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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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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经历一夜的风雨,院子里的梧桐,叶子全部凋零。死在地上,一地的梧桐叶尸体。
叶落大地,是死亡,还是另一种新生?
还是死了好吧......
很久很久,身体上没有这么痛过,那是叫人生不如死的折磨。秦桧睁了睁眼,眼前一片模糊,染上朦胧血色。他想动一下身,却被□□撕裂般的疼痛痛的龇牙咧嘴。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值钱的眼泪。”少年戏谑地笑着。
秦桧狠狠地瞪着他,开口说话时才觉得自己喉咙可以冒火,“闭嘴。”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哪次不叫的喉咙嘶哑的。”少年起身穿好衣物,系着金丝腰带。
他回头说道:“认命吧会之。你只能是我的会之。”
“你根本,就不懂。爱不是这样。”秦桧费力地支起身子,看到矮床橱放着杯茶,一手扶着床,一手拿过饮下。喉咙这才好受些,可是声音依然哑得很。
“哦~呵呵。”少年系好腰带,重新坐回床上,“你还再执着你所谓的爱吗?真是可怜。经过昨天一夜,你居然还没有醒悟。会之,你所谓的爱,不过就是因为利益而爱,因为利益而背叛。赵构,他能给你什么,或者是,你能给他什么。谁也无法给谁什么。你爱他吗?你不过是利用他证实这世间还有真爱。可是,有吗?现在你回答我,有吗?你证明了吗?可怜的会之,当初你就不应该离开我,逃避是没有用的,你要学会接受永世的痛苦,并在痛苦中习惯、找到快乐。就像昨夜,你一味的哭叫有什么用,还在妄想赵构会来救你吗,你应该配合我的,这样你才会忘却痛苦,得到极乐。”
少年不容分说地抬起秦桧的下巴,强迫他直视自己。
“看着我。”少年勾起一丝冷笑,“看着我。看着我。看着我......你不爱赵构,你只是利用他证明你妄想证明的东西,赵构也不爱你,他只是利用你满足他得不到戚少商的遗憾只是利用你成为他夺皇位的爪牙。你不爱他......他也不爱你......你们不过是利用彼此,打着爱的借口。是借口。是借口。是借口。秦桧,要跟亶走。”
秦桧眼神迷离开去,“我不爱赵构,赵构也不爱我......我们是打着爱的借口相互利用......我不爱他,他也不爱我。是借口。我......我要跟亶走。”
“......这就对了。”那个叫亶的少年,贴近秦桧,吻向他的额头,伸出舌尖,细细地舔下......“会之,忘却一切,跟我离开。”
太原。
刚下了一场细雪。
地上白茫茫地一片,可是不出片刻,皆化为浮水。
“亶。你回来了。”一个女子,裹着白色裘衣,迎风站在城门下。
亶下了马车,一步一步走近她,“容。”
碧容回了他温暖的笑容,“回来就好。”
亶点点头,淡淡地问,“你出来,他会起疑。”
碧容低下头,笑容变得有些窘,“他好像都知道。”
“.......为什么?”
“不过,他大概认为我是皇上派去的。毕竟知道亶的人几乎没有.....”
“不一定。毕竟他是顾惜朝。”亶一边说着,还一边回头望了马车一眼,秦桧一路上一直在睡,那杯放了毒的茶有这么大后劲?
“嗯?”碧容顺着亶的目光望去,平静地问,“会之哥哥回来了?”
“是。”亶的唇角匀开笑意,“是我的终是我的。”
碧容没有说话。
亶又说道,“是否,我也该去会会那惊才艳绝的顾惜朝了。”
“......亶,会杀他么?”
“怎么?”亶眯起双眼,冷笑道,“容觉得他不该死么?”
“没......”
顾惜朝站在后院里,突然想念起朝暮山庄里自己亲手中种的那一片紫色勿忘我。想起他与他成亲的前一天,戚少商喝醉炮打灯,自己将他背回房间,然后同床共枕......想起他中毒前呼唤自己“惜朝”......想起他在辽国找到自己时深情地拥吻......想起他最后说的“富贵荣华如浮云,转瞬如烟散,唯愿伴君看河山”的话......
如果没有遇到我,你的人生会更美好吧。
大当家......我不能不报杀母之仇。
金丝八宝攒珠簪子被他握紧,又被松开,最后被包好放进里衣的口袋。那是惜暮留给自己的最后的遗物。
顾惜朝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呼出。心还是揪着痛。呵,他心里冷笑着,已经又一次伤了他了,再也不会被原谅了吧。
“九殿下。”碧容又端着一碗药过来了
“殿下,该喝药了。”
顾惜朝接过她手中的药,刚要喝,又顿了顿,说“你去见过他了。”
本应该是疑问句,可是被顾惜朝讲成了陈述句。碧容有些窘色地低了点头,望向自己的脚尖,小声回应了一声。
“他是碧容所爱的人?”
“......也许,那就是爱吧。碧容自己也不知道。”碧容抬眼看顾惜朝喝完了药,立马承上一粒冰糖。
顾惜朝含在嘴里,仍觉得去不了嘴里的苦涩,深深皱着眉。
碧容也正深深地看着他。我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爱......
等碧容退下,又只剩了他一人。
很多人都不明白自己对某人的感情是不是爱,等到明白时,一切都不可挽回。
体内内力运动游起,毒素从五脏六腑聚起,慢慢地顺着血脉,从十指间迫出。顾惜朝双手的指甲都变得乌黑,乌黑的毒血从指甲下逼出。
一点一点掉落土里,渗下去,消失不见......
看来,九幽的魔功还是很有用的。没想到静脉逆流还可以逼毒。顾惜朝舒了一口气,完颜晟,我就不信你没有弱点。惜暮娘、末荷娘,都不会白死。你欠我的,我要你十倍偿还!
太原府。
重兵把守。
顾惜朝回到房里,越想越不对劲。窗外又掠过一批暗影死卫。
“碧容,府上怎么了?”顾惜朝沉思着问道,“全部的死卫都出动了。”
“......亶,他回来了。”碧容抬眼望向窗外,“他,回来了。”
亶?
顾惜朝没有再问下去,心里已知晓几分。再看碧容面色苍白,神情悲哀,顾惜朝眯起了双眼,有种不好的预感。
完颜晟的院内,一派肃静。他所在的房间,房门紧闭。
两名死卫挡在门口,他们拦不住顾惜朝,只能用血肉之躯抵挡。
“九殿下,现在你真的不能进去。”
“请九殿下不要叫我们难做。”
顾惜朝冷冷地瞧了屋里一眼,拂袖离开。他并不是非要见完颜晟,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很好,全部的死卫都在完颜晟的院子里,全部的兵力集中在了太原府。顾惜朝觉得或许现在去见戚少商并不明智,可是要怎么控制,才压抑得下迫切的思念。
郝连家的太原别院,看似没有人居住,实则在后院的某几间房内,是暗藏人的。
顾惜朝避过了追命冷血等人,直接翻进了戚少商所在的房间。
白婉婉被一指点中了昏穴,拎去了另一边。
华年睡在戚少商身边,是不是还轻身叫着“爹爹”。
顾惜朝将华年抱向床的里侧,坐在华年原本躺着的地方。
好久没那么近的与你在一起了,少商......
顾惜朝伸出手,还带着些颤,细细地抚摸过戚少商的脸颊。昏睡多天的戚少商,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心一点一点地缩着疼痛。
他看见他两鬓的几缕白发,怔怔地,两眼发酸涩,眼泪模糊了视线。
“少商......”
“醒过来。我知道,当你醒过来,一定会来杀我。我等你来杀。不要逃避,那有什么用。少商.....其实我更想将那天没有与你讲完的话告诉你,我没有选择,因为我要报仇。你是大侠,背负百斤重的侠义,我不能再拖你下这趟混水。何况......”
顾惜朝看了看华年,缓缓地绽开一个微笑。
“何况......我们还有华年。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陪他长大,华年以后怎么办,他还那么小,只能依靠你了。”
顾惜朝挨着戚少商躺了下来,侧着身子,抱住戚少商。滚烫地泪水滴落下来,顺着戚少商的脸颊、沿着颈根滑下,留下一道道泪痕。
袖中的匕首握到了手中。银色匕首面上一闪而过他凝重地神色。
手心被划开一道口子,血缓缓渗了出来,渐渐流得愈来愈快愈来愈汹。一滴滴地掉落在戚少商唇上,又立马顺着嘴角流了下去。
顾惜朝蹙眉,将手心贴在了自己的唇上,用嘴吸出一大口鲜血,再又俯在戚少商身上,嘴贴嘴,生生地将自己的血渡了进去。
一口,两口,三口......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屋外有了些声音。
顾惜朝匆匆扯下白色床幔缠在自己的手上包住还在冒血的伤口,从后窗跃出。
鱼天凉端着人参汤进房间,看见破烂地床幔,又瞧见戚少商一嘴的鲜血,吓得摔破了碗。
“崔略商!!!”鱼天凉失声叫道。
追命与冷血闻声赶来。
“这是......怎么回事?”白婉婉在冷血解了穴道醒来后迷茫地问。
冷血细细地观察屋内,一时没有出声。
突然鱼天凉又叫一声,“华年呢?”
追命的视线越过戚少商,看到了床的里侧,指了指,说,“还在那。”
他转过头问白婉婉,“老头儿,你怎么会被人点了穴道,看清是什么人没?”
白婉婉晃了晃脑袋,他没事有事都喜欢晃脑袋,他巴眨巴眨几下眼睛,翘着花白胡子说“我怎么知道,我听到有声音,刚一回头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没见过有哪个有这么高的轻功!”
“够了,我知道了。”追命无所谓地笑笑,“果然是朝朝来过了。除了他哪个轻功会瞬息千里。”
鱼天凉望向冷血,问,“冷血大哥觉得呢?”
“嗯。”冷血点点头,表示赞同追命的想法。
“呀!”白婉婉跑到戚少商床边,“少商娃娃这是怎么了?”
白婉婉伸出一指,蘸了一点戚少商脸上的血,往嘴里送。
“诶白老头你——”鱼天凉怕那血有毒,说到一半立马被白婉婉打断了。
“是人的血,还是热的。这血的味道.....”白婉婉翻着眼睛思考半天,惊呼,“这不是神仙血么?!”
房内顿时静默了下来。
谁也没有想到,顾惜朝会拿自己的血喂戚少商。
“唉,我那傻徒儿......说不定少商娃娃醒过来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他。”
鱼天凉转身出去,一会儿打了盆热水进来,替戚少商擦干净脸上、嘴边的血迹。
华年踢了踢腿醒过来,见周围都站了人,以为戚少商醒了,可是低头一看,他的爹爹还是闭着眼......
“华年。”追命喊了华年一声。
华年抬头望着追命,微微皱着眉,好像在努力回忆什么。
冷血与华年相处的时间比较长,知道他一定是有事,也出声喊了他的名字,“华年。”
华年又望向冷血,带着哭腔喊:“冰块大叔!”
冷血走过去抱起了他。
华年哭了出来,“有娘的味道。华年梦到师父抱我了。他有来过吗?”
冷血默默地替华年擦去泪水。
“师父有来吗?我感觉到他的气味了。”
“华年,你师父是来过了。”追命回答他。
“那他为什么不带我和爹回家?他真的不要我们了吗?”
“不是的,不是的。你师父只是、只是还有自己的事要做。等他做完了,就会回来了。”
华年安静了下来。静静地望着床上的戚少商。
师父,爹,你们都是怎么了?为什么好像只剩下我一个了......华年要怎么办......华年会害怕......
“戚大哥好像在动!”鱼天凉忽然一声惊呼。
大家都围了上去。
华年小跑过去,跳上床,轻轻地伸出两只小手拍了拍戚少商的脸,“爹。”
小手被大手握住,第二次拍打被截在半空。
“爹爹!”华年吧嗒吧嗒掉着眼泪扑进了戚少商的怀里。
“爹爹你终于醒了!”
“戚大哥!”鱼天凉和追命都笑着喊着。
白婉婉晃了晃脑袋舒了一口气,看来上邪族的人还真的厉害呀。
戚少商刚想开口说话,突然趴在床上干呕了起来,“我嘴里一股血的味道。天凉给我点水。”
“哦。”鱼天凉应着刚想转身去拿水,被白婉婉拦住了。
“不能喝的呀,你刚喝了神仙血的!”白婉婉‘直言不讳’。
追命头痛地白了他一眼。
戚少商愣了愣,没有说什么。重新躺下休息。
追命以为他会问什么,比如神仙血怎么来的他又是怎么喝的,可是戚少商什么也没有问,倒是他自己的一番解释堵在喉间,说出来也不是,咽下去也不是。
戚少商淡淡地扫了追命一眼,追命低下了头。
“一直以来,真的很谢谢你们。我戚少商无以为报我......”
“戚大哥!”鱼天凉上前一步打断他的话,“说这话可就气人了。我们不需要你什么回报,哪有你这么想的。这可不好,多伤感情,以后不准再这么说了。”
戚少商无力地笑笑,止了话。
“爹爹、爹爹,刚才师父有来过哦,他还抱了我的。”
追命心里大叹一口气,果然是小孩子,华年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可是,戚少商神色不变,又只是笑笑。笑容苍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