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短篇合集》十字相乘

7、神爱世人（下）

　　㈦
　　今天琴叶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找我了，我将樱饼塞到她口里，至于她为什么这么紧张我大概有了些想法，逗了逗她怀里的伊之助，看着琴叶将口里的樱饼咽下去。
　　“没事的，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我看着瑟瑟发抖的琴叶，不禁在心里埋怨起童磨做事的不谨慎，吓到了我亲爱的琴叶，幸好她的眼里依旧有光亮。
　　再次低头，撞进了一双忧心忡忡的眼里，我却一点也没有生出半点和童磨狼狈为奸的心虚，拍着琴叶的头。
　　看着逐渐睡过去的琴叶和依旧睁着眼睛的伊之助，这个孩子也有一双和琴叶一模一样的眼睛。
　　“要幸福啊，琴叶……”
　　伴随着我的话，刮起了轻柔的风，夜间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心里拟定好了一切的计划，将自己的毯子改在琴叶和伊之助身上。
　　我难得做一件好事，不要辜负我的期望啊。
　　***
　　琴叶拉着我一路跑到了悬崖边上，身后就是依旧在追的童磨，我一边不解琴叶对于童磨的恐惧，一边穿着繁琐的服饰在林间奔跑。
　　我没有出声告诉她前方是悬崖，而是跟着她一直向前跑，我大概是不希望琴叶死去的，那双眼睛再一次失去光亮我已经不能再接受了。
　　“琴叶，给我个拥抱吧。”
　　话说这么说，却是我自作主张的抱住还抱着伊之助的琴叶，然后轻轻一推将琴叶和伊之助一起推下山崖，因为我听见了下面缓缓的水流声。
　　“活下去吧琴叶，感谢你给我的拥抱。”
　　我看着琴叶从悬崖上掉下去了，我还什么都没有听见，童磨就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阿辞。”
　　久违的没有笑容的童磨，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是还没有遗忘过去的我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吧。
　　“摔下去了。”
　　“我还以为阿辞会一起离开呢？毕竟阿辞好像很中意琴叶呢。”
　　童磨完全没在听我说的话，这么说我你不也是很中意琴叶吗？我提起衣服的下摆。
　　“我不会离开你的，除非死亡，不是吗？”
　　我没有再回头，悬崖下究竟是怎样的情况我不知道，一切看造化了，如果是好事可能我会开心吧，如果变成了坏事，那就说明我不是个能做好事的人吧。
　　我日后一直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就好像琴叶从没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也的确开始忘却她，然后在我的记忆里只剩下两双极为相似的眼睛。
　　时间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过去，我伸手接过童磨手中的镜子。
　　“阿辞没有再变过了呢~明明已经过去很久了~”
　　童磨的身高将我抱在怀里绰绰有余，但是现在是冬天，我却没有推开他的心思，我确实没有变过了，我已经……年龄是女人的秘密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是鬼。”
　　我才不想要成为鬼这种悲哀的生物，不能拥抱阳光，还要为了能活下去做尽伪装，躲避追踪。
　　那次以后童磨就将教会转移了地方，我依旧做着我的圣女，却开始无时无刻的想着要如何死去，我已经看厌了人类的悲哀了。
　　这样看的话，说不定鬼会更容易死去些，任由我以鬼的身份拥抱太阳就能死去，毕竟要寻找一个鬼杀队队员过于困难，而且碰到技术不精的会很痛苦吧。
　　所以我选择以一个人类的身份求死，童磨就好像在我身上长了一双眼睛一样，傍晚我正打发走了身边的侍女，将藏好的麻绳从草丛里拖出来，就撞见了满脸笑意的童磨。
　　我站在庭院的池塘边上，就看见童磨顶着一片荷叶潜在水底看着我，我因为上次的教训特地避开了没有太阳的时候，就是不知道童磨他到底在水池里待了多久。
　　“阿辞没有我的允许是不能离开的~”
　　“因为我想要阿辞一辈子都陪着我……如果要死掉了就让阿辞变成鬼好了~”
　　是十分雀跃的语气，我知道童磨没在说谎。
　　“把你的眼睛给我吧，我保证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我看着童磨，事实上我新水他那双彩色的眼睛很久了。
　　“阿辞要这么狠心的对我吗？阿辞果然是最爱我的人啊！”
　　我最后还是没有得到童磨的眼珠，不过想想离开身体后可能会发生的事，我就不太在意了，既然这样就让它好好长在童磨身上好了。

　　㈧
　　那天是我二十七岁的生日，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还是十七岁的模样，这大概是诅咒吧。
　　“阿辞走了那么久不累吗？”
　　我和童磨在街上逛了很久，即使我并不快乐，也不知道这里的人们为何而欢呼喝彩，就这样逛了很久，灯笼被高高挂起，我在想地狱会不会是这般景象，不是说热闹，是那排灯笼。
　　“回去吧。”
　　我其实不知道什么是累，就连我吃东西都是为了吃而吃，就像童磨为了隐瞒自己是鬼那样，我的话是想吃就吃了。
　　我只是对于这里叽叽喳喳的人类感到了厌倦，我是不信神的，补充的说一下我也不信童磨。
　　他们究竟为什么那么快乐呢？我从未感受到快乐，被母亲姐姐爱着也好，过着贫苦的日子也好，在万世极乐教过的衣食无忧的日子也罢，从未有一项给我带来快乐。
　　我依稀记得幼时的我还是个正常的孩子，我会为了村里其他孩子不过大脑的言语而独自哭泣，那种感觉应该是悲伤吧。
　　我是准备在这里迎接第二天的太阳才过来的，我当然有想要将童磨打发走的想法，不过这个家伙硬是要留在这里说是想要和我一起看日出。
　　“只是一秒是没关系的，到时候我会在脑子里想那位大人，就可以离开了~”
　　他是这么说的，我也就不在追问了，只是等待的过程中来了位不速之客。
　　“我说一定是你吵着要在这里吃夜宵才会把鬼杀队的人引来啦。”
　　我丝毫不在意那位小姐听见我说的话，我从来没有介意过自己身为人却和鬼一起生活，这么看其实我是被童磨圈养起来的人类吧，只不过臭味相投才活的久了一些。
　　那位“蝴蝶小姐”，其实是化名，她并没有做自我介绍，我也没有闲情雅致要与她交谈，因为她毁了我完美的看日出计划。
　　我被排斥在战局外，这不是重要的，我看那位“蝴蝶小姐”正处于下风，童磨也并未动真格，这是属于他的恶趣味，而且听着似乎那位“蝴蝶小姐”是鬼杀队里的柱啊，真是厉害，也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呢。
　　看着她手里的刀，寒光之下映照着我的面庞，那样想法又在心底滋生，我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有些重了，这是兴奋的感觉吗！
　　我觉得自己的脸上一定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红，挂着似是而非的微笑，我能预见到的不再有我的未来。
　　死亡原来如此简单，我趁着童磨说话的间隙走到了“蝴蝶小姐”面前，当着她的面捡起了属于她的刀。
　　“阿辞？”
　　好痛……
　　我捂住还在不断往外流血的脖子，童磨一下就来到我的面前，我的血落到了“蝴蝶小姐”的脸上，但是她连说话的不行了。
　　“真是浪费啊……”
　　看着童磨伸出手接住我的血液，我料到了童磨会是这样的表现，所以我紧紧握住手中的日轮刀，等待着自己失去意识，失去呼吸，天也快亮了，我还想再看一次升起的太阳。
　　“这样可不乖啊，阿辞。”
　　童磨的脸上失去了一直以来伪装的表情，我不知道他真正的想法是什么，失去过多的血让我与外界的联系越来越微弱。
　　“我最讨厌你了，是没有任何理由的厌恶。”
　　“我会在地狱等你的，那一天不会太远的对吧？”
　　“从很久以前我就开始规划了，果然你我都是要下地狱不可的。”
　　然后我失去了呼吸，我是站着死去的，可惜当时距离日出仍有一段时间。
　　我依旧知道是因为我变成了灵体之类的存在，除了失去实体以外没有什么变化，我与人间的联系变得薄弱，我看着童磨将我的血肉融入他的身体，放着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蝴蝶小姐”不管，就离开了，我飘在“蝴蝶小姐”的身边，这样其实有些奇怪了呢，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童磨。
　　真正和童磨融为一体的时候，我的感觉有些微妙，这样的话那双眼睛也算是属于我了吧。
　　看着那位“蝴蝶小姐”获救，我正式切断了和人间的联系，成为了地狱里最孤独的一抹游魂，我在等着、等着一个和我同样罪孽深重或许更甚的人来陪我走那条路。
　　“一起下地狱吧，童磨。”
　　“我在这里等你。”

　　㈨
　　从记事以来我就在聆听，我坐在上面，那群大人跪在下面，其实我并不理解，和我这样的孩子说的话你们就会得到救赎吗？当我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只要我能对他们的经历感同身受的话这件事情就会变得简单了，我开始学习他们，他们流泪我就跟着流泪，他们嫉妒我就会顺着他们的意思告诉他们这不是你的错。
　　我学会如何当一个合格的教主了，既然是你们希望的，那么就由我来解救你们吧。
　　因为我有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所以我是他们口中的教主父母眼中的神之子，我年幼的时候也怀疑过这会不会不是父母骗财的手段，但是我发现他们和那群从我这样的孩子这里得到救赎的愚蠢的教徒并无二致，他们是真的相信我是神赐予他们的孩子，而不是单纯的他们的孩子。
　　后来愚蠢的父母做了愚蠢的行为，擅自将我的地方弄得一团糟，这味道实在是无法忍受了，这里有什么人在能清理一下吗。
　　所以说是愚昧至极的人类，因为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神，当然也不可能存在神之子，我只是拥有着要解救这群愚昧无知的人的使命，要带他们前往极乐，要让他们和我一样获得永生。
　　变成鬼也是一件有趣的事，只是无法直面阳光而已，我身为人的时候也从未对太阳有过什么向往，阳光就是普通的阳光，只不过之后会变成危险的阳光而已呢。
　　所以我并不后悔呢，我也不觉得我很可怜，说起来比起只有少数弱点的鬼，还是人类更可怜吧？我见过哦，明明只是普通的小病，然后就死掉啦，所以变成鬼的话不是很好吗？
　　我遇见了很有趣的孩子，原来外出是真的会有收获的，两个在丛林里逃窜的女孩子，只有其中一个符合我的喜好，被拉着手跟在后面跑的孩子根本不抬头，那种的话没什么兴趣啦，我更喜欢那个小小年纪拥有纯黑眼睛的孩子呢，我在她眼里都看不见自己，却能看见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孩。
　　我知道了，那个孩子一定是所谓被全身心爱着的存在，对吧？
　　我努力回想着被我救了现在已经成为了上弦六的那对兄妹，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所以我赶走了追逐她们的鬼，那个拥有纯黑眼珠的孩子就这样相信了我，一切似乎发生的有些理所应当。
　　但有些无趣了，游戏变得简单了，所以我当着那个小一点的孩子的面送她的姐姐前往了极乐，这个被全身心爱着的孩子会有什么反应呢？我想要开口告诉这个年幼的孩子，你看她死了哦？想要看着孩子脸上恐惧的表情，想看她无助，想看她祈求我的表情，但是没有。
　　她一直低着头，明明身边有发出连我都不喜欢的惨叫，我心下一动伸出手将眼珠给她，那个孩子才终于抬头看我，我看见她有一双我喜欢的红色的眼睛，我有些感兴趣了。
　　她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眨了眨眼，然后就昏了过去，我对她产生了一点好奇，成为鬼后，我从未发现和自己如此相像的人，我感觉自己同往常有些不一样，这就是所谓的情感吗？
　　出乎我意料的那个孩子忘却了一切，变成了一个破布娃娃，猩红的眼珠失去了光亮，我起了些兴趣想要自己培养一个孩子，让她成为我的所有物吧。
　　逐渐生动起来的阿辞满足了我的所有好奇心，但是她还是不会生气，她也是极其乖巧的玩具，和前面几任因为看见我吃人的圣女不一样。
　　我是想要解释的，阿辞却先我一步开口，我发现阿辞真的是个极其特殊的人，当她舔去我手指尖的血珠时，我感觉自己的心都有些小小的颤动了。
　　我想将她变成鬼，虽然和我融为一体也是不错的选择，但是我想要看着她和我一起永生。
　　然后她拒绝了，我想阿辞还真是痴心妄想的人啊，已经身处黑暗的话，阳光是不会青睐你的，这不是简单的道理吗？连我都知道的简单的道理哦？
　　我外出的时候遇见了琴叶，一个可怜的女人，她是和阿辞不一样的两个极端的人，我以为她们不能好好相处的，抱着能看见阿辞生气的样子我将琴叶和她的孩子领回了教会。
　　我发现阿辞格外爱听琴叶唱的“狸猫歌”，大概是童谣之类我从来没听过的，阿辞对于琴叶格外宽容，是为什么呢？
　　我一样的聆听着琴叶的苦恼，在逐渐的相处中我生出了要将琴叶母子养在身边，直到他们母子俩寿终正寝，意外总是来的很快的。
　　“掉下去了。”
　　我看着阿辞的眼睛，我记得有教徒和我说过，眼睛能看出一个人内心的想法，不过对于阿辞似乎是不起效果的，我失望的移开了眼。
　　阿辞最近有了新的兴趣，我好奇的凑过去看，是一节绳子，我想到了之前有人说过自杀之类的词，阿辞也是想要做这个吗？
　　我很清楚，人被杀就会死，阿辞是坏掉了吗？作为玩具是不称职的行为啊，我开始一次次的打断她，我好像发现了新的乐趣，因为这样阿辞会受到惊吓。
　　“人类真的是很脆弱的生物。”
　　阿辞这么和我说，但是她也不愿意成为鬼，我躲在走道拐角看着阿辞沐浴在阳光之下，真是刺眼啊，要将阿辞拖回属于我们的黑暗啊。
　　心脏漏一拍的感觉，原来这就是爱吗？我将阿辞融入血肉，连骨头都没剩下，这就是爱的感觉吗？
　　我带着阿辞留下来的那串铃铛离开了，那串铃铛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吗？我回到教里，举着那串铃铛观察了许久也没看出什么来。
　　***
　　被鬼杀队的家伙打败了，我到了漆黑一片的地方，我以为我会一个人孤独的走下去，然后我度过了河，路上熟人不少呢。
　　黑死牟阁下、猗窝座阁下，他们身边多少都有一些人，而我独自前往，撑船的是个带着面纱的红眸女子。
　　“到了。”
　　“童磨，走吧。”
　　我看向那个无比熟悉的撑船人。
　　“我可是等你很久了，我说过的吧，你会下地狱和我一起走的。”
　　“那就一起走吧~我其实很想阿辞呢~”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