸破了的电车当然也没有运营。
　　许嘉上来到自动贩卖机前，好在里面的东西并没有被抢完，他一拳打上去，可怜的机器发出巨响，好几瓶饮料哗啦啦地往下落。

　　“想喝什么？”许嘉上用“我请客”的表情看向陈倦。
　　陈倦作为非衣足食的贵公子，从来没想过还能这样对待自动贩卖机，他眉角抽动，指了指其中一瓶饮料。

　　许嘉上把瓶子甩给他，自己拿了一罐啤酒，然后上了电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陈倦跟上去，坐在他对面。

　　阳光穿过树叶，透过玻璃窗落在两人身上，波光粼粼的海面折射出耀眼的光芒，陈倦的目光却丝毫没有被美好的景色吸走，而是全部放在许嘉上身上。

　　修长且带着薄茧的的手覆盖在啤酒罐上，“咔嚓”一声扯开拉环，发酵过的小麦味扑入鼻间，许嘉上并没有急着喝，而是抬头与陈倦对视。

　　陈倦想了想，拧开瓶盖，用手里的塑料瓶和他的易拉罐碰了一下，试探着说：“干杯？”

　　许嘉上：“……”

　　“坐稳了。”许嘉上忽然说。

　　短暂地抖动后，窗外的景色全部都在往后挪，没有车门遮掩的车厢灌入热风，陈倦小小地惊讶了一把，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驱动个电车而已，对许嘉上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这辆破烂的电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盛夏的阳光里沿着海岸缓缓前行，有点新奇，也有点浪漫，像是一场文艺电影，他们坐上通往世界尽头的列车，在末日里孤独地逃亡。

　　许嘉上喝着啤酒，目光放在窗外，风撩起他额头的碎发，侧脸在阳光下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这是惊喜？”陈倦挑眉。
　　“不是。”许嘉上把玩着手里易拉罐拉环。

　　陈倦眼底闪过一丝失落。

　　“这个才是。”
　　刺眼的电光在许嘉上指间亮起，眨眼间拉环就被软化，他像变魔术一样把整个金属片拉成圆环，然递到陈倦面前。

　　陈倦呼吸停滞。

　　许嘉上牵起他的手，把圆环套在他的手指上，大小刚好合适，完全契合陈倦的尺寸。

　　“这是真的吗？”陈倦声音沙哑。

　　“虽然有点迟，但我还是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一声，”许嘉上认真地说，“我爱你。”

　　从远古到今世。
　　从梦境到现实。

　　他对这个人的爱，一分也没有少过。

　　“一点也不迟。”陈倦反握住他的手，想将他拥入怀中。

　　电车从树荫下穿过，许嘉上的脸笼罩上一层阴影，他用力捏着陈倦的手，垂下眼眸：“已经迟了。”

　　当陈倦意识到什么的时候，许嘉上已经从座位起身，电车突然急刹停下，电光如蛛丝一般布满整节车厢，蛮横的电磁力撕扯着每一个零件。

　　钢铁碎片在许嘉上的操控下化身为一把把锋利的刀，刀尖全都指向陈倦一人。

　　“亲爱的，”陈倦说，“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许嘉上没有跟他废话，除了电车以外他还将铁轨从地面拔起，巨大的钢铁骨架在他背后展开，如同神话里从天堂来的惩罚天使。

　　他的身影逐渐与陈倦记忆里的那个人重叠在一起，即使是两张截然不同的面孔，这双眼睛还是如出一辙的冰冷。

　　“米……迦勒……”陈倦咬牙，喉咙里几乎要磨出血。

　　不应该是这样。
　　就在今天早上，几个小时前，这个人还温柔地吻着他。
　　几分钟前，这个人给他戴上了戒指，亲口说爱他。

　　数百枚钢刀在陈倦面前化为尘粉，他展开领域，将许嘉上的攻击尽数阻挡在外。

　　“你以为这样就能杀死我？”陈倦冷道。

　　“不能，”许嘉上坦言，“我没办法杀死你，这是谁也办不到的事。”

　　“那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许嘉上沉默不语。

　　陈倦并不想跟他打起来，只想听一个答案，他朝许嘉上靠近，一路粉碎着对方弄出来的所有利器，钢铁撕裂的声音贯穿耳膜，用力嵌入他混乱的大脑。

　　他没有想到的是，下一刻，许嘉上竟然直接向他冲来，他几乎预见了对方踏入领域的瞬间被撕碎的场面，毫不迟疑地，他瞬息之间卸下所有防备，直到后脑勺狠狠地挨了一击后才反应过来。

　　以他的涵养，基本上不会骂什么脏话。
　　但失去意识前还是在心里骂了这么一句——

　　他妈的，上当了！

　　许嘉上抱起昏迷的陈倦，徒步走向海边，在标记好的位置停下，碧蓝色的海水掀起一阵漩涡，钢铁巨物从水底冒出，气压阀的声音如雷贯耳。

　　说起来，这座潜艇还是陈倦的所有物。

　　许嘉上抱着陈倦进入舱门，果然找到了上次剩下来的麻醉剂，毫不迟疑地往陈倦胳膊上打了一针，然后如释重负地把他放在一边。

　　“你猜他醒了以后会不会把整个小岛给拆了？”阿芙冷不丁儿地问道。
　　许嘉上扫了眼扩音设备，淡定道：“反正我不在岛上。”

　　“但是我在，”阿芙说，“我后悔了，早知道就不帮你把潜艇弄过来了，我还以你想逃跑。”
　　“我跑了谁去把米达伦弄死？”
　　阿芙叹气：“你一个人真的打得过他？”

　　“离开他养的那些怪物，他本人只是个废物而已。”许嘉上不屑道。
　　阿芙更想不明白了：“既然没什么威胁，为什么还要把陈倦送走？”

　　许嘉上用指尖勾勒着陈倦的脸部轮廓，缓缓回答：“他想要报复的人不是陈倦，而是我。”

　　能令他痛苦的人只有一个——

　　那个拥有和陈倦相同的灵魂，却不像陈倦一样深爱他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