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风歌》扁舟渡无疆

27、一支华尔兹

　　次日一早，顾岑在一阵喘不上气的憋闷感中转醒。一睁眼，顾钦正捏着她的鼻子，笑吟吟地看着她。

　　一把打掉他的手，顾岑又去摸身边的枕头。

　　机警如狐狸，滑溜如泥鳅的顾钦怎会不晓得她下一步动作。他立刻起身跳到远处，还不忘讥讽她睡得像个傻子。

　　顾岑气绝，作势爬起来去抓他。可是碍于自己穿着睡衣，也不好有太大动作，只得悻悻作罢，转而恶狠狠地盯着他。

　　顾钦嘻嘻一笑，“我得去陪领导了。早餐在外面客厅。你好好打扮一下，中午回来接你去舞会。”

　　说罢，径自出门去了。

　　顾岑又跌回床里，好生磨蹭了一会儿才起来洗漱。百无聊赖地吃完早饭，拿起桌上的报纸读起来。

　　此时的她并不知道在季公馆的书房里，男人静静地坐了一夜，面前地烟灰缸里堆满烟蒂，旁边也散落着零零星星的一些，发白的烟灰都快要盖住了写字台原有的颜色。

　　直到天色大亮，他机械地起身，拖着僵直疲惫的身子去冲了个澡就出门了。

　　中午时分，顾钦准时出现在楼下的大堂。待侍从给4025挂了电话之后，他就等在沙发上，又顺手拿起桌边的报纸读着。

　　少顷，顾岑一身酒红色衣裙款款走来，停在他跟前，柔柔的一声“大哥”，才唤得他后知后觉地抬头。望着眼前人的一袭红衣，他呆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细嫩的颈下平直的锁骨延伸到莹白圆润的肩头，suxiong隆起，包裹在贝壳状的抹胸当中，一条细带系出了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肢，包肘的黑色长手套又或多或少地赋予了她冷艳的女王范儿。

　　他暗暗心道，他这小妹又是作什么妖。

　　其实顾岑被他看得也是很不好意思，她还从来没这么穿过。当初情况紧急不容多想，她拿着画册就去了洋装店。后来为了增加可信度，又与季博衍说是为大哥到来准备的。现在顾钦来了，她能怎么办，也只得硬着头皮穿上。

　　其实，她觉着吧，除了有些气势逼人，妖娆妩媚，不像好人，也还挺好看的。

　　顾钦把报纸搁在一边，站起身，伸一伸衣摆，一侧身，胳膊肘递到她面前。顾岑欢快地挽上，两人就此出门去。

　　这次宴会是由姜太太主办的，她很是自豪。这次江苏来的这一派人由第一军招待也说明了大帅对姜军长的器重。她不能在这时候掉链子。况且，北洋军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可都来了，她一定得给自家男人长长脸。

　　想及此，姜太太又忙着再一次检查酒水，嘱咐侍从，安排乐队事宜。

　　宾客陆陆续续地到场，大家举着酒杯，互相寒暄着。少顷，韩先生也带着随从外面走进来，众人纷纷上前打招呼。

　　顾钦带着顾岑也在这时候进了门。两人来到韩先生跟前，顾岑笑容明媚地与韩先生问好。

　　对方盯着她细细看一会儿，惊讶道，“这是小岑？”

　　转而他又感叹，“真是女大十八变。要不是跟着顾钦，我还认不出来呢。”

　　顾岑笑着寒暄，说自己本打算回来就去拜访韩叔叔，谁承想先来了北平。

　　此时，姜军长带着姜太太也加入了众人。在韩先生表示了感谢筹备宴会之后，姜军长又为他介绍着自己的同事与下属。

　　得了空的姜太太上下打量着顾岑，一时间有些不敢确认眼前的人是不是秦望舒手下的那个编辑。

　　还是顾岑先开了腔，笑盈盈地说，“姜太太，好久不见，望您还安好。” 随后又为她介绍，“这是我大哥顾钦，随着韩先生来北平商讨。”

　　姜太太笑容亲切地回了礼，热情地与两人攀谈了一会儿。

　　宴会气氛正酣，姜太太提议由韩先生来开第一支舞。后者连忙摆摆手，表示自己没带舞伴。说着目光看向了顾钦顾岑，“还是年轻人来。”

　　周围人也看着他俩，纷纷鼓起了掌。

　　顾岑半咬着唇，头微微一含，不好意思地笑着。顾钦则潇洒转身立在她身前，弓腰伸手请她跳舞。她没什么犹豫地把手搭在了顾钦的掌心，随着音乐响起，两人一同滑入舞池。黑色西装与一袭红裙舞步悠扬，成为整个宴会的焦点。

　　两人默契度极高，动作流畅自然。接连的几个旋转，将姑娘脸上洋溢着的笑容挥洒向了宴会厅里的每个角落。最后的一个切克摆得华丽典雅，现场气氛高涨，掌声雷动。

　　站在角落一隅的年轻戎装男人显然没有被这一支热情优雅的华尔兹打动。相反地，他周身冒出来的寒气有愈加强烈的趋势。

　　第二支舞曲悠悠响起，一双双男女也纷纷滑入舞池。黑色西装与一袭红裙依然在其间相伴起舞，好不欢乐。

　　戎装男人似乎是再也无法忍受了，几步走到舞池边，伸手邀请了身边的一位姑娘。还没等姑娘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拖了进去。

　　男人的目光一直锁定着那一袭红裙，全然不知已经踩了身边的姑娘多少脚了。正当她叫苦不迭的时候，男人轻轻将她推了出去。

　　几个旋转，她被一双有力的手温柔地接住，定睛一看，居然是黑色西装。眼前的男人五官立体，鼻梁高挺，眼睛大大的，而且深邃有神。一瞬间，她双颊潮红，心跳加速，竟隐隐地有些喘不上气来。他仍旧温柔地虚浮着她的腰背随节奏舞动，只是双眸一直瞧着另一方向，担心的情绪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