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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雪下的很大,隐去高楼大厦的轮廓,空中只余纷扬的六棱冰晶,成团的往一起撞。

      寒风挤开虚掩的窗,满意地长驱直入。

      丽贝卡侧躺在床,翻阅着一份关于高分离度液相色谱仪器应用方面的综述,看罢基本上只弄明白了这玩意的缩写是HPLC,便气的丢开手机,打算先睡一觉再说。

      这时斑斑推开门,“为什么要关门……怎么又敞着个窗。”

      斑斑把水和药放在床头柜上,掩窗,过来用脸挨着她的额,调侃,“看样儿你是真不怕冷。”

      “嗯。”丽贝卡含混地应了声。

      “起来,乖,先把药吃了。”斑斑把她强行拽了起来,让她靠着床头,开始埋怨,“猫猫,你又在床上躺一天了,连个门都不出。”

      “累,不想动。”丽贝卡说,她把药藏在手心,空喝了半杯水。

      斑斑见她没什么精神,便也没说别的,只是打开衣柜,拿出被子搭在她肩,“等下吃饭时叫你。”

      等斑斑走后丽贝卡把那些药摊在桌上,开始比对形状与颜色,迟疑许久后她挑出椭圆形的药片,找空玻璃瓶装好,余者用纸巾包着丢进垃圾桶。

      从丽贝卡记事起她便一直在服药。药名、成分及所治症候一概不知;起初她不太在意这些小事,反正斑斑会把药准备好,她吃就可以了。

      直到数月前斑斑突然决定给她减一种药,动机不明,也许是瞧她天天吃药可怜,也许是嫌药费高昂。

      很可惜减药计划失败,没出两周她晕在家中,在ICU里躺了整个秋天。

      出院后斑斑给她加回来的药就是这个椭圆片。

      丽贝卡藏起瓶子,迷迷糊糊地开始寻思哪个实验室里有HPLC,她要去测一下这药究竟是什么。

      她倏然间听见有人敲窗,抬眼看去,赶紧打开窗,锁上房门。

      “讨厌你。”玛戈坐在窗框,哭丧着脸。“我还是不能飞。阿呆真坏,都怪她。”

      “怎么来的?”

      “飞机。”玛戈捶着肩,“我的腰,好痛。”她抱怨,“还备降了桃仙机场。我换了动车,折腾死了。”她半趴在窗台上,“快夸我,我学会怎么踩空调外机爬楼了。”

      雪纷飞,却不敢落在她身。

      丽贝卡挨玛戈坐下,抚-摸玛戈长发时果然探了个空,手只触摸到了寒冷的空气与簇簇雪花,“你妈妈打人了。”她说,“当着媒体的面。”

      玛戈靠近些,仰枕在丽贝卡膝上,“伊莲恩?不奇怪。”她嘀咕道,“那个女人脾气差得很。”

      “不是她,是另一个。”丽贝卡从梳妆台上拿起木梳,打理着自己的长发,很耐心地把发丝分出来的叉都抻掉。

      “不应该呀,弗莱娅看起来很讲道理。”玛戈费解地说道。

      丽贝卡摊手,示意她也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把手机倚在窗边,点了视频静音播放,拨一半的发到胸前,开始对着雪景编辫子。

      玛戈躺在那,歪头看视频,将手搭在胸口。

      一般来说喜欢紧跟时事的是CBS和华盛顿邮报,但这次冲在一线的是FOX。

      弗莱娅打人事件的起因是哈德森总统争分夺秒地和不列颠首相商讨新的经贸协定。

      原本两个秃顶说的还算投契,直到弗莱娅甩了哈德森一耳光。

      “这是我女儿的葬礼。”弗莱娅骂道,“我劳心劳力整整八年,把这艘原本要沉的船捞了起来,什么都未曾求过,给我和我的孩子一丁儿点尊重对你们来说这么困难吗?”

      视频播完后玛戈与丽贝卡闲聊,“你说,天堂是什么样的?”

      “充斥着一群死于无聊的灵魂?”丽贝卡攥着发尾,扫了下玛戈的脸蛋。

      “坏人。”玛戈抗议,“不许捉弄我。”她失笑道,“我又不是小猫,你这是在逗猫猫。”

      “好的,”丽贝卡语气正经,“实验对象零零一,实体消亡,知觉仍在。”

      “这份实验报告不及格。”玛戈支起身,长发曳下,“理由为选取次品当实验对象。”

      “不要紧,我是学术废物。”丽贝卡说,“无用东西理应挂上几门课。”

      沉默片刻后玛戈说,“万一天堂在-内-战-我该怎么办。”她胡思乱想,“噫,把两边儿的领袖做掉我就是新神了。”

      丽贝卡垂眸,“万一天堂里什么都没有,你怎么办?”

      “买新的。”玛戈嘟囔,“好赖是天堂呢,至少街上得有沃尔玛吧。”

      “说不准有亚马逊。”丽贝卡想了想,安慰玛戈。

      “可惜我没有钱。”玛戈拽了根长羽下来,“不知一根羽毛值几金。”

      “会很值钱的。”丽贝卡轻声说,她亲昵地用鼻尖碰了碰长羽。

      玛戈把羽毛塞给她,“给,送你了。”

      “我走了,趁现在天还没黑。我有点路痴,入夜后不分东西南北。”玛戈翻跪在窗台上,“亲爱的,帮我办件事。偶尔替我照看下那两个讨厌的女人和阿德莱德那个小傻瓜。”她小声说,“别对她们太好,比对陌生人好一丢丢就可以了。”

      “你好幸福。”丽贝卡望着皑皑白雪,让羽毛随风而去。她枕过窗,乌发淌在臂间,蜿蜒堆在腿上。

      她艳羡地说,“成功跑掉了。”

      玛戈捧住她的脸,“最后一次机会,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丽贝卡摇头,正要启唇,只听砰一声枪响。

      女人撞开门,莹白灯光从走廊照了进来。她拎着把枪,丝丝缕缕的烟未散。不速之客穿着一袭深蓝长裙,正在和别人打电话,看过来的目光极尽温柔关切,但遣词造句并不是那么回事。

      “你现在变得傻乎乎的。”她嫣红的唇间含着笑意,“把腿打断不就好了嘛。关起门,来日方长慢慢哄呗。小孩子记吃不记打的,抱一抱就什么恩怨都忘了。”

      玛戈一激灵,站在窗台,手搭着丽贝卡的肩,紧张地问,“问题来了,这是哪一个?”

      “李半月。”丽贝卡别开头,换了唇语,“不过电话对面的那个人可能是你妈妈。”

      “回见。”玛戈果断逃走,承诺,“我会来看你的。”

      丽贝卡应了声,屈膝蜷在窗边,自己抱住自己。

      她想知道自己究竟生了什么病,是精神分裂还是躁郁症,但又不想去查。

      场场幻觉于她而言过于真实,她仿佛能触摸到那个女孩;有几次她尝试着与“玛戈”依偎,辞别后身上甚至会留有欢-爱所带来的痕迹。

      可惜世上既没有魔鬼,也没有天使,只有精神病患者的臆想。

      李半月走到窗前,米白风衣衣带与栗色长卷发一同随风飞舞。她收起枪,揽着丽贝卡肩,往外眺望着,屈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手机壳,“她究竟怎么跑掉的?”

      “那这位神秘的小美人姓甚名谁?”李半月突然手往下移,扼住丽贝卡纤细的颈。

      她期待丽贝卡惊慌失措。

      丽贝卡却很温顺地合拢眼睫,安静的像个摆件。

      “会不会是阿呆?说不准她们俩早就串通好了,演戏给你看。”李半月吻去丽贝卡发上落雪,反手用指节刮着丽贝卡的下颌,“这样吗?说好的神不在乎呢?原来也是个俗物,颁下清规戒律,自命不凡地用一套准则约束所有物种。新约诚不欺人,上帝果然是个智障。我有点事,等会儿给你回过去。”

      她挂了电话,“猫猫。”

      “嗯?”丽贝卡掀开眼睫。

      “脸色还是这么差。”李半月拿指甲压了下丽贝卡凄白的唇,很快又改了主意,指腹安抚式地揉了揉弧形压痕。“在看什么?”

      “雪。”

      “零落成泥罢了。”李半月别开脸,她掩唇咳了几声,“长大点儿,别和个孩子似的。”她转身,落座于桌旁,抬手点了下窗,吩咐,“过来。”

      “替人问一句,”她拄着手机,“你认识罗雅尔家的玛戈吗?”

      “去世的那个?”丽贝卡反问,她坐在椅子扶手上,拉开书桌抽屉,拿出一把水果刀。

      “对。如果与你有关,”李半月停顿了片刻,“我就把你送给伊莲恩。至于她是打算杀你偿命还是留你一口气用以泄-愤就与我无关了。”

      “妈妈,”丽贝卡说话声软绵绵的,她抽了张湿巾擦刀,嫣然一笑,“那我们来猜猜看,瞧这把刀最终会落向何方?”

      倏然李半月擒住她的手腕,往怀里一带。

      丽贝卡特别快地旋了下刀柄。

      “可以捅这里。”李半月仰颈,瓷白色的颈在空中划过一道弧,说话尾音有几分媚气。

      她抓着丽贝卡的腕。

      丽贝卡持着刃,刀背凶狠地撞在李半月咽喉。

      丽贝卡无名指与小指往回一扣,刀身转过,贴靠她的臂与腕。她就着这个姿势用拇指揉了揉李半月颈上那道撞出来的红痕,细声细气地问,“疼吗?”

      李半月松开手,搭在膝,她喜欢在说话时看着对方的脸,于是斜身倚靠桌,“胆子还是这么小。”她捂住丽贝卡的手,低头凑近些许,很慢地冲丽贝卡指节哈了口气,“手好冰。”

      “斑斑昨晚买了一袋苹果梨,说要切只小兔子送我当新年礼物,可到现在我都没见到我的兔子。”丽贝卡从果盘里翻出枚梨,削掉皮切了一小块,递到李半月面前。

      “你就别和我们一起喊她斑斑啦。”李半月接过那块梨,“那是你长辈哎。”她勾唇,“杜月笙当年给人削水晶梨,你削苹果梨,真是一个奇怪的癖好。”

      丽贝卡又切了一块,“咳厉害了嗓子会疼,吃这个能感觉好很多。”

      “没用的,傻瓜。”李半月掐了下丽贝卡后颈,“好想给你改名叫阿呆,可惜伊莲恩那个讨厌家伙先我一着。”她站起来,“替我下趟乡。”

      “我想在家里睡觉。”丽贝卡咬了一小口梨。

      “车上睡吧。”李半月说,她将门锁踢到一边,“把地扫了,好多木屑。”

      她一回头,小姑娘很迅速地和衣往床上一倒,装睡。

      “陈冷翡,”李半月直接喊女孩大名,“扫地!听见没?”

      “晚上。”陈冷翡躲在被子里一蜷身,和个猫猫球似的。

      “小破孩一点都不好玩。”李半月瞪她一眼,关上门,但留了条缝,“斑斑,小姑娘问你要她的小兔子。”

      “跟她说我先解决一下锯木头问题。”李云斑一脸苦大仇深地盯着平板电脑看。

      “锯木头?”李半月手一撑,坐在沙发背上,“你们两个又想搞什么破坏?”

      “冷冷说想学小提琴,”李云斑往后一仰,搂着李半月的腰,“可我全忘光了。”

      “给她请个老师。”李半月阖上眼睛,她提膝,翻落,倚着沙发扶手,侧枕过手臂。

      “我会拉小提琴的。”李云斑固执道。

      “好。”李半月说,“你慢慢研究,我歇会儿。”她原本没打算睡,只是想清静会儿,可李云斑一下下地抚她的背,最后把她弄困了,睡死过去。

      室内一时只余风雪声。

      李云斑坐在那,突然扔了平板,弯腰张臂抱住李半月,泪流无声无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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