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神后我重生了》苍山容偃

29、29【倒V结束】

　　江小奇对着后视镜照了又照，扯了扯西装领带，试探着问：“怎……怎么样？”
　　秦东雅将他打量一番：“要不再抹点发胶？”
　　江小奇对着镜子一阵捣鼓，又问：“现在呢？”
　　“嗯，”秦东雅点头道，“像卖保险的。”
　　“那也比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儿强。”江小奇悲痛道。

　　他年纪已经不小了，可是看上去跟高中生没什么区别，甚至有些高中生都比他长得成熟，可他现在必须得以一个成年人的样子混进学校，把他们的救世主给接回来。
　　临江一中门前车如流水，来接孩子回家的家长将整条路都围得水泄不通，江小奇把面包车停在比较偏远的位置，下车之前深呼吸了好几口。
　　“加油，”秦东雅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我给你租的这套衣服是GUCCI的，刘晓燕那个老女人肯定不会为难你的。”
　　江小奇终于做足了心理准备，开门，下车。

　　空气里湿度很大，天空一片阴沉，浓黑色的云在天边翻滚，狂风将道路两旁的香樟树吹得左摇右摆，同时也掀起了江小奇用发胶固定好的头发。
　　他用手把那缕不听话的头发按下去，随着人流走进校门，然后按照秦东雅说的路线来到许嘉上的班级门口，一路上他的心脏都跳得很快。
　　很久都没有见过这么多活人了，他有点不习惯，甚至呼吸都有些急促。

　　教室里没剩下几个人，刘晓燕坐在讲台上，不耐烦地说：“你们几个打电话问问家长走到哪了，这都几点了，怎么还不来？”
　　许嘉上埋头写作业，并不理会她。
　　刘晓燕刚想说些什么，就发现门口站了个人，看上去很年轻，穿着一身名牌西装，皮肤白得跟没见过太阳似的，一看就知道是不经常出门干活的富家少爷，就是眼神莫名有些闪躲，一直站在门口没说话。

　　“请问你找谁？”刘晓燕主动问。
　　“许……许嘉上，”江小奇按照秦东雅交代的剧本说，“我是……他的表哥。”
　　刘晓燕没想到许嘉上有个这么有钱的亲戚，档案里显示他是单亲家庭，父亲在某个普通的玩具厂上班。
　　“许嘉上，”刘晓燕收起狐疑的目光，问道，“他是你表哥吗？”
　　许嘉上从看见江小奇开始就已经在收拾东西了，此时直接起身离开座位，低声说了句：“是。”

　　刘晓燕眼珠子一转，叫住他：“等一下。”
　　许嘉上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
　　“回去好好复习，”她说，“月底就模考了，咱们班就指望你，别让大家失望了。”
　　“好，”许嘉上点头，“谢谢老师。”

　　江小奇跟着许嘉上离开教室，走出校门，提着的一口气终于吐出来了。
　　两人回到面包车上，秦东雅问道：“怎么样？老女人没看出破绽吧？”
　　“没有，”江小奇摇了摇头，“她好像没有你说得那么坏。”
　　“谁说她坏了？”秦东雅哼了一声，“就是势利眼而已，我填资料时瞎写了个父母无业，她就一直针对我，不论搞什么活动都给我排最后一个，在教室里坐了一整年最后一排。”
　　江小奇明白了，难怪秦东雅要先带他去租一套衣服。

　　“不过也有我自己的原因，”秦东雅笑了笑，“不说这个了，快开车，我们去超市买点东西。”
　　江小奇一愣：“买什么？”
　　“生活必需品，”许嘉上说，“多囤一些。”
　　“因为台风吗？”
　　秦东雅回答：“当然，你不会以为台风天还有人送外卖吧。”随即又提议道：“今晚吃火锅怎么样？”

　　许嘉上沉默不语，他望着车窗外逐渐阴沉的街道，道路两旁香樟树延伸的树枝几乎要连接在一起，在狂风的作用下，它们像是握着手的伴侣，一起为盛大的开幕献上舞蹈。

　　三人来到离江小奇家最近的大型商场，直奔超市，这里人格外的多，大家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台风做准备。
　　许嘉上和江小奇一人推一辆购物车，见识到了女人对抢购的热衷与恐怖，秦东雅总能从货架上快速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并且抢在大妈和阿姨们之前。
　　她就像是一位女王，并不是来购物的，而是来审视自己的领土，看见任何喜欢的东西都会拿走。
　　许嘉上两辈子加起来都是第一次和异性一起进超市，但他也知道这并不是一般人的购物方式，她这种行为可以用“购物狂”来形容，毕竟他们才走进超市十多分钟，两辆购物车都快装满了。

　　生鲜区，秦东雅挑选着煮火锅的食材，许嘉上则去买了一些鸡腿肉。
　　“你买这么多鸡肉干什么？”秦东雅问道。
　　“想试着做黄焖鸡，”许嘉上如实回答，“怕一次做不好。”
　　“我怎么不知道你喜欢吃这个，”秦东雅将挑选好的食材放进他的购物车里，“不过我可以帮你当试吃，相信我的口味，我说好吃的东西就一定好吃。”

　　他们买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面包车的后备箱都没能塞下，只好放了一部分在后坐。
　　江小奇开车，秦东雅则在看“火锅怎么煮最好吃”的视频，许嘉上仍旧望着窗外，心底有一丝不安，推算着陈倦忽然离开有哪几种可能。
　　无论是哪一种，事态肯定都很严重。

　　面包车忽然停了下来，江小奇无奈道：“前面好像堵车了。”
　　前方是一座立交桥，他们被堵在刚上桥的位置，形成进退两难的局面。
　　交警骑着摩托车从他们身边穿过，警笛回荡在桥面上，司机们也摁着喇叭，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

　　“好像出事故了，”江小奇说，“只能等等看。”
　　秦东雅关了视频，摇下车窗往外看，她观摩了一会儿，却没看出个什么所以然。
　　就在这时，前面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呼，很多车主都下了车，有几个人甚至举着手机拍照。
　　三人都不明所以，许嘉上最先拉开车门：“我去看看。”
　　“等等，”秦东雅说，“我也去。”

　　他们在车辆的缝隙中穿梭，向事故中央靠拢，挤过人群，终于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一辆车的轮胎下满是鲜血，应该是碾压到了什么人，但是那里并没有尸体，反而有个血肉模糊的人站了起来。
　　那个人半边身体都有被碾压过的痕迹，左手完全折断，腿部更是扭曲得不像话，酿酿跄跄地向前移动。

　　司机吓坏了，躲在交警后面，几乎要哭出声来：“我没超速，他自己冲过来的，不关我的事！”
　　交警也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到了，不敢直接向前，正常人要是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早就死了，可他居然还能站起来！

　　秦东雅也吓傻了，低声对许嘉上说：“这就是你说的丧尸吗？”
　　许嘉上眉头紧锁，点了点头。
　　“怎么办，”她牙关打颤，“要出手吗？”

　　她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许嘉上就已经向前走了一步，可就在这个时候，发动机的轰鸣声响彻桥面，人群中散开一条路，黑色的机车冲进来，然后平稳地停下来。
　　机车上的人带着头盔，从车上下来，一把扯过挂在后座上的两把长刀，当着所有人的面冲上前，对着丧尸就是一阵猛砍。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十秒，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丧尸就已经被大卸八块。
　　然后掏出什么东西，往地上一扔，熊熊火焰燃烧起来，橘色的火光反射在他的头盔上。

　　“我淦，”秦东雅惊呼，“好帅！”
　　她话音刚落，仿佛被摁下暂停键的人群像是煮沸了的锅一样炸开，所有人都在拼命往车里跑，而那个人却若无其事地再度夸上机车，点燃发动机，朝着前路窜去。

　　“目标已经解决，”他说，“还有什么任务吗？”
　　“辛苦了，A694号专员，”阿芙洛狄忒的声音从蓝牙耳机里传来，“你可能需要去机场支援。”
　　“你不是派了王牌过去吗？”他有些疑惑，“那家伙名声那么响，不会连一个在逃目标都解决不了吧？”
　　“让他解决目标不是问题，”阿芙说，“问题是，目标挟持了一名人质，从他的履历上来看，成功拯救人质的机率不到百分之三十。”

　　“为什么？”
　　“他有一次在南美洲执行任务，目标挟持了一辆汽车，车上还有几名乘客，他直接扛着火箭筒把那辆车都轰了，”阿芙无奈道，“可能是因为他身上有一部分斯拉夫人的基因，你知道那些俄国佬是怎么拯救人质的。”
　　A694哑然，虽然组织里大部分都是暴力分子，但是像这样做事不计后果的人还是很少见的。
　　这真的是传闻中那位陈家小少爷吗？

　　“我刚才看见有人在录像，”A694问道，“应该没有关系吧？”
　　阿芙淡然道：“只要他们没有拍到你的脸，问题都不大。”
　　“我的意思是，视频如果散播出去，会不会引起恐慌。”
　　“他们会习惯的，”阿芙说，“接下来还会有更多这种事发生，不用担心会散播到网上，三分钟前我们的人已经赶到网信局，切断了所有移动网络，他们的手机都没有信号了，要报警都只能用有线电话，而且除了警局以外，别的电话都打不通。”

　　A694倒吸一口凉气。
　　这意味着，临江市就已经彻底成为一座孤岛了。

　　*

　　两人回到车上，前方的车辆终于开始流动了，秦东雅也从刚才那一幕回过神来，问道：“你不是说世界末日在高考前一个月吗？怎么现在就有丧尸了？”
　　“丧尸很早之前就有，”许嘉上说，“只是没有大规模爆发，临江市一直有这种都市传说，这一次我们刚好赶上了。”
　　“只是刚好？”
　　许嘉上沉下眼眸：“不排除另一种可能。”
　　秦东雅忽然感觉背脊上一阵凉意扫过，牙关打颤道：“什么可能？”
　　许嘉上抬头，正好看见一滴雨水落在玻璃窗上，大厦的一角被水滴放大了一些，阴沉的天空之下，整个城市仿佛进入了黑白默片中。
　　“世界末日提前来了。”他低声道。

　　江小奇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抖，磕巴道：“那……那该怎么……怎么办？”
　　许嘉上摇头：“不知道。”
　　“清醒一点，你是救世主啊！”秦东雅摇着他的胳膊说，“你都不知道怎么办，难道我们要就这么回去吃火锅吗？”
　　许嘉上低头看她，微微一笑。
　　秦东雅愣住：“不会吧，都世界末日了你还要吃火锅！”

　　一个小时后，公寓15层。
　　电磁炉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鸳鸯锅，红白两种汤底都咕噜噜地翻滚着，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先下牛肉，”秦东雅说，“全都下红汤，清汤煮牛肉是对牛肉的侮辱！”
　　许嘉上依她所言，将牛肉下入锅中，然后依次放入其他食材。

　　整个房间里都充满了火锅的味道，屋外狂风大作，暴雨如泼，三人却吃火锅吃得热火朝天。
　　许嘉上也难得地开了一罐啤酒，他感觉味道比红酒好很多，却也不是特别喜欢，只是勉强能喝下去而已。

　　放下啤酒罐，许嘉上问江小奇：“我让你查的那个人，有结果了吗？”
　　“查到了，有名字就好找多了，”江小奇伸手去摸一旁的平板，在屏幕上划来划去，皱着眉说，“奇怪，怎么没信号了？”
　　“可能是刮台风吧。”秦东雅说。
　　“还好我下载了一份。”江小奇点开资料，然后把平板交给许嘉上。

　　资料的第一页就是她的照片，旁边则是一些基础信息，令许嘉上意外的是一张死亡证明，上面的死亡时间是三年前。
　　“她的父亲原本是某个企业的中层管理，后来因为欠了赌债跳楼自杀，她妈妈带着她改嫁，后来也因病去世了，”江小奇缓缓说，“后来她曾因为受到继父的殴打被邻居送到警察局，法院剥夺了继父的抚养权，十三岁以后就一直住在姑母家里。”
　　许嘉上翻看着资料，每一页都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特别是法院取证材料中她被殴打后的照片，全身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

　　资料上显示，她即使住进了姑母家也过得并不好，还患上了严重的精神疾病。
　　在一份学校心理医生的诊疗报告中，她亲口描述自己在姑母家也遭受虐待，有一次她因为感冒，肠胃不舒服，吃饭的时候吐了出来，姑母大发雷霆，强迫她把吐的东西全部吃进去，甚至连续三天给她吃的东西都是那碗吐过的饭，直到她完全吃下去为止。

　　从那以后她就得了严重的厌食症，身体极速消瘦，姑母就把她送去了市立第三医院接受治疗，最后因为阑尾炎引发的感染性休克去世。

　　“这他妈的也太不是东西了吧，”秦东雅凑过来盯着屏幕，双手都握紧了，“为什么死的不是这种混蛋？”
　　许嘉上面色冷峻，继续翻看资料，在最后一页看见了她的获奖记录，她在高二那年拿到了绘画大赛的金奖，获奖作品名字叫做《极光》，资料里附有这副作品的照片。

　　她用绚烂的颜色勾勒出五光十色的天空，这副画无论是构图还是色彩都十分出色，不过毕竟参加的只是市级的比赛，举办方只是将它贴在了简陋的展示板上，下面还有一段简短的描述性文字。
　　“传说中，看见极光的人，会获得永恒的幸福。”

　　末日后，她让世界陷入冰天雪地，将海洋凝结成冰，因为只有那样，她才可以横跨太平洋，去往南极，亲眼见到能给她带来永恒幸福的极光。
　　但是到最后，她来的不是幸福，而是两名弑神者，她杀死了其中一个，却死在另一个手中。

　　这就是许嘉上所憎恨的神明，她潦草的一生就都被保存在这几页资料里，这一世她甚至连极光都没有见到就死在了南岸天街。

　　这顿火锅许嘉上吃得不算愉快，他看完沈佳佳的资料后就再也没说过话，秦东雅与江小奇两个倒是又喝嗨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又唱着歌。
　　许嘉上感到莫名的烦躁，他想从背包里摸出很久都没有打开的烟盒，却意外摸到了另一样东西。
　　是江小奇交给他保管的小盒子。

　　那些人不惜杀光江小奇全家也要得到的东西，究竟会是什么呢？
　　是不是也跟第三医院里的“造神”计划有关？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东西极其地重要，不能就这样放在背包里，随身携带才是最安全的，于是将它放进裤袋里，然后捻着一根烟，走向阳台。

　　许嘉上叼着烟，并没有点燃，因为根本就没有带打火机出来，淡淡的烟草味足以抚平他躁动的情绪，狂风卷着暴雨拍打在他身上，他一动不动，眼睛里投射出流光溢彩的霓虹灯。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了，原本接收不到任何信号的手机此时却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而且并没有显示任何号码和名字。
　　许嘉上接通，耳边传来熟悉的女声。

　　“晚上好。”阿芙洛狄忒热情洋溢地跟他打着招呼。
　　“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许嘉上轻飘飘地说。

　　那天离开自动售卖店之前，阿芙洛狄忒就告诉过他最近可能会发生一些事情，并且嘱咐他不要轻举妄动，一切听从她的指挥。
　　许嘉上照做了，所以才回来吃了这顿火锅，不然按照他的性格应该在高架桥追上那名骑机车的人，然后追问对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没有那么做，完全是出于对阿芙洛狄忒的信任。

　　“我会给你空投一些装备，”阿芙说，“然后请你立即赶往市中心医院，那里出现了可疑目标，但是我们的人手不够了。”
　　“不先跟我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吗？”
　　阿芙简短道：“第三医院地下有一个专门用来培养怪物的实验室，现在怪物们都被放了出来，在第一轮感染开始之前必须将它们全部杀死。”
　　许嘉上眉头紧皱：“是因为我打草惊蛇了吗？”
　　“大概是的，”阿芙说，“但是你没有必要为此自责，制造怪物的和放出怪物的都不是你，反而因为你闹出的动静总部提前调了人手过来，否则情况将更加紧急。”

　　许嘉上忽然听见了巨大的噪音，他抬起头，一架直升机从高楼上飞过，有个东西被拋了下来，小型降落伞在空中展开。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阿芙说，“我太忙了，从现在开始不一定能够帮得上忙。”
　　她需要监视城市的每个角落，而且所有人员调控都需要她来指挥，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
　　她毕竟不是真正的人工智能，就算拥有再强大的计算能力也始终无法与机器媲美。
　　“祝你好运。”挂断电话前，阿芙如此说道。
　　“谢谢。”许嘉上礼貌地回应。

　　下一刻，他单手撑起身体，跳上阳台边缘的围栏，纵身一跃，接住降落伞下缓缓下降的箱子。
　　电光在围绕在他身上，让他化为一道向下坠落的光，生生破开雨幕，彻底融入城市绚烂的灯光之中。

　　此时，城市的另一端，临江国际机场。
　　VIP候机厅里。

　　这里地势比较高，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目送每一架飞机离开，此时窗外一片漆黑，雨水不断拍打下来，但是由于玻璃太厚的缘故，他听不见任何雨声。
　　阿辉不敢靠落地窗太近，因为他害怕有狙击手在远处，所以在有柱子遮掩的卡座里坐下。在他面前摆着一堆蛋糕和零食，被他挟持的女孩正拘谨地坐在他身边。
　　他一只手拿枪抵着女孩的下巴，另一只手则不断地将食物往嘴里送，他知道接下来如果自己想要逃脱，必须得有足够的体力才行。

　　一阵脚步声忽然从门口传来，他不由地抬头，质问道：“我要的东西送来了吗？”
　　来者是个年轻人，相貌出众，属于丢进人群里也一眼都能认得出来的那种。
　　尤其是那双浓黑的眼睛，让阿辉不由地多看了几眼。
　　“带来了，”年轻人说，“你要的现金，枪械，车钥匙，全都在这里。”

　　他把一个箱子放在地上，用脚踢了过来。
　　箱子在光滑的地板上滑行，准确无误地停在阿辉身边。

　　阿辉将箱子提起来，打开验货，按照他的要求，里面的东西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样也不少。
　　“车呢？”阿辉问。
　　“在十三号出站口，”陈倦平静道，“上面没有任何GPS系统，油已经加满了，我们不会追捕你，但是按照约定，你必须将人质放在高速路口。”
　　阿辉望着他：“我怎么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

　　“因为你只能相信我，”陈倦平静道，“杀死你对于我来说太轻松了。”
　　阿辉忽然笑了，裂着嘴说：“我一看见你就知道，你也是怪物，在那些家伙里，你应该算是很强的吧？”
　　陈倦没有回答，目光落在人质身上，那个小姑娘也一直盯着他，像是在求救一样。

　　“有这个功夫说废话不如快点离开，”陈倦缓缓道，“放你离开是我擅自决定的，别人不一定和我有同样的想法。”
　　阿辉起身，将瘦弱的女孩夹在怀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最后一眼，又说了句胡话：“如果在别的地方看见你，我一定会请你喝杯咖啡，美人。”

　　他带着人质从早就规划好的安全出口离开，陈倦平静地看着他的背影，低声说了句什么话。
　　“你在说什么？”耳机里穿来A694专员的声音。
　　“一句俄语。”陈倦回答。
　　“什么意思。”
　　他勾起唇角：“永别。”

　　“你果然还是不打算放过他，”A694说，“阿芙说得没错，你根本就没想过救人质吧？”
　　陈倦转身，离开VIP候机厅，步伐并不匆忙，反而带着些闲散的意味。
　　“确实没想过。”他承认道。

　　“所以你是在他车上安了炸.弹？还是派人在机场外面拦着？”
　　“用不着。”
　　A694充分发挥着他的想象力：“难道派了直升机狙击他？用不着那么夸张吧，少爷。”
　　陈倦沉默不语。
　　“好吧，我猜不透你，”A694终于放弃了，“直接给我安排任务吧，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去高速路口等人质。”
　　A694一愣，惊讶道：“不会吧，你真的要放他走？”

　　阿辉果然在13号出站口找到了一辆车，他将人质丢进后座，然后仔细检查了一番，没有炸.弹，没有GPS，油是加满了的，刹车也没有任何问题。
　　这一切顺利得有点出乎意料了。
　　说实话，当他第一眼看见那个年轻人时心都凉了半截，虽然自己有人质在手，但对方的眼神太过可怕，让他不得不怀疑那个人会直接一枪把他和人质都爆头了。
　　可是那个人并没有这样做，而是很理智地跟他谈判，并且保证自己会满足他的一切要求。
　　不过阿辉也并没有因此掉以轻心，在他没有离开临江市之前，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汽车平稳地启动，迅速离开机场的范围，后面果然没有追兵。
　　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阿辉蹙眉，心里越来越不踏实，他觉得自己好像中了圈套，却不知道意外究竟会在什么时候到来。
　　他是一个亡命之徒，经历过无数次险相逃生，之前的每一次他都活了下来，可是这一次幸运女神还会眷顾他吗？

　　他不由地看向车里的后视镜，担心后方突然有人追上来，这一看却吓了他一大跳，镜子里出现了一张意想不到的脸！
　　“哥哥，”女人笑着，“我来接你啦。”

　　“阿……阿娆……”他牙关打颤，方向盘都快要握不住。
　　阿娆歪着头，说：“别害怕，地狱一点也不冷。”

　　怎么会事！
　　这是幻像吗？阿娆怎么会出现在车里，刚刚被他丢进车里的明明是那个要去日本的小女孩！
　　冷静，他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
　　阿娆已经死了，自己亲眼看她死的，不可能复活，一定是那个年轻人搞的鬼！
　　他的能力难道是幻境吗？

　　阿娆从座椅上起身，慢慢探到前座来，伸出手抚摸他的脸颊，轻飘飘地说：“哥哥，你想我吗？”
　　他死死咬着唇，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也不敢让车停下，虽然不断暗示自己这是幻像，从脸颊传来的真实触感还是让他背脊发凉。

　　“哥哥，”阿娆再次呼唤他，“我的鸢尾花开了吗？”
　　鸢尾花……她怎么知道鸢尾花！
　　他感觉脑子里有根弦断掉了，眼前忽然变成一片煞白，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能感觉到有人捧着他的脸。

　　鸢尾花生长在老家的院子里，每一年花开的时候都会有大片大片的紫色，他对花粉过敏，多少次都想把它们清除干净，妹妹始终却不愿意。
　　阿娆喜欢鸢尾花，她经常拿着画板在院子里描绘花朵的形状，他们离开港城时，什么都来不及带走，匆忙之下她只摘了一朵鸢尾花走。
　　后来他们辗转世界各地，那朵家乡的鸢尾花一直被夹在一本《圣经》里，阿娆始终将它带在身边。

　　“鸢尾花开了，我们回家看看吧。”

　　*

　　临江市中心医院。
　　于阔从警车上下来，冒着暴雨冲进住院部大楼，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走进医院，前一次的阴影还回荡在脑海里，但是作为人民警察，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候必须得挺住。
　　现在临江市各个角落都在发生不可思议的事件，警局已经没有多余的警力了，所以他是孤身前来的，好在领导给他配了一辆警车，否则这种鬼天气下他连车都打不到。

　　小护士情绪激动，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哭着说：“警察叔叔你终于来了！我……我差点就死了！”
　　“这位同志，你先不要激动，”于阔冷静道，“你先把情况给我讲一遍。”
　　小护士抹了一把眼泪，说：“我刚才在十二楼，准备给病人换药瓶，打开们就看见好多血，有个东西……”
　　她一时没忍住，又哭出声来：“……有个怪物，才啃病人的脖子……到处都是血……我……我……”
　　另一名护士握着她的手臂，拍打着她的背脊，神色也很害怕：“警察同志，她说的都是真的，我也看见了，真的是只怪物！”

　　闻风赶来的医院领导却说：“你们真的看清楚了？”
　　“你要是不信可以上楼看看……”小护士哭着说，“警察叔叔，我真的没有说谎，你们都可以上前看看。”
　　亲眼见过怪物的于阔并没有质疑，而是问：“楼上还有病人吗？”
　　“没有了，”医院领导说，“刚听说有杀人犯我们就通知病人全部转移到门诊部了。”

　　“不是杀人犯，”小护士急切道，“是怪物，真的是怪物！”
　　领导无奈地摇头，对于阔说：“她可能受了点刺激。”
　　“你们先带她去休息，”于阔叮嘱道，“接下来不管是什么人，都不能靠近住院部大楼。”

　　他刚说完这句话，门口就走进来一个人，那是个打着伞的年轻人，手里拿着个手提箱。
　　医院领导连忙阻止他往前走：“这里不许进了，探望病人明天请再来。”
　　年轻人收了雨伞，于阔发现他身上还是湿了很大一部分，目光最终落在他手里的箱子上。
　　于阔立即认出，这个箱子和今天早上那名叫做唐浩的人手里的一模一样。

　　“是特别行动小组的同志吧？”于阔走过去问道。
　　许嘉上看了他一眼，立即点头：“是。”
　　心里却在想，这个组织跟警察也有关系？

　　“你能来帮忙真是太好了。”
　　他说的不是客套话，因为如果真的是那种怪物，他不敢确定自己能不能搞得定，现在专业人士来了，让他安心了不少。

　　于阔对着其他医护人员说，“大家先离开这里，剩下来的事就先交给我们。”
　　大家都很配合警察同志的工作，纷纷从住院部大楼撤离，此时大厅里只剩下了两个人，于阔率先伸出手，自我介绍道：“你好同志，我叫于阔，临江市刑侦大队的。”
　　许嘉上也伸出手，跟他握了一下，却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于是只说了自己的名字。

　　“你看起来年纪不大吧，”于阔说，“还在上学？”
　　“嗯，”许嘉上一边点头，一边往楼梯走，“在读高中。”
　　“高中？”于阔追上去，惊讶的了对方一眼，他没想到这个特别行动小组居然还用童工。

　　“它就在里面吗？”许嘉上问。
　　“不知道，”于阔说，“护士没告诉我它跑出去了。”
　　“那应该在里面。”
　　两人来到二楼，许嘉上又问：“死了几个人？”
　　“好像就一个。”
　　“那还好，”他指了指过道另一边，“你去那边看，我去这边。”

　　于阔迟疑了一下。
　　“你害怕？”许嘉上抬眸道。
　　这个词不应该用来形容人民警察，于是他说：“我只是在担心你而已，你还是未成年吧？大晚上出来爸爸妈妈知道吗？”
　　许嘉上扬起唇角，笑了一下：“谢谢警察叔叔关心，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如果真的遇见什么东西，记得往我这边跑。”
　　于阔一愣。
　　自己这是，被嘲讽了？

　　在他愣神的时候，许嘉上已经去走廊的另一边搜寻了，因为李晚晚就在这个医院里，他对这里的每个角落都很熟悉。
　　想起李晚晚，他不禁压低眉头，她应该还在医院里。
　　不过，既然这栋楼里的人已经全部撤离了，应该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如果此时李晚晚听得见他的心声，一定会大声喊哥你别这么草率啊，再怀疑一下啊，万一我没有出去呢？万一只有我一个倒霉蛋呢！

　　事实上，她也确实是唯一的那个倒霉蛋。

　　吃完晚饭后，值班的护士姐姐来给她送过一次药，她吃下去之后再玩会儿手机就能很快睡着，但是这个时候她发现手机没有信号了，网络怎么都连不上。
　　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后，她决定去趟卫生间，然后早点睡觉，却没想到在卫生间里晕倒了。
　　晕倒对于她来说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是由她得的贫血病导致的，本来晕个几十分钟就能醒过来，然后自己回到病房里。

　　可是这一次她醒来时，却发现了点不对劲，病房里太安静了，除了暴雨声外什么都听不见，她摁铃呼唤护士姐姐，但是等了好久都没有人来。
　　回想起自己从卫生间回来时没有在走廊上看见一个人，她突然开始害怕，缩进辈子里抖了好一会儿，终于决定出去看看。

　　别自己吓自己，万一护士姐姐只是没空来呢。
　　李晚晚推开病房的门，先往外面看了几眼，还是没有看见任何人，她咬着牙把门推开，慢慢走了出去。
　　走廊上空荡荡的，一阵冷风穿过，在她身上掀起一层鸡皮疙瘩。

　　李晚晚害怕极了，慢慢在走廊上挪动，来到隔壁的病房，鼓起勇气一把推开。
　　没有人。
　　一个人都没有。
　　难道是出院了？

　　她又来到一间病房前，她记得这里住的人昨天才来，是个阿姨，打饭的时候遇见过。
　　她推开门，忽然愣住了。
　　阿姨不在里面。

　　李晚晚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冲出去，沿着走廊一扇门一扇门地推开，所有的病房里都是空的，有些房间里的桌子上还摆着剥了一半的橘子，也有没吃完的晚饭。
　　他们都消失了，全部都消失了，这层楼只剩下她一个人！

　　怀着最后的希望，李晚晚来到护士站，里面灯还亮着。
　　她屏住呼吸，刚要推开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声响，她大喜过望，护士姐姐果然在里面。
　　可是就在门打开的瞬间，她彻底僵住了。

　　不是护士姐姐……

　　那个东西正趴在办公桌上，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头过来看她，干瘪的面庞上凸着圆滚滚的眼球，锋利的牙齿半张开，上面还有血迹。

　　“啊——”
　　李晚晚的尖叫回荡在整个楼层，她拔腿就跑，恐惧瞬间将她淹没，她无助地尖叫，无助地嘶喊，希望有谁能够听见，有谁能够来救救她。
　　可是除了她以外，这层楼一个人都没有！他们都不见了！都被怪物吃掉了！
　　李晚晚来到电梯前，拼命摁着向下的按键，屏幕上显示电梯还停在一楼，她看见怪物从护士站爬出来了，它正在盯着自己看，正在朝自己靠近。

　　李晚晚急疯了，大声地哭了出来，她捂住眼睛，想象着自己被怪物咬断喉咙的样子，在这个时候浮现在她脑海里的居然是晓梦的脸。
　　晓梦今天就该飞去日本了，她现在已经到了吧？她说过，明天春天就拍樱花的照片寄过来，可是自己再也看不见了，她会被怪物吃掉……她马上，就要被怪物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