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蛇犬]错过》铃酱

1、第 1 章

　　灰蒙蒙的月台上满是麻木的脸。人声嘈杂。匆匆地来，匆匆地去，在城市每个肮脏的角落间穿梭流动。

　　我的眼睛厌倦了冰冷的灰色。回头，却是兄弟们在烟圈之后若隐若现的脸。

　　喝一杯吧。大哥说。

　　我撇过头去，不喜欢这样喝酒。无论是尔虞我诈的游戏，还是复仇挥霍的快感，还是灯红酒绿时的豪饮，都填补不了某个空荡荡的角落里的寂寞。

　　某个冰冷的，孤独的，灰色的，角落里的寂寞。

　　列车开动时，密密麻麻的脸变成了浑浊的水波，冲刷着城市的阶岸。

　　浪涛，高一声，低一声。

　　我知道前方等待的是另一个同样的岛屿。为寂寞所笼罩。漂浮在灰色的浪花之上。

　　我闭了眼，昏沉沉地睡去。

　　再醒来的时候，列车正驶入一个乡下的小站。一对青年男女朝我们的车厢走来。男的穿着火红的外套，在这个季节似乎不怎么合时宜。乡村野外都是绿油油的田地，他的衣服便更加醒目了。女的穿着一条普通的绿裙子，除了很长很黑的头发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待他们走进车厢我才发现，原来，他俩还都是孩子呢。

　　男孩虽然浓眉大眼，举手投足间已有了男人的气质，但说话时的神情却依然稚嫩，见到我们，颇为腼腆。倒是那个女孩更率直些，眼睛明亮，神采奕奕，有着乡下姑娘的干练与洒脱。

　　车厢里没有别的座位。大哥于是挪到了我对面，他们俩就在我身旁坐下了。

　　男孩起初不爱说话，但后来却被我与那个女孩吸引了过来。他先是问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家乡在哪，却一直忘记了问我的名字。后来他又问我脸上的刺青。我说现在城里都流行这个呢。他便开始和那女孩热烈地讨论起来。我注意看他的眸子，非常清醇，说话时脸上的表情极其丰富，有时候会做出一些天真的手势，睫毛的线条优美得无以复加。他看那女孩时的眼神很温柔，略带着一种保护的意味。她显然也喜欢他。她的笑暖和而亲切。

　　他们很好。我这样想着。可是为什么，寂寞的味道却越发地浓厚了呢……？

　　说过一阵话之后，大哥便提议玩牌。照他的规矩，输了自然是要罚酒的。我不确定那一对是否能接受这样的方式，但也许是跟我熟了吧，他们竟爽快地答应了。

　　于是分牌的时候男孩拿牌，女孩帮他出谋划策。两人把头凑得很近，没留意到在我们面前已经过分地亲密了。可我的心思也全不在牌上，只去看他皱着眉头思考时的可爱样子。他的想法似乎很容易被猜透，也许是因为他单纯的语气和有些野性的嗓音。我被他那犹豫又自信的有趣神态吸引了，不知不觉间，已输了两三回。

　　喝了酒之后便更不能清醒地计算了，出牌也越发的没有章法。到后来竟被罚到有了些醉意。终于又输了一轮的时候，大哥递过来一听酒。

　　喝吧。

　　我接过来，想，反正也喝了这许多了。

　　可他却从我旁边伸出手，拿了酒说，喂，你们没看见他已经不能喝了么。

　　说得很干脆。

　　那怎么行。大哥笑着说。输了就得喝。一开始我们都说好的呢。

　　我偏过头去看他。那时他的脸上带着点怒意，又有些不屑，还有些孩子气的莽撞，眼神里有保护的意味。——之后的很多年我都记得他那时的表情。也许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人，为我流露出这样关切的神情来了。

　　那么我来替他喝吧。他说。然后便拿起酒来喝。仰头时俨然是一个成熟的男人。

　　我看着他的样子，醉醺醺地歪在坐椅上，睡过去了。

　　迷糊中列车到站，又启动。然后身旁已空空如也。大哥说他们在前两站就下了车，我睡得太沉，所以没有叫我。

　　他没留下什么，只说邀请我去他家作客。可是他的家在哪里，要怎么去，我到现在也不知道。

　　于是他便与我错过了。连名字也没有留下。每当我站在灰色的街旁，面对穿梭于肮脏角落间的人流时，我便会想起他的脸。并希望他能感受到来自我心中的，不知名的挂念。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