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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古戍苍苍烽火寒,大荒沈沈飞雪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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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几日,正是正月里家家户户车轱辘似的拜年的日子,秦文卿在府中养伤,借伤势闭门谢客,日日都睡到日上三竿。
门房那处倒是收了不少好东西,容国公府送了不少名贵的山参鹿茸,清云馆送来了上好的皮子和毛料,兄弟姐妹间送的多是精致小巧的玉器摆件,倒是十三皇子最知晓秦文卿是个吃货体质,自年下走了一趟云台丽舟,送了不少江南时兴的糕饼点心,尽数被秦文卿收到了房里。
就连太子府上也送来了东西,是些钗环首饰和宫花,秦文卿看不上眼,却也收到了梳妆匣里。
这日晌午,秦文卿一直睡到琅绿在房中摆好午膳才醒,肩膀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只留下一个拇指长的疤难看得紧,琳琅每日午后和睡前来换一次药,渐渐地也没什么大碍了。
琅绿吩咐人摆好了午膳,自己抱着食盒立在一边,“公主这几日得闲,也该出去走动走动,外头日渐暖了呢。”
秦文卿用小勺子扒拉着碗里的虾仁,一口都没吃,歪着脑袋,“外头有什么好看的?”
“李侍卫在外头买了两匹好马,据说是西域的名种,要给公主骑着玩儿,现下正驯着呢。”琳琅笑眯眯道。
秦文卿一听就来了劲头,“李承岐?他会驯马?”
李承岐会驯马,那就跟太阳打西边出来、国足夺得世界杯的几率是一样大的。这货要是惠驯马,秦文卿救敢把她的名字倒过来写。
不料琳琅头捣蒜似的点着头,“李侍卫曾是陇阳白虎营少将,带兵之人,哪里不会驯马?只不过……”
琳琅与琅绿相视一笑。
“就是法子怪了些,说是驯马,感觉更像是驯人?”
秦文卿不由自主地挑起嘴角,把勺子往碗里一放,就要起身,“走,我要更衣,看热闹去!”
*
自从打定了主意要习武之后,李承岐一日都没歇过。
然而要像个既有效率又不被瞧出来的习武法子,真不容易。
正月里的第一天,李承岐从郊外买了一匹野马驹子,打算带回府里好好磨磨性子,他听说赫迦自幼习武时的法子便是驯马,琐罗人生在马背上,待到能够稳坐野马马背,且御马纯熟时,基本功就练得差不多了。
于是在春晖园大片的荒草坡上,李承岐骑在马上,抱着马脖子挣扎了小半个时辰,大冬日里累出一身的汗,然而这马驹从山坡上跑到了山下,又兜了个圈子跑回山坡上,全程斗志昂扬地尥着蹶子,毫不客气地给李承岐脸色瞧。
——引得园子里洒扫的下人们纷纷停下手里的活围观,叉着腰道:
“李侍卫,马厩里的好马多得是,你跟一匹野马叫什么劲啊?”
“公主腿伤怎么也要养两三个月,一时半刻骑不得马的!”
“都说良马有灵性,这黑鬃马看着也不怎么样嘛,你驯了这么久都不成,该不是卖马的坑你吧……”
“胡说,李侍卫曾是陇阳白虎营的少将,还能不识良马?……定是千年难遇的好马,李侍卫才这般上心!……”
李承岐闷声抱着马脖子,听了这些话咬咬牙,今天我制服不了你,我就不姓李!
忽而一个清脆的声音略过耳畔,把李承岐吓了一跳。
“坐直!挺胸!头抬高!”
回头时瞧见秦文卿披着绣着红梅的茶白斗篷,由琅绿和琳琅一左一右搀着,在小亭子里的石凳上坐下看热闹,笑得合不上嘴。
李承岐照她的话做了,不出半秒,马儿一个扬蹄,李承岐飞快地抱住马脖子才没从马背上掉下来。
“你这是玩儿的什么啊?暴怒版旋转木马?”秦文卿笑得直不起腰,摆摆手打发了琅绿和琳琅,“口渴了,端杯带珍珠的奶茶来……叫厨房拿个红豆馅的果子来,配着吃正好。”
秦文卿吃货名声是整个京城中传遍了的,虽然厨艺令人堪忧,但这些日子以来指挥厨房的厨子研究出的新玩意不少,奶茶配欧包,和大雪天里看人骑马最配了。
琳琅和琅绿领命结伴而去,临走时琳琅还拽了拽琅绿的袖子,掩着嘴角快跑了两步。
——秦文卿见了不由得心中一阵哀嚎。
这些小丫鬟八卦起来,热度还真堪比娱乐周刊啊。
这边,李承岐终于被马儿摔得滚了下去,马儿快乐地在院子里雀跃一圈,站在了假山旁。
李承岐摔了一身的土,在地上躺了片刻看着天空,片刻后利索地翻身爬起,“再来。”
“再来?你还真是打不死的小强啊,琳琅跟我说,都三天了!”秦文卿啧啧嘴,她实在看不下去李承岐半点进展都没有的样子,“你放心,就算太子来兴师问罪,还有我呢,不会把你推出去当替死鬼的。”
李承岐揉着揉着肩膀朝黑鬃马走去,“卓寅到府上已经三日了,太子还没有动静,大约是不会来问罪了。”
秦文卿托着下巴缓缓点点头,“十二哥还真是信得过我啊……”
“他未必是信得过你,而是凤姑娘信得过卓寅的伤势,已经出现脑损伤的人,不能开口说话不说,连问话都难,怕是到了御前也没法翻案吧。”李承岐语气平淡,似乎已经不对翻案有太大信心了,“就连赫迦掌握了此人的行踪都束手无策,明摆着是一步死棋。”
“什么?脑损伤?这也太狠了……”
李承岐栓好了马,在秦文卿身旁的石凳上坐下,“我去看过了,植物人。就算用上现代医学,复健的希望也渺茫。”
秦文卿心中一颗悬着的石头算是落地了,却一不小心砸到了脚,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塌下来,本来以为有机会将太子一军,没想到却是个死局。
李承岐垂眸笑笑,“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学医吗。”
这就扯远了。
认识李承岐这么久以来,虽然一同配合走到了今天,秦文卿确实没有对他的过往有太大的兴趣,只知道他医术还算精湛,人还算靠谱,会做饭会绣荷包,穿越前在魔都有车有房,算是个经济适用男。
至于别的,秦文卿无暇过问。
好在眼下一切都走到了僵局,今日天气不错,当做闲聊也是好的。
于是秦文卿歪着脑袋耐心地问,“为什么啊?”
“小时候,我爸脑梗昏迷不醒,跑了许多医院都没有法子治好,于是我想着自己学医,西医治不好的就学中医,总之要让我爸清醒过来,让我妈不再天天以泪洗面。”
李承岐看着天,仿佛说得是别人的事似的。
秦文卿一听,仿佛事情有了转机,狐狸眼睁的大大的,“那你爸爸后来——”
“去世了。”李承岐无奈道,“就我学成毕业参加工作那年。后来我妈一个人在弄堂里开了家早餐铺子,算起来有七八年了吧。”
秦文卿默默闭上了嘴。
感情这事就是他的一个心结,虽然心中对他的过往充满了同情,但还是对卓寅的情况并没有丝毫帮助。
李承岐抬眸看了她,“那你呢,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来去当警察?”
秦文卿咧嘴笑了,“我没什么故事,就是小时候被校霸欺负了,想着有一天当了警察,也能欺负欺负校霸而已。”
秦文卿虽然看似不放在心上,李承岐大概也猜得出,小小年纪被校霸欺负大概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只不过她向来性格乐观向上,便是刀架在脖子上也能开起玩笑来,对什么都热情满满,又对什么都毫不在意。
李承岐的心中还是有几分佩服的。
“要说当警察也是十分有成就感的,行侠仗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有时还要与歹徒斗智斗勇,我觉得自己像个女侠,有的时候像个女将军,花木兰的故事你知道吧?那就算偶尔受伤也值得的。你是没看见被害人家属排着队来送锦旗的场面啊……”
秦文卿不好意思地笑笑,把事情说得绘声绘色,“只有那一次不太顺,放高利贷的派几个打手到早餐店要钱,我们组新来的实习生打草惊蛇,放贷的居然先亮了家伙,要不我也不至于穿越到……”
秦文卿的声音渐小,因为她抬眸时偶然间瞧见西边的一处,自下而上冒着浓烟冲天,老远便听见附近百姓的叫嚷声,看着这着火的方向,难道是……
山坡下,琳琅急匆匆地提着裙子朝这边跑来,跑上山坡时叉腰喘了许久,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公主,清云馆走水了!”
“清云馆?!”秦文卿与李承岐相视一眼。
秦文卿心中一惊。
不对啊,按照故事的走向,她在宴席上救了赫迦,赫迦也没有因刺杀皇子之罪被龙煜帝软禁清云馆中,凤景眉眼下和赫迦八竿子打不着,怎么还是走水了呢?
秦文卿心中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难不成故事的走向无论如何,剧情依旧还是按照原来的方向发展?
秦文卿朝李承岐看过去,瞧他脸上阴云密布的神情,就知道她和自己想到一处去了。
“你觉得会不会是……有人故意为之呢?”秦文卿说话时嘴角都有些抽抽,“难不成……无、无良作者修文了???”
李承岐一愣,摇摇头,“比起这个,一直和我们作对的太子府倒是更有可能。”
“凤姑娘!定是凤姑娘!”
李承岐话音未落,秦文卿立马反应过来,叫琳琅给她准备马车去清云馆,“我去看看。如果有人故意放火,总要查出纵火之人。”
李承岐有意去拦,“公主都这样了,不如就交给我——”
秦文卿摆摆手,“查案这种事情,我比你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