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物》溪西曲

1、第一章 重生

　　林清霜知道，如果没有潜云，他会死在诛邪阵中。

　　若不是那混蛇拼着魂飞湮灭，当着全天下名门正派的面跳入诛邪阵中，护住了自己最后一缕元神，自己也不会再有这一次重生的机会。

　　谁能想到，世间那么多人，平日里说不完的阿谀奉承，到头来比不上这曾因犯错被自己弃逐的灵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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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后修整了几日，算算日子，也该去收服潜云了。

　　上一世落魄到被正道人人喊打的落水狗林清霜，此时正是最风光无两的时候。

　　是海岳派掌门首徒，而且与掌门的小女儿叶时花定有婚事，等到叶时花成年就会成亲。

　　上一世收服潜云的地方在海岳派山脚下的一片葡萄园里。

　　那贪吃蛇盘在葡萄藤上狼吞虎咽葡萄，吃得醉了摔在林清霜脚边，还吓着了偷偷跟着林清霜下山的叶时花。

　　然后林清霜为了安抚叶时花，给小师妹示范收服灵兽，顺手就把潜云给收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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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事都跟前世发展得一样。

　　林清霜要出门时，叶时花正躲在林清霜门口的台阶下，见到林清霜出门，扑上来抱住林清霜的大腿：“林师兄，我又闯祸了，我爹要罚我，你带我去避避风头吧。”

　　林清霜摸了摸叶时花的脑袋：“好啊，上剑吧。”

　　海岳派是正经的修仙门派，出行方式一般是御剑，剑不会化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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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立了秋，天却仍旧热，山下的葡萄正是成熟的季节，芬芳的葡萄香味无比勾人。

　　叶时花嚷着要吃葡萄。明知那是别人家的葡萄园，林清霜还是带着叶时花落在了葡萄园中。

　　热辣的阳光照在林清霜的脸侧，耳根连着半面脸颊被晒烫，叶时花采了几颗葡萄用林清胸口的衣襟蹭了蹭塞进嘴里，抬头看到林清霜的脸：“林师兄，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林清霜不自在地避了避阳光，捂住乱跳的心口，回避道：“是阳光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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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清霜却知道，这脸红并不是因为阳光的温度，而是因为前世潜云犯的那个错。

　　潜云是好意，林清霜知道，而且那种情境下潜云也不得不那样做。

　　而且后来林清霜也很快将潜云扫地出门，直到死前再也没有相见过。

　　但是那感觉食髓知味，上一世一直回避并无太多心思回味，如今认清了是谁真的对自己好，满脑子都是那时的情景。

　　提到潜云，那段回忆甚至盖过了所有其他的回忆，他结实的腹部，他冰凉的体温，他掠过皮肤的吻和呼吸。

　　林清霜不是断袖，他无法接受那些事，却光是想想就脸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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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时花少女心性不知愁，只知道葡萄好吃，风景美丽。林清霜帮她洗了一串葡萄，用玉盘装着，她便无忧无虑地躺在干燥的草地上吃葡萄看风景。

　　于是林清霜一株一株地扳着葡萄藤看有没有缠在上边的蛇。

　　其实这葡萄园跟上一世还是有不同，上一世这葡萄园里几乎每串上最好的几颗葡萄都被潜云给叼走入肚了，这一世每串葡萄都完好如初。

　　林清霜其实当时心里咯噔了一下。因为这一世所有事都跟上一世相同，如今到了涉及潜云的事却不同了。

　　林清霜不知道潜云只是贪玩偷懒又发现了别的好去处；又或者是这一世就算重生了也不像再遇见自己了；还是上一世在诛邪阵凶险，潜云死在了那诛邪阵中。

　　但他一向不是太情感外露的人，还是强装着镇定，洗了葡萄安置好叶时花，仔仔细细将葡萄藤翻了一遍又一遍。宁愿潜云还是贪玩，只是恨自己不愿意再看见自己。

　　终于在太阳快落山时，林清霜终于在角落里看到一条银白色的食指粗细的小蛇懒懒地眯着眼盘在葡萄藤上，在小蛇的七寸处，淋淋漓漓布着一圈血红色的花纹。

　　林清霜伸手摸了摸小蛇的七寸，那小蛇只是懒懒睁开眼睛看了看林清霜，吐了吐舌头又放下头颅继续闭目养神。

　　那诛邪阵终究是厉害，又是针对妖邪的，潜云虽能活下来，却也是受了重伤，这七寸处的累累血色鳞片，看得林清霜眼睛发酸。

　　“你愿做我的灵兽吗？”

　　小蛇不明所以地晃了晃脑袋，像是嫌弃林清霜此人聒噪一般，懒洋洋爬起来迁往别处。

　　这小蛇年纪尚小，灵智未开，不过是条普通蛇，不是什么灵蛇。

　　林清霜也不管不顾，见那小蛇要逃开，也不管这蛇毒不毒会不会咬人，伸手捞起小蛇揣进衣袖里：“做我的灵兽吧，以后叫你潜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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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清霜的身世十分普通，就像所有修仙小说的主角一样，是从被妖物洗礼的村庄中存活下来的唯一一个小孩，被除魔卫道的名门正派救下收入门中，勤奋刻苦而且极有修炼天赋。

　　但是这样的孩子天分高，却有一个致命弱点。他们像是修炼的机器，却感情淡漠，用冷清来掩饰自己在世情方面的笨拙。

　　因为没有什么人会无条件地喜欢他们，所有的赞赏和夸赞都只基于他们的天分和勤奋。

　　叶时花是被掌门宠坏了的小女儿，身子弱却是个话痨，最喜欢跟性子冷清的林清霜一起玩。

　　林清霜一直很喜欢她，觉得她像是阳光，光是看着她，听着她撒娇，喊自己林师兄觉得心里被填满了一样开心。

　　况且，所有人都说二人之间有着天定的因缘。

　　十二岁那年林清霜被贪玩的叶时花拉去玩元宵红绳节，在门派师兄弟注目下，林清霜跟叶时花三次扯到了同一根红线的两头。

　　叶掌门坐在首席玩笑道：“你这林清霜，我捡你回来，教你功法，赐你首徒之位，你倒好，还惦记上我的小女儿了。”

　　从这一玩笑话后，全门派上下都默认林清霜和叶时花是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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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盘挂于夜空，浅色的云棉花似的镶在深蓝的天空。

　　叶时花吃多了葡萄已经睡过去了，林清霜再喊她时也叫不醒，叶时花小手抓着林清霜的衣袖，迷迷糊糊地说道：“林师兄，林师兄……你抱我回去嘛……我好困呀……”

　　这一趟回去叶掌门没有责罚，回去的路上也不会遇到什么熟人，林清霜就抱起叶时花踏剑回了门派。

　　但是到叶时花的院子时，身后却传来威严的声音。

　　“林清霜，你带时儿做什么去了？”

　　林清霜下意识地就跪倒在地。

　　上辈子在这个声音中跪过太多次了，一跪下上辈子那些不堪的回忆，百口莫辩的绝望感就席卷而来。

　　这是师傅，也是噩梦。

　　前几日只是晨会上远远看到，下了晨会林清霜就匆匆离去。林清霜其实一直在回避着叶掌门。

　　叶时花醒了一些，大概是觉得要从林清霜怀里落下来，又伸手将林清霜的脖子搂紧了些，迷迷糊糊说道：“师兄，你飞稳一些……”

　　一道金色的符咒从叶掌门指尖飞出进入叶时花的额头，叶时花瞬间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抬眼看看叶掌门，又看看被自己紧紧搂住的林清霜，连滚带爬地跪在地上：“爹，我错了，我不该偷玩娘的胭脂盒，把胭脂盒弄脏了，不仅没有承认错误，还求着师兄带我下山。”

　　叶掌门教导道：“时儿，你也是大姑娘了，再有几个月就满十六了，与师兄之间，是该注意些礼数了。”

　　叶时花将林清霜的手臂抱紧了些：“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从小不都是这样的吗？”

　　叶掌门阻拦不及，叹了口气：“罢了，反正也定了亲，待你生辰的时候，你就嫁给你林师兄吧。只是林清霜，你可要再努力些，配得上我家时儿。”

　　叶掌门定定地看着林清霜，林清霜自然知道其中的意思。

　　金秋十月是六派问典，是三年内各派新成年弟子的亮相。

　　叶掌门希望林清霜在六派问典中能够取得好名次，好名正言顺地迎娶叶时花。

　　在上一世中，这次六派问典里，林清霜拔得了头筹，满心欢喜以为能将自己最喜欢的小师妹娶作妻子，却想不到，叶时花对排名第二的西玉派新秀驭雀仙商陆动了心。

　　上辈子的自己对此无比痛心，如今想来，与那被追杀落难的十年相比，这一点痛楚又算得上什么。

　　大概只有什么苦都没尝过的少年才会事事计较，而发肤心扉都被虐得没有一处好地儿，最后还被扔进诛邪阵的林清霜——只想早点回房间去玩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