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小型城》墨月深

46、第 46 章

　　许下承诺后，利兰果然安分不少，萧嵛时而把他带去自己工地溜溜，时而推去绿洲中心逛逛街，日子还挺惬意。
　　工地上大家跟利兰混得熟稔起来，看他坐轮椅模样可怜，老是拿些好东西给他。特别烧饭阿姨的闺女偶尔过来帮忙，每次都带些在黄沙星很贵的水果，搞得萧嵛很不好意思，想回礼又回不出好东西。
　　这天天气有些阴沉，黄沙星的太阳平日里都极晒人，今天起床时萧嵛明显感觉太阳亮度低了几度。跑到工地上后，大家的表情都喜气洋洋，一副有好事临近的样子。
　　“怎么了这是？”萧嵛摸不着头脑，随手逮住个工友问。
　　“似乎要下雨哩。”工友知道他是外来者，便指指天空向他解释：“我们这儿下雨可罕见，常常几百个甚至近千个轮换日都不见落雨。这一下雨，所有人就都放假了，热闹得像过节！”
　　下雨？放假？萧嵛懵头懵脑地爬上工程机甲，还没挖几个坑，沙地上嘀嘀嗒嗒作响起来，他探头一看，豆大的雨点纷落，打在沙子上，陷出个个小凹陷。附近的工友们皆开始振臂欢呼，海叔很快跑出来挥手，招呼他们把机甲停好之后放假。
　　萧嵛还没体验过这种过节般的喜庆，傻乎乎跟着工友们停好机甲，还兀自担忧，有意无意路过海叔面前，成功被叫住。
　　“嵛子，你是外来的还不知道吧，我们这儿是只要一下雨就放假的。”
　　萧嵛忙点头应着，又听海叔说：“很热闹的，带你小媳妇去转悠转悠，我们黄沙星难得下场雨。”
　　“好嘞好嘞。”萧嵛这才放心地收拾好东西回板房，到了就见利兰在小平台上，遥遥听见他回来，轮椅都来不及转，背对着兴奋大喊：“下雨了！小鱼下雨了！”
　　至于这么兴奋么？萧嵛匆忙过去把轮椅往回拉了些，以免他被雨淋到。
　　气凝胶内的绿洲，雨水似乎也被阻隔了部分，渗透进来的量跟他在工地那儿淋的量完全两码事。不过总归还是有一些，以利兰现在的状态，他可不想让他被雨淋到。不过他又想起海叔说的热闹，利兰最近闷得慌，如果有什么热闹能让他开心，似乎去一下也挺好。
　　萧嵛思忖着回屋，翻找遮雨的东西。黄沙星降水太少，雨伞雨衣这些根本不普及，想要拥有，就得自己动手。
　　利兰好奇地看着他绑起几根细棍，又拿出卷塑料薄膜，没几下功夫，简易雨伞就制作完毕，虽然质量堪忧，但防个小雨也凑合。
　　这是要出去玩！利兰目睹雨伞的成型，双眼直发光，出去玩！好久没逛街了！
　　还没等他高兴完，天空突然发出嘎嚓嘎嚓的巨响，两人惊而抬头向外望，天上那庞大的气凝胶罩居然在缓缓移动，穹顶掇开，浅黄和浅蓝两色互变，像道双色彩虹。而后，彩虹雨淅淅沥沥，浇得绿洲整片土地生机盎然。
　　“原来这雨这么大啊？”利兰好奇地看着土地上被砸出的浅坑。
　　萧嵛沉默几秒，又拿多余塑料薄膜做了个雨披，过去把探头探脑的小王子连同轮椅一并罩在底下。
　　“海叔说，下雨天外面会很热闹，我们去逛逛，顺便复查。”
　　活动板房在绿洲边缘，到中心的绿洲医院还得靠沙蜥开一段，萧嵛万万没想到，往常挺畅通的道路，今天居然全线拥堵。几乎全绿洲的人都冲到雨中载歌载舞，朝天举起手，接着那些雨滴，仿佛那是生命之源。
　　哎哟，不会医院也放假吧？萧嵛想到这个可能性，心急起来，偏生路还堵得要命，搞得他十分焦躁。
　　坐立难安了小半程，利兰忍不住问他：“你屁股底下有钉子啊？”
　　“没啊？”萧嵛下意识回答完，才明白过来他指的是啥，又看了看前方远无尽头的人海，征求道：“……我们要不要走过去？我是说，我步行推你过去？”
　　“你不累么？”利兰不由反问。开着过去虽然慢些，但要步行，起码得走上半小时，加上还冒着雨，怎么想也不划算。
　　小王子居然会关心人了！萧嵛精神大振，枯燥的驾驶和未知的情况都显得不重要起来。他安下心，慢慢悠悠开到医院，给轮椅套好雨披，撑起雨伞，在雨中漫步前进。
　　医院很幸运的没有关门，或者说，就诊的人比平日里要多上数倍，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萧嵛简单瞟过，都是些擦伤、摔伤，伤口混杂着水和泥，显然是因为降雨而遭遇的意外事故。他轻车熟路地找到医生，医生正在忙碌，喊他们先去做检查，过会儿再过来。
　　这一等，就等了近俩小时。萧嵛眼看着利兰从惬意观雨变成歪倒打瞌睡，萌得心肝直颤，拿外套给他包了个枕头，由得他在上面蹭口水。两个小时后，医生总算喊他们过去，一去，就是个坏消息。
　　“机能在往下掉。”
　　“什么？”萧嵛大惊。他这个月可是严格按照往常那样照顾，完全不带让利兰动弹的，怎么就掉了呢？
　　利兰打着哈欠，犹自迷蒙，医生了然地瞥他两眼：“最近很嗜睡吧？”
　　卧槽真的！萧嵛后知后觉意识到，以往经常入睡困难的利兰，这段时间睡得格外香甜，甚至有时候他起床上工闹的动静都没能吵醒！
　　为啥没早先察觉，白耽误那么多时间！
　　“也不算出乎预料，这病想靠自身恢复是很难的。”医生敲敲电脑：“要重新开始吃药了哦。”

　　领药那儿又是大排长龙，萧嵛还在懊悔和心疼，怕利兰累着，就先把人送去沙蜥上休息。待他排完那条长龙，揣着药出来，就见利兰眼巴巴趴在沙蜥的可视窗上，那望眼欲穿的小表情，可爱得他真想不管不顾冲上去咬两口。
　　他过去打开舱门，刚把药扔进去，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利兰兴奋道：“小鱼看那里！”
　　啥？萧嵛忙朝他指的方向看，那是医院旁边的白色尖顶小教堂，此刻聚集了不少人，有欢呼和尖叫声，似乎很热闹。
　　“想去看？”
　　“嗯！”
　　好吧，还真实诚。萧嵛只好又把轮椅和挡雨道具搬下沙蜥，连同小王子一起朝小教堂搬运。小教堂那儿人山人海的，院门都还没进去就惨遭堵车，更神奇的是大家仿佛都不怕雨，就这么直直淋着，淋得还特别开心。
　　萧嵛不禁有些无措，地方太挤，想进去凑热闹肯定得“减减负”，雨伞够呛，轮椅估计也不容易，该咋办呢？
　　他正在沉思，院内一名像是工作人员的姑娘偶然瞟见他们，硬是从人群中挤出来热情地招呼：“你们也是来参加婚礼的吗？”
　　婚礼？谁的婚礼？萧嵛满脑袋问号，利兰却是纯良地点点头，俨然一副就是来参加婚礼的模样。姑娘果断指引他们从畅通的残疾人通道到达教堂前厅，又各种闪转腾挪进入教堂大殿。
　　“今天好热闹！”姑娘擦着汗水雨水交织的脑门：“雨天结婚会天长地久的习俗真不是吹的！”
　　黄沙星居然还有这种习俗吗？大家对雨是有多热爱啊，就仿佛夜皇星人对太阳的执着那般。萧嵛边感叹边看热闹，大殿最前方站着神父和好几对穿着礼服的新人，妆和礼服都被雨淋得有些走样，然而那丝毫没有影响他们热烈的心情。
　　在神父的主持下，整齐划一的“我愿意”响彻大殿，无数捧花从台上飞掠而下，引得底下看热闹的人尖叫连连。
　　“有请下一批新人上台，大家抓紧机会啊，今天神父主持一律免费！”
　　台下不少抢到捧花的人甚至连礼服都来不及换，就穿着常服拉着对象往台上涌。没抢到捧花的也蠢蠢欲动，台上很快就又站满了人，神父扯起嗓子再次开始主持，气氛热烈得几乎要掀飞教堂尖顶。
　　“哗……这么夸张……”萧嵛不禁咂舌，正想问利兰是再看一轮还是怎么着，却见利兰靠着座位扭头往上仰视他，眼中有小星星在闪动。
　　“我们也上台好不好？”
　　萧嵛差点没被呛死，震惊道：“啥？！”
　　利兰抬手遥指：“我们去结婚？”
　　萧嵛整个人都像被砖头或者铁板砸了个正着，浑身上下写满懵逼二字，他努力试着找回自己的逻辑和声音，结结巴巴反问：“你、你在逗我？”
　　利兰困惑地歪了下头：“没啊。”
　　“你、你明白结婚的意思吗？”萧嵛毅然在结巴的道路上一骑绝尘：“结、结婚，不是闹着玩的，它意、意味着以后要跟这个人渡过余生，意、意味着两个人将变成一个家庭，将承担起新生活的责任，你……你了解这个事的重要性吗？”
　　萧嵛这段结婚感言说完，眼见利兰的眼神变得哀怨起来，委委屈屈地问：“你不愿意吗？”
　　我靠，谁不愿意！我愿意得要死啊！我只是怕，只是怕你以后会反悔，美梦成真后再化为泡影，那天地反转的落差，会让人摔得皮开肉绽，永无起身之日……
　　“也是。”利兰慢吞吞地扭回头去：“我这病也不知能不能好呢，万一好不了，该拖累你了。”
　　什么，拖累？！萧嵛身躯一震，脑中有根不知名的神经猛然崩成两段。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