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前任太开挂了怎么办?》江登

10、第十章

　　接下来几天，她把这些年以来她所有的作品重头细致地看了一遍，就算她不甘愿，也必须承认她这几年实在太过激进了。
　　打开评论区，下面已经骂成了一片。
　　“我说，苏世欢这演的啥啊，地上撒把米，鸡都演得比这好。”
　　“就是啊，开心就是大笑，伤心就是大哭，激动就是要哭不哭要笑不笑，AI都没她套路深，到底有没有在琢磨演技啊。”
　　“还琢磨演技，就她这个进组的速度，人家最想要的是捞钱，好吗？！”
　　“听说她前两年拍戏过劳差点死在了片场，她作为演员收入也不低吧，何必这样呢，跟没见过钱一样。”
　　“楼上的，此言差矣，谁会嫌钱多呢！”
　　“也幸亏她中了颜值彩票，演成这样，现在还能时不时地接到几个角色，不温不火地在圈内混着，换别人，早撑不住退圈了。”
　　在这铺天盖地的骂声中，也有一两个微弱的声音，是苏世欢的粉丝。
　　“其实，苏世欢刚出道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她对每个角色都很用心的。”
　　“是啊，我觉得她那时对表演是有敬畏之心的，当初出演血色馈赠的时候，剧组穷，为了更多的资源用于电影的效果，她连片酬都没拿。”
　　“真觉得可惜，现在看她的作品，简直不敢相信和刚出道的那几年是同一个人。”
　　“……”
　　她退出了评论区，刷到了唐薇薇的采访，她妆容精致，在镜头前面得体对答，对于记者的“苏世欢是不是无故罢演，她这次是不是临危救场的义举”的疑问，唐薇薇微笑着，不置可否。
　　她的态度在大众看来，就是无声的默认。而她的沉默，也被认为是为了保全同公司演员的体面，更做实了苏世欢的恶劣
　　哎，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人失魂落魄，当然也有人春风得意。
　　世欢了无生趣地关了手机，往事一幕幕地在她脑里闪过。
　　那时候沈清远刚走，苏世欢去见了苏光良，提着刀去的。
　　她的语气出奇地平静：“你要逼死我是不是。”
　　苏光良被她吓得躲在桌底瑟瑟发抖。
　　在童年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苏世欢是怕他的。别的孩子会因为爸爸晚上不回家而大哭，他们家不一样，苏光良打牌醉酒不回家的夜晚，是她难得可以安睡的夜晚。
　　现在，她觉得自己再也不怕苏光良了，大不了就是个死，反正活着也没什么好期待的。
　　她拿刀对着苏光良：“如果你想我死的话，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苏光良龟缩在桌子底下，拼命地喊着救命，求她放过他。
　　“放过你？”她笑了一下，眼泪也流了出来：“我才应该求你放过我，算我求求你，你放过我吧，你放过我吧……因为你，小时候，我没有过一天安生日子，现在好不容易好过了，你又去逼沈清远，他走了，你满意了？”
　　她哭得厉害，像是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尽了一般：“沈清远走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真的会杀了苏光良。然而，她终究没有。
　　离开的时候，她对苏光良说：“你之前的赌债，我来帮你还，还完这笔钱，我就当我爸已经死了。如果你再来纠缠我，打扰我的生活”她回头看着苏光良，眼神平静而绝望：“那我们，就一起去死吧。”
　　从那之后，她开始没日没夜地工作，不要命了似的，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累得已经出现了幻觉。
　　在那如同山一般的负担压得她喘不过气的时候，她告诉自己，她就当是在给自己赎身，从苏光良手下把自己赎出来，还了这笔钱，她就永远属于她自己了。她和沈清远，说不定，能有新的开始。
　　等她真的还上那笔钱，苏光良已经肝癌晚期，病得奄奄一息。世欢给他交了医药费，但拒绝去医院看苏光良。林柔倒是去看了他，世欢因此和她大吵了一架。
　　苏光良快断气的时候，世欢去见了他最后一面。
　　他已经彻底不行了，她印象里的苏光良一直是凶恶粗壮的，现在却瘦得双眼凹陷，像是一具会呼吸的骷髅。
　　他用了很长的时间辨认出世欢，而后艰难地开口：“你来啦。
　　他说：“你还是看我了。”
　　世欢说：“我是来看看，你到底死了没有。”
　　他的呼吸微弱：“你盼着我死，我知道……我一死，你就可以解脱了……”
　　“………”
　　他看向世欢：“我这辈子，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妈……”
　　世欢红着眼睛咬牙切齿地：“你觉得你现在说这个，还有意义吗？”
　　“我知道你们不会原谅我的…”他艰难地思考了一阵：“你小的时候，有一次看到幼儿园的伙伴，被自己的爸爸抱起来骑在脖子上，很羡慕，你吵着让我也抱你，也给你骑脖子……我那时候输了很多钱，只觉得烦得很，不仅没抱你，还打了你一顿……你哭了很久…后来…就越来越讨厌我…也再也没有喊过我爸爸……”
　　他说：“这些年，我想到这件事，就觉得很后悔……我那时候真应该抱抱你，也让你骑在我脖子上…说不定，你现在就可以少恨我一点……说不定，就会叫我一声爸爸……”
　　世欢在大得足以遮盖一切情绪的墨镜里看他，他瘦弱得好像风吹得大一点，就能断气一般。
　　她说：“不可能，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是一样地讨厌你，我只恨你为什么不早点去死，你这样的人渣为什么是我爸爸！”她声音是颤抖的，泣不成声。
　　苏光良混浊的眼底好像有一点悲伤，很久之后，他说：“那你下辈子投胎，眼睛就要睁大点了…别再投胎成我女儿了……”他停了一会儿，又说：“我也…不想再当你爸爸了……”
　　“………”
　　长久的沉默后，他突然问：“沈清远去的地方，是M国吧。”
　　“……嗯”
　　“他会回来的……他舍不得你……”
　　“……”
　　苏光良最后说：“你以后…就可以安心地过你的日子了……”
　　往事不可追，世欢用手背遮住了眼睛，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