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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第 16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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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160
鼻尖忽然被什么柔软的、丝绸般的东西蹭了下,引发些许痒意,特奥不由得皱了皱鼻子,模糊地嗅到了玫瑰馥郁的香气。他什么时候换的香波?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感到一个吻落到了他的肩头,随即是心口。他笑了下,低唤道:“Thibu...”
于是蒂博抬脸看向他,一缕发丝垂在他的眉眼间,嘴角弯着狡黠的迷人的弧度,又埋下头去,吻一路向下。初时是手掌上茧微微粗粝的触感,而后换成了湿热的口腔。为什么这温度是如此真实又撩动人心。他忍不住挺了下胯,听到一声轻笑,而这声音甚至更加真实……
真实?
特奥猛地一下睁开眼睛,看见蒂博歪着头趴在床沿看着他,眼睛里满是戏弄的笑意。
“早安,”门将的食指尖压了下他饱满的嘴唇,然后顺着他的鼻梁滑上去,拨弄他长长的睫毛,低声笑道,“looks like someone was having a wet dream.”
那双绿眸惺忪地看着他,眼神有些失焦。他没有回答,嘴唇微张,看上去仍然处在半梦半醒的懵然中。
蒂博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一手拾起地板上的几枝玫瑰,拂了下他的面庞。特奥下意识地闭了下眼,马上又惊喜地睁开了,他把花小心地接过去,埋头深深闻了一口。
“哪来的玫瑰?”特奥的嗓音还有些刚清醒时的沙哑。
“你的。”蒂博说。
特奥有些困惑地皱了下眉,“我——”但是他刚吐出这一个音节便明白过来,兴奋得一下坐直起身,险些被刺扎到掌心。“噢我的天啊!!什么时候开的?我昨天刚去看过。”
蒂博手捏下巴,拿腔作势地低头沉思了一下,“那大概就是……今天早上?”
而特奥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抬腕看表查天气,在提醒事项上随手记录了一笔,而后才注意到时间,“……还没到七点?我说我的闹钟怎么没响。你怎么突然起这么早?你遛过狗了?”
他会这样问,当然是因为遛狗就是他们现在唯一的出门理由。理论上来说,他们也可以去药店,但很不幸,别说方圆一公里之内,就是放宽十公里都没有一家药店。
“Yea.”蒂博答道。
特奥表情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沉吟一秒,“这么早,谁醒着?”
“我把他们叫醒了。”蒂博毫不心虚地微笑着说。
“你——什么?!”特奥彻底绷不住大笑起来,“你是在报复斯黛拉吗?我真同情他们!……但是,等等,你该不会是因为我曾经起得比你早,所以一定要也比我起得早一次吧?”
“怎么可能?”蒂博一脸“你很荒谬”的惊讶表情,断然否认。
“你真幼稚。”特奥翻了翻眼睛,说。
蒂博不认同地挑了下眉,“Hmm...我更愿意称之为‘有竞争欲的’。”
特奥笑了出来,揽着他的脖子倒在床上,一个翻身把他压住,凑近抵着他的鼻尖,“OK, 超有竞争欲先生(Mr. Very-competitive),既然你把他吵醒了,那就麻烦你负责到底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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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比利亚半岛已经一脚踏入了春日的尾声。阳光愈发热烈地洒下来,透过庭院里橄榄树翠绿的枝叶星星点点地落成光斑。蒂博享受地坐在泳池边上,咬着吸管喝了一口长岛冰茶。树枝摇晃着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忽地,他的腿边传来“哗啦”一声。
特奥甩了下脑袋,一手扶在池壁,另一手将湿漉漉的灿金的额发随意地向后捋去。水珠和银色项链缀在他的起伏流畅的肌肉上,在天幕下波光粼粼地闪动着。
“你不游泳吗?”他看向他,笑着问。
一秒之后,蒂博安静地把杯子放在手边,伸手用大拇指抹掉了他锁骨的凹陷处盛着的水,接着在衣服上随便擦掉,好像他抹掉的是他嘴角的酱汁,而他只是体贴地当一个男朋友。特奥的眼睛全程跟随他的动作,他没说话也没有动,只是再看向他时,眼中的笑微妙地有了变化。
“怎么了?”蒂博若无其事地看着他凝视自己的碧绿眼睛说。
午后阳光过于强烈地直射着地表,引发温度的攀升。
他的确应该去游泳。
“没什么。”特奥唇角微勾,将眼神错开,忽然贴近了他。他呼吸不由微滞,就看见特奥长臂一伸,越过他的双腿拿起那杯长岛冰茶,冰块撞着杯壁轻轻地响。“这是什么?”他没用吸管,直接啜饮了一口,而后有些意外地举起杯子看了看,“Not bad.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调酒?”
“噢这又不难。”蒂博佯装谦虚地耸耸肩,“如果知道你喜欢,我就多做一些了。”
这两句话都是实话。他也是在这段时间才意识到,与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他所感知到的截然不同的是,在酒上,特奥其实喝得比他都少。有时候晚上吃海鲜或是牛排,他们会喝些香槟或是红酒佐餐,但特奥基本上也只是沾一下嘴就不喝了。
“不用。足够了。”特奥放下酒杯,轻轻推向他的手边,“不过我很好奇,你还会做什么……”
他正问着,眼前的酒杯突然被门将宽大、修长的手端了起来,他把它送到嘴边,沿着他的印迹喝了一口。
特奥的问句戛然而止,他盯着他的动作,而蒂博依然一脸的若无其事。
蓦地,特奥笑了一声。
“你是故意的。”他说。
“什么?”蒂博仿佛不解其意地问,放下了杯子。
特奥看着他的眼睛,过了片刻,他微微一笑,说:“憋气。”
蒂博还没有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只是下意识地憋了一口气的时候,特奥双臂环着他的腰,猛地把他拔了起来,借着下坠的重力,和他一起沉进了泳池里。
水面倏然溅起巨大的水花,漾出了一圈圈波纹,渐渐归于平静。
一切声音都被水隔绝在外。
蒂博第一反应是搂住特奥的脖子,往上挣了两下,但有个小混蛋抱着他的腰在决意把他们往水底拖。他只能放弃了。他跪在瓷砖上,眼前是碧蓝水波里太阳折射反射的金色光线,然后他尝到了舌尖柠檬微微的酸味。
这似乎只是很短暂的一瞬,又似乎漫长得让人窒息。
浮力带着他们破水而出的时候,他们的面颊都是红的。蒂博喘着气,瞪了特奥一眼,“我差点被你溺死了。”
“拜托,宝贝,我才不会让你溺死。”特奥得意地笑着,顺着水波起伏,把这句话说的轻浮又调皮。
蒂博半拽半解地快速脱了自己湿透的夏威夷衬衣,扔到池边,忽然伸手压住毫无防备地看着他的特奥的肩膀,一下又把他摁进了水里。那一刻特奥脸上的表情定格得极其搞笑。他笑着轻柔含住了他紧闭的嘴唇。
这次的的确确只是转瞬。
特奥冒出头来,呛了一口水,怒道:“你他妈至少预告我一下啊!混蛋。”
蒂博“Ooops”了一声,眼角眉梢都是坏笑,拖着腔说:“我很——抱歉,宝贝。”他一转身避开特奥迎面泼来的一捧水,大笑着游到池边,双臂一撑坐了上去,悠哉地喝了口长岛冰茶。冰块稍微融化了,削弱了鸡尾酒的口感。他摇了摇杯子,特奥也上了岸,坐在他身边。
“居然已经快要五月了。”他有些感慨地道。
距离这段足不能出户一公里的时光的开始已经过去接近一个半月了。时间从来没有过得这么快过,也没有过得这么慢过。
“据说桑切斯想要逐步结束lockdown,”特奥说,手向后撑着,叹了口气,“我他妈的根本是迫不及待了。”
他注意到蒂博微微转头看了他一眼,便也看向他,听到他说:“不知道这个赛季究竟会怎么继续?”
“也许是空场。不过无所谓,冠军都是我们的。”
蒂博刚想赞同,特奥这时若有所思地又补充了一句:“再算上国王杯,就是国内双冠了。不过这些都还好说,我比较好奇欧冠该怎么办。就算是改成单场,看起来能跨国出行的日子还遥遥无期。……可惜,我本来觉得我们拿欧冠的可能性还蛮高的。”
皇马门将听得愣住了,这段话——实在是太傲慢了。他忍不住调侃道:“Bae, 这才第一个赛季,你已经想要大满贯了?”
“别嫉妒。”特奥说:“虽然你上一次进欧冠决赛还是6年前,而为了保护你的自尊,我就不说那场比赛发生了什么了……”
“You are dead.(你死了)”蒂博温和地说。
特奥笑吟吟地看着他,佯装惊讶,“How so(怎么会这样呢)?”
“溺死的。”蒂博冷酷地说完,就要把他踹下去。但特奥不劳他费心,直接在他动脚前大笑着跳进了泳池,飞溅的水珠落了蒂博满身。他很快又钻出来,两手撑在他的双腿旁,亲了下他的膝盖。弗拉芒人轻轻哼了一声。
“你的合同是到24年吗?”特奥问。
“是的。”蒂博偏了下头,不明白他想问什么。
“Well,我的是到22年,”特奥严肃地皱起了眉,看起来简直一脸凝重,“Love,我有可能比你先离开诶。”
蒂博被他做作的表演逗笑了。“不,你才不会。”
特奥脸色骤然垮了下来,他往后一载,张开手控诉道:“你真无聊。”
“你真幼稚。”蒂博好整以暇地端起酒杯,说:“干嘛费心骗我?你知道你永远不可能成功的。”
对于他的后半句,特奥不置可否。他有些郁闷地问:“你怎么能够这么笃定?我未必喜欢皇马。”
“就好像你‘未必’喜欢曼城一样?”蒂博自然地接道,语罢他看见特奥眉梢微微挑了下,心下知道他说得没错。“再说,你喜欢那些球迷,喜欢……教练组,以及——”他看着特奥,声音含起笑意,“最主要的,你的队友们,不是吗?”
“Don\'t flatter yourself.(别自以为是)”特奥说。但他不可抑制地微笑着,他的语调柔和得完全不像一句讽刺。
“噢,我在谈论费德里科啊,你以为是谁?”蒂博“诧异”地问,满意地看见特奥实打实地噎了一下。他继续道:“说到费德,你知道皇马是按照出场时间多少来任命队长的吗?我在想,他的出场时间貌似比你长一些吧。”
特奥的面色极其细微地一变,细微到如果不是蒂博在这,可能根本没人看得出来。
“还有,Vinicius似乎也……”
说到这,他刻意地停顿了下,看见特奥声色不动地沉默了片刻,而后说:“不,他的出场时间比我少。”
弗拉芒人瞬间爆笑起来。
特奥立刻意识到自己入套了,他抗议地“嘿”了一声,“你太过分了!”
“怎么了?”蒂博笑着跳下水,抱住他的腰亲了亲他的耳廓,“宝贝,我只是在帮你分析你的竞争对手们啊。别生气了,好不好?”
“滚。”特奥嘟囔着说。
但是蒂博非但不滚,还变本加厉地用双唇轻咬了下他的耳垂,“别担心,他们肯定都会比你早退役的。”
这下,特奥绷不住笑了出来。
他立刻吸了口气止住笑,推了他一下。蒂博便松开他,靠着池沿,但手指仍随意地温柔地在他发间、耳鬓游走着,“其实,我以为你享受这样的日子。”
特奥笑了一声,“我知道你的意思。可能在我退役之后,我会喜欢这样的生活吧。”
蒂博略略一愣,但一个转念,他便意识到这样的未雨绸缪才是特奥,哪怕他已经想好了八十岁住哪家疗养院也不奇怪。但这不妨碍他调侃他:“退役?多么神奇,你才是我们间20岁的那个。”
“是啊,20岁但差一点就拿到了UEFA B级教练证书了,”特奥扬了下眉,不无自得地说,“我只是最后没时间参加考试——怎么样,old man,自愧不如吧?”
“我突然想起来,”蒂博这时怔然回道:“我也报名了那个课程。”但他们的教练课程由于是国家队,或者说,马丁内斯组织的,理应将从今年三月他们的国家队集训正式开始,显然,没有一个人能够参加。甚至于他就快忘记有这么一回事了。
特奥大笑道:“噢——我很乐意借你笔记,新生。”
“不需要,谢谢。”蒂博说,礼貌地对他翻了翻眼睛。“这么说,你以后想要当个教练?”虽然他其实不觉得这有什么疑问。他们这几天经常一起看比赛,他不会说,但是特奥讲解战术比有些教练还要清晰易懂。
“这个嘛,我曾经想过。”
“曾经?”蒂博吃了一惊,“为什么是曾经?”
特奥乜了他一眼,仿佛他不可理喻,“拜托!我还想在退役的时候出个柜呢。”
他一说完,他俩就忍不住都笑了出来。可是一面笑,一面却尝到了一些苦涩的滋味。蒂博轻轻地拨弄起他的项链坠子,“所以你现在想要做什么?”他玩笑道:“欧足联主席?”
“呃,我对于这个职务来说,似乎有些过于清廉了吧。”特奥“苦恼”的话音刚落,蒂博便大笑起来,他也不禁微笑着,看着他,“但是你的确说对了一个词。”
门将沉思着微蹙起眉头,“欧足联?……官员?”
“错!”特奥难以置信地问他:“为什么会是欧足联?——我是想买下RSCA。你知道……”
蒂博猛一下呛到了。
特奥结结实实地被他吓了一大跳,赶紧停下拍着他的背帮助他顺气,“怎么了?你还好吗?”
“我没事,我很好。”蒂博好不容易停下咳嗽,把呼吸平复了下来。
但他的心情还没有。
……他是说,WHAT THE FUCK!!??
他暗暗地抚了下心脏,深吸了一口气,决定绝对不能暴露他是被自己男友的有钱程度吓到了。“知道什么?”
“啊?”特奥仍有些余惊未消地担忧地看着他,“噢,没什么,就是,RSCA现在的老板其实是根特人,”他耸了下肩,“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去买根特,那肯定还便宜些。”
蒂博的确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不过这几年随着投入减少、青训产出也减少,RSCA的成绩其实是大不如前了,被根特压在积分榜上头也不是没有过,他还真说不好谁比谁便宜。当然,他不会蠢到把这句腹诽说出来。
“无论如何,”他有些调侃地瞥了下他,“你不觉得你当老板之后传言只会更多吗,宝贝?”
特奥愣了愣,眼波一漾,神情忽而变得有些疏离而傲慢。他以一种冷淡的、评估的目光将他轻扫了一遍,漫不经心地向后一靠,“库尔图瓦先生,我听说你对你最近的出场时间颇有微词?你应该知道你该怎么做,来改善你的处境。”
蒂博一瞬间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似的卡壳了。
“像这种传言?”特奥勾着嘴角说。
但他对面的人没有回答,他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半晌,他的脸颊居然微微地泛出了红晕。
特奥愣住了。他立马想要嘲笑他,但在他意识到之前,他已经把他抵在了池壁上,抓着他的头发按着他的后脑勺压向自己,吻住了他。
“我们去房间。”许久,蒂博在他耳边哑声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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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干燥下来的皮肤又被汗打湿了。特奥一抬手腕,这才想起来手表还在泳池边上,他只好踢了下蒂博的小腿,“几点了?”
“两点。今天轮到你叫醒他们,还是我?”
“你。”
“OK.”蒂博放下手机,在床上懒懒地翻了个身,坐起来看了看,“噢,又一条床单。”
一丝羞窘霎时间从特奥面上飞速闪过,他清了下嗓子,辩解说:“只剩一个了……不是我让他们送货送得那么慢的,没办法,这是特殊时期……and it was you who tempt me.”
蒂博每一次都感到他赧然的样子非常可爱,尽管后半句就并非如此了。他笑着哼了一声,“我很怀疑。”
特奥看上去很想反驳,但他眼珠转了下,暧昧地问:“我还没问,你想到了什么?”
“我在想,”蒂博开始假装他记混了西班牙语动词的时态变位,“停赛也是有好处的,比如我们可以每天have sex,不是吗?”
“我在想,”特奥跪到他的腿间,一手扣住他的手指,“既然如此,我们应该多做几次……弥补一下,不是吗?”
“我在想,”蒂博拉起他的手亲吻指尖,“我们去浴室?”
“不能更同意。”特奥说着笑着俯下|身去,然后,在他们的嘴唇就要碰到彼此的时候——
他的电脑响了起来。
准确地说,他的电脑上的FaceTime响了起来。
“What the heck?”特奥皱着眉扭回头看了眼,来电的人在他意料之外。
——
“Are you naked?”蒂勒曼斯问道。
特奥手忙脚乱地找着他的蓝牙耳机,但他见鬼的遍寻不到。他暂时忽略了屏幕对面此起彼伏的怪声,转过脸。但很显然,他的目标对象正伏在地毯上无声爆笑。他只好喊道:“Love! 你能帮我找下我的耳机吗?”
“Oooooh, looooove.”
该死的,丹尼斯,你死了。特奥用眼睛逡巡着床头柜,很遗憾他什么都没看见,他只好焦急地等待蒂博翻完抽屉,虽然,好吧,他根本不会把耳机放进抽屉里啊……难道在泳池边上?!
“尤里,你根本不用问,he is definitely naked.”
利安德尔,你也死了。特奥看见蒂博向他摇摇头,痛苦地闭了下眼,回过头。
“这就是为什么你一直不回复我们?”
噢上帝,雅礼,谁把你带坏了?
“I am not naked! ”特奥恼火地对着屏幕吼道:“我只是——才游完泳!你们这些肮脏的dickheads!”
“有趣。”利安德尔敏锐地指出:“除了头发,你身上一滴水都看不见。”
“这世界上有毛巾存在,OK?”特奥深呼吸一下,觉得自己不能和这群人一般见识,“你们打我电话干什么?”
“当然是关心我们的朋友,”尤里笑嘻嘻地说,“尤其是当他整整22个小时没有回复我们的消息的时候——”
“哪有这么久?”特奥发出微弱的抗议。
“从昨晚十点到现在,难道不是?”利安德尔插了一句。
“我是人,我需要睡眠!好吗?”
“——另外,顺便关心一下他神秘的女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她一面啊……”尤里这句话瞬间带动了一片诡异的哀嚎声。
“停!”特奥喊道:“你们关心她干什么?听着,我说过我会带她去和你们——除了尤里——聚餐的。我保证我不会食言。那甚至本应就在三月下旬,但是现在这个局面我也没有办法,不是吗?”
“为什么除了我?”尤里懵懂地问。
但没有人搭理他。雅礼说:“可是,也许不用那么正式?比如,告诉我们她的Instagram账号?”
“或者我们现在就可以见一面。”丹尼斯提议道。
特奥正想回答,一条消息忽地在他视窗下角弹了出来,是他们买的东西到了。什么都可以等,但冰淇淋不能。他连忙一把捂住摄像头,转身看向他正靠着床头柜看他好戏的男友。弗拉芒人捕捉到他的目光,便向他调笑地眨一眨眼,用口型说:我不介意见面。
NO, YOU DO.(不,你介意。)特奥瞪他一眼,也用口型回,去取东西。
蒂博两指并起在额角轻轻一碰,示意收到,而后小心地贴着墙溜进了衣帽间。
而当特奥再次回过身,松开手时,他的通话对象们毫无疑问已经调侃疯了。
“噢,嘿,好久不见!我刚刚是盲了吗?”雅礼惊讶地问。
“是的。”特奥面无表情地说。但他的神色随即就柔软下来,一抹郑重显现在他抿起的唇角,他诚恳地说:“抱歉……不是我不想让你们见她。只是这是件重要的事情,我需要认真地告诉你们。而聚餐是个比较合适的场合。”
“你们订婚了?!”利安德尔瞠目结舌地喊道,简直快从椅子上跳起来了。
“什么?!”特奥说:“什么?!不,没有!我是说……还没有,我不知道——有可能……”他意识到自己有些语无伦次起来,急忙闭了嘴。
“噢,我的上帝。”丹尼斯捂着嘴巴,喃喃道:“噢,上帝。你完蛋了,特奥。”
“事实上,我早就预言过了。”尤里说。
“这太荒谬了。”特奥冷静下来,“你们,所有人,说点正事否则我就挂了。”
“我能问吗?”雅礼举了下手,直接道:“莫妮卡·安图内斯是怎么回事?或者,就是她吗?”
特奥的瞳孔一瞬缩小了,苦中作乐地想,好样的,雅礼,你真是一针见血。他垂了下眼,又抬起,平静道:“那是假的。我们是在配合阿迪达斯的宣传。”
屏幕上的四张面孔顿时都布满了困惑。
尤里迟疑地、想笑又不敢笑地说:“你……?配合宣传?”
“爱信不信。”特奥说:“还有其他问题吗?”
“你配合那种宣传?而你女朋友居然还没有和你分手?”利安德尔难以置信地皱着眉头,“你有帅到这个程度吗?”
剩下三个人瞬间出奇一致地低下头,肩膀开始耸动。
“没有问题了?”特奥置若罔闻,“拜拜。我会告诉你们聚餐的地址的。”
然后他立刻挂断了视频通话。合上了电脑。趴在桌子上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该死的,见鬼的,fucking dickheads!!
整整一分钟之后,特奥挣扎着爬起来,重新打开电脑。但是他对着写到一半的战术分析报告看着、看着,就不知不觉地分了神,而当两声清脆的敲门声唤回他的意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在浏览梵克雅宝的官网。
他啪地一下关上了电脑,看向门口。蒂博倚着门框,笑着晃了下手上的那枚布朗尼口味的甜筒,“一起吃?”
“好。”特奥不自觉地微笑起来,说。
蒂博一边撕着包装纸,一边走到床头柜旁,把新买的几盒condoms塞进抽屉里,再过来把甜筒递给他。而后他坐到桌子上,问:“是尤里他们的电话?”
“是啊,”特奥舔着甜筒,不知他从何有的疑问,揶揄笑道,“太久没见,听不出他们的声音了?”
“我听他们用的是‘她’,所以不太确定。”蒂博解释了一句,看见特奥的面色一刹僵硬了。
“噢,”特奥低了低头,“呃,well……我没有告诉他们。所以,你听得没错。”
蒂博顿了顿,把冰淇淋从他手上拿走,轻轻地揉了下他的头发。在特奥抬起头之后,他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宝贝,如果你不想告诉他们,你可以不说。这是你的权力。”
特奥愣了一下,嘴角微微地弯了起来,“不,我想告诉他们。”他没有移开视线,于是蒂博看见那双湖绿色的眼眸里蒙上了些许内疚,他措辞着,“我一直都想告诉他们,但是我……以前还没有建立起对同性恋的身份认同。”他吸了口气,耸耸肩,“所以,拖到了现在。”
蒂博注视着他。他其实知道特奥非常经常自我归咎,但是没有一刻像是此刻这样让他心脏胀塞。“那不是你的错。”他有些突兀地说。特奥的面庞上流露出一丝讶异,他强调道:“那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那可能不完全是我的责任,”特奥说:“但是——”
“没有‘但是’。”蒂博马上打断他,用开始融化的甜筒碰了碰特奥的唇,“确认一下,我会和你一起去聚餐,是吧?”
特奥眨了两下眼睛,“……显而易见。”他说着,笑了起来,舔了舔嘴唇上甜蜜的巧克力糖浆,思索道:“今晚吃沙拉?”
“没问题。”蒂博叹了口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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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显而易见的是,他应该在看见芝麻菜出现在购物袋里的第一时间就丢了它。
蒂博面无表情地吃着特奥拨给他的、不巧也是那一盆沙拉里所有的芝麻菜,只觉得整个口腔里都弥漫着那股苦涩微辛的味道。
在两个孩子相继吃完晚饭,快乐地跳下椅子跑进客厅之后,蒂博看着盘子里剩下的草,努力地自救道:“我得说,这次不是我的错吧。是你没有看清购物单就付款了。为什么还是我吃?”
特奥双手支着下巴,微笑道:“也许,你第一次就不应该把它们加入购物车?”
“诡辩……”蒂博戳着芝麻菜,敢怒不敢言地小声嘟哝道。
“加油。”特奥毫无感情地说完,转身潇洒地挥了下手,“吃完记得把盘子洗了。”
等他的身影也消失在餐厅之后,蒂博立刻端起盘子进了厨房,直接倒了那些见鬼的草,顺便把冰箱里剩下的一起扔了,而后把碗盘塞进洗碗机里,走进了客厅。
灯光明亮的室内有些嘈杂,安娜和尼克正拉着特奥一起拼拼图,斯黛拉和阿尔博正在又一场激烈缠斗,而电视里正流出大段大段的西班牙语。
特奥瞥见他的影子,向他抛来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蒂博什么都没看见似的,过去在他身旁坐下,“我也来帮你们,怎么样?”
“好呀!”尼克马上拍着手说。
“爸爸,你帮我找这一块。”安娜拉了下他的衣角,指着图片中的大片近乎纯蓝色的天空中的一块,认真地说。
蒂博的眼睛顿时瞪大了,“……好的。”他说。
特奥赶紧用手背抵住了嘴唇,憋着笑低头在他的那堆中仔细翻找、比对。
流淌着的光线逐渐、逐渐变得温暖下来。而蒂博终于、终于找到了那该死的一角,他正要欢呼的时候,突然听见电视声音说:
“首相桑切斯宣布,西班牙将分四个阶段让国家降低紧急状态。第一轮解封的计划包括:允许预约制接待客人的商店营业;允许餐馆以外卖形式营业;允许职业运动员恢复训练……”
瞬间,蒂博忘了自己想说什么,他下意识地呢喃道:“Oh my God.”
下一秒,他听见了特奥惊喜欲狂的声音,“OH MY GOD!”
他们垂在身侧的手默契地击了个掌,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无比深刻的一个词:
“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