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嫁奸臣》乌鸦扬名

11、第 11 章

　　一夜秋雨，赵眉推门出屋时打了个寒战。寒风卷得枯黄的树叶翻飞，地上湿漉漉的。她抱紧自己，心道这世上大约没有比她更寒酸的主母了，连件抵御风寒的衣裳都没有，再过些日子指不定就要下雪了，这样下去可不行，今日无论如何得出趟门。

　　谢府有个马厩在前院，养着马夫和马车，平常都是谢子渊在用。赵眉依稀记得陈婉容出门都是坐轿子。她既不想麻烦的坐轿子，更不想找谢子渊要马车用，试想想问了大约也是碰一鼻子灰，还不如忍忍速去速回来得好。

　　她把宣武候给的一百两银子揣在身上，趁夏喜和谢婆婆在厨房里忙活，悄悄出了门。负责看守角门的小厮好似已经认得她，一句话也没多问堆着笑送她出了门。

　　赵眉本就对这一带极为熟悉，先去钱庄把一百两整数的银票换成了二十两面额四张加二十两现银。接着去了边上的成衣铺买了御寒的衣裳抱在身上，迟疑着是立刻回府还是跑回家去看一眼娘亲。

　　低头瞧一眼身上穿着的衣裳，赵眉情绪低落，最终还是放弃了回家的念头。虽然很想娘亲，可她不想娘亲难过。今日这身单薄的衣裳叫人瞧了委实不能不多想。

　　算了，不若过几日找机会再去不迟。

　　赵眉性情爽利，决定了就不再多想，一路走回谢府甚至还买了两斤糖饼，打算回去了和夏喜、谢婆婆分着吃。

　　至于谢子渊，一大早就不见人影，她管不着。

　　从角门出，依旧从角门回。看门的小子见她大包小包的回来，赶忙过来帮忙，赵眉也不客气，轻轻松松甩着手走回过驹阁。

　　一进门，她就傻眼了。

　　谢子渊披着件白狐的鹤氅，站着廊下，双手拢在袖笼中冷冷地望着她。

　　赵眉给他瞧得有着不自在，不自觉就解释道：“天冷了，我去买了御寒的衣裳，你这是等着我有事？”

　　谢子渊没有出声，身边却有人出列了，“小人名唤蒋嘉树，今后归夫人使唤。您有什么事要办尽管说。”

　　“谁说你今后归她了，我只是叫你来帮她做事。至于什么事，你问她！”谢子渊语气中颇有些不高兴。

　　蒋嘉树两边望望，很是迷茫！

　　爷这话怎么听都是这个意思啊，他哪里说错了？

　　赵眉却听懂了。她同他相处几日，了解了几分。此人喜怒无常，口是心非，话说三分，不就是填荷塘一事，还在底下人面前装高傲，话说的不清不楚。

　　行啊，既如此，她就由着性子来，想弄成什么样就弄成什么样！

　　赵眉笑眯眯地道：“爷的意思妾明白了，如此我先去把衣物归置妥当。”

　　赵眉摸了几个铜板赏门房的小子，自己抱着东西进屋。经过谢子渊时听见他嘟囔道：“陈氏奢侈浪费唯恐爷看不出她贪银子，到了你这里自己走路出门，买了什么寒酸的衣裳回来，也不怕丢了爷的脸面。瞧瞧这屋里连个搭把手的人都没有，你那小丫鬟呢，死到哪里去了？”

　　“赶紧去换身暖和的，跟爷出门去！”谢子渊说着说着嗓门大了起来。

　　一件竹青色绣银丝兰花的薄棉袄子穿上身，赵眉对镜自揽，摸摸自己的脸，肤色白皙，眉眼寡淡，当真没什么看头。相比之下，谢子渊比她还清丽三分。

　　今日出门，她买的最贵的一样是一双鹿皮小靴，足足花了五两银子。她纠结迟疑许久，最后想着花的是宣武候的银子，不如豪掷一把，别亏待了自己。

　　此时套上鹿皮小靴，走上两步，跃跃欲试，穿着这么贵的靴子上门，她今日可真奢侈啊！

　　走出房门，赵眉看见谢子渊的眼睛忽闪忽闪，他的睫毛如鸦羽，眼神中传达着微妙，只是她不太懂。

　　三人一起坐马车出门，谢子渊把蒋嘉树也叫上了。

　　马车出了京城的东门一直往外走，马蹄哒哒，赵眉没忍住好奇掀起帘子往外看，一阵冷风袭来，外头满是田埂，一眼望去渺无人烟。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无涯山上香，顺便挑一株松柏种在荷塘的中央！”谢子渊睇她一眼，“你觉得如何？”

　　赵眉想象了一下，深深觉得这主意不怎么样，不过此时她若说不好，这位爷万一生气了把她丢在半路就不好了。

　　“妾听闻无涯山上的观音庙很灵，有许多善男信女前去上香，今日有幸前往自然极好。”赵眉违心地道。

　　事实上，她根本不信神佛，更加讨厌在这阴风阵阵的天气里爬山。

　　观音庙建在半山腰上，背靠着陡峭的悬崖。刚下过雨，庙宇右侧的山道上一道急流倾泻而下，溅出白色的水花。

　　赵眉喘着大气爬上山时，很庆幸今天穿了鹿皮小靴，要穿了别的鞋子只怕直接就滚下山去了。他谢子渊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主，一路走得飞快，根本没回过头来看她一眼。

　　她一路被丢下，就连蒋嘉树都跟着他主子走得没影，等她走到观音庙前，只见四下空旷，这种天气根本没人来上香。

　　枯站了一刻，都没等到谢子渊出现。赵眉决定既来之则安之，去观音庙里头逛逛，免得白跑了一趟。

　　跨过一道门槛，又是一道门槛，赵眉一直走到了大雄宝殿。

　　一脚踏进殿，右手边就传来沉闷的说话声,“这位姑娘要不要抽个签？问姻缘、问前程、问福气，无所不灵。”

　　赵眉垂下眼帘，望见门口放着一张紫竹案子，案前坐着个老和尚。那和尚并不看她，目光低敛却莫名的让她觉得不安。

　　赵眉快走几步，迅速逛到了大殿后头。殿后安放着四大金刚的金身，威武肃穆，叫人不敢妄动。

　　她虽不信神佛，却也不敢过门不拜。

　　三个叩首，拜完刚起身，赵眉看见一道身影从她身边一晃而过。她愣了一下，总觉得人似乎在哪里见过。下意识地追了上去，那人快走几步，在一棵松柏树前停下了。

　　百年松柏，初冬的日子依旧常绿。

　　那人穿着件紫色的棉袍，头上束着玉冠，光从背影来看很有几分男子气概。

　　可惜赵眉已经知道他是谁了，再看就带了多余的懦弱。此人是宣武候的二哥，当今皇后的二弟。赵眉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那日，赵涿带着银子首饰和若干衣物奉宣武候赵靳的意思上门。她娘亲与他只说了几句，得知宣武候想将她嫁给谢子渊，当即就冲着赵涿吼道：“再穷也不卖女儿，还不给我滚出去！”

　　赵涿一脸尴尬，丝毫不知反抗，灰溜溜地出了门，娘亲还将他带来的东西尽数砸在地上。赵眉想起他当日一件不漏的都拣了回去，当真是胆小懦弱无半点厉害之处。

　　这种天气他来这里做什么？

　　赵眉低头沉思，再抬头时人已经不见了。她并不在意赵涿的去向，更在意谢子渊去了哪里！

　　观音庙并没有多大，赵眉里里外外逛个遍也没有找到谢子渊和蒋嘉树的身影。无奈之下，只好走出山门，在山道口等。在心里暗暗盘算，若再等不到就自己一人下山去马车边上找人了。

　　呆呆地等了一刻，赵眉长叹一声很是无奈，这也太不靠谱了，就算是不曾将她放在心上，也不该把人带出来不管啊！

　　不会是故意把她丢在这里泄愤吧？

　　赵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掉头往回走！

　　无涯山不是太高却也不矮，赵眉一路走得飞快很快就气喘吁吁。她今日出来毫无准备，没带一口水就连绢帕都不曾带。这么冷的天气，生生地走出了一身汗。渐渐的越走越慢，最后忍不住坐在青石台阶上休息片刻。

　　坐了不过一息，忽闻边上传来说话声。

　　“谢子渊，你怎敢如此放肆，约我上山就是为了告诉我做不得礼部侍郎，委实可气可笑！！我姐姐可是当今皇后，你就不怕我回去告状，叫你再也当不了吏部尚书。”

　　“你姐姐太过猖狂，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次次如此你以为皇上就容得了她。皇上脾气再好那也是皇上，没有一个皇上会喜欢自己的女人对他的江山指手划脚。我若是由得她随意摆弄那才可悲可叹！”

　　原来谢子渊和赵涿在此。

　　赵眉坐着没动，根本没走过去瞧瞧的想法，她才不要趟这浑水。

　　“啊！！”

　　耳边传来一声嚎叫，吓得赵眉一下子站了起来，探头朝里张望。

　　一棵又一棵的参天大树挡住了她的视线，好奇心驱使她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里头是一块平地，她看见谢子渊站在悬崖边，一手揪着赵涿的脖子，一手握在赵涿的胳膊上。

　　“只要轻轻一推，你就会掉下去粉身碎骨，你猜我敢不敢这样做？！”

　　“不敢，不敢。”赵涿吓得浑身哆嗦，大声嚎叫：“谢子渊，我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想想，我们赵家与你还是姻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这样做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哼！”谢子渊嗤笑道：“你当我很想娶赵三，她连自己是不是排行老三都稀里糊涂，这人就是你们胡乱找出来硬塞给我的。姻亲，我呸！”

　　说着又大声地道：“这地儿离山道这么近，她怎么还没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