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小型城》墨月深

105、第 105 章

　　第二天，一行六人去了那个传说中的奥尔森宇宙港。
　　小黄不便带来带去，被安置在小别墅花园内，卢卡查询到可以在会所租用悬浮车，刚好够六人乘坐，他们只得又多花了这笔钱。
　　悬浮车大约算是法拉星最低级的交通工具，跟灵活的机甲相比，它速度慢，道路限制多，还必须手动操纵方向，优点就是够六人同时乘坐，对契合度没有限制，并且比租机甲便宜。不讲究面子的话，什么交通工具都无所谓，六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开着悬浮车，前往目的地。
　　奥尔森宇宙港是个比较老的宇宙港，位于旧城区附近，要穿越两个新的城区，路程约需两小时。几人对科技发达的城区颇有兴趣，一路上看得哇哇连叹，特别不顾形象。两个小时的兴奋后，他们赶到奥尔森宇宙港附近，循着狄时雨画的那张图找去。
　　“先找着招牌，然后找海。”尉子旭思路清晰。
　　众人比对着图画，调整方向，图上的招牌在左上角，海在右边，他们跑到宇宙港的右侧，差不多角度，却发现海已被建起的航站楼挡了个严严实实。
　　“毕竟二十年过去了呢……”卢卡徒劳地蹦跳两下，啥也看不见，提议道：“要不要进去看看？”
　　进航站楼倒是不需要什么手续，六人鱼贯而入，净往角落钻。他们在右侧的落地玻璃窗中看到了丁点海的影子，漆黑、深邃，光线仿佛被隔绝在外，无法透过分毫。它让人莫名心生恐惧，看不清的未知，就仿佛巨兽深不见底的喉咙，会把一切吞噬殆尽。
　　方泠问：“小王子有印象吗？这是你记忆中的场景？”
　　利兰看得格外仔细，他用尽全力回想，依旧没有思绪，只得无奈摇头。
　　萧嵛安慰他：“一岁时候的记忆能有多少，别太苛求自己。”
　　利兰来回踱着步，看看招牌的方向，又看看海：“有那么丁点儿违和……”
　　“什么违和？”
　　“我感觉，当时的视角没有那么高，但也绝不是小孩的视角。”
　　啥意思？众人满头问号。
　　利兰伸手把方泠拽到身边，半蹲着身，跟她胸口处齐平，再次左右看看。
　　“我可能是被一个女人抱在怀里！”
　　获得了一条听上去很牛逼实际没什么卵用的信息，总而言之卢卡先把它记了下来，然后眼巴巴望向利兰：“还有呢？”
　　“……没了。”
　　好吧，本身也没指望太多，六人垂头丧气地回到悬浮车内，负责开车的诺亚问：“接下来什么打算？”
　　“查。”尉子旭眯起眼睛：“查二十年前，婴儿失踪或者被抢的情况。”
　　“听起来像是我的活……”卢卡嘟嘟哝哝地按着平板电脑，剩余五个脑袋都凑到他身边，他被热腾腾的鼻息喷得呼吸困难，挣扎道：“还我空气！”
　　五个脑袋嗖的散开，假装无事发生。
　　二十年前的事可不太好找，卢卡费了半天劲，才搜索出两则相关新闻，抬头一看，五个同伴东倒西歪睡得喷香，不由手痒就想揍人。
　　“起来起来起来起来起来！”
　　五巴掌下去，嗷嗷嗷嗷嗷五声惨叫响彻云霄，尉子旭睡眼惺忪地撑起大脑袋：“啥情况？”
　　“来看。”卢卡把平板伸到他面前：“二十年前婴儿被抢并且未能找回的，有两起。”
　　大家搓着脸振奋精神，望向平板电脑。上面显示的两则新闻时间差不多，内容也差不多，都是襁褓婴儿遭人夺抢，甚至两对夫妻的长相都差不离，金发蓝眼，身高相似，表情苦闷哀愁。
　　“唔……”方泠紧皱眉头：“小王子比较像哪对？”
　　萧嵛左看右看：“哪对都不太像。”
　　“眼睛比较像这个……”诺亚手指向其中一个女人，又指向另一对夫妻中的丈夫：“鼻子比较像这个。”
　　尉子旭嘎嘎怪笑两声：“莫非……隔壁老王……？”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利兰自己端详着也觉不太像，虽然诺亚指说有点儿相似，那也是在四人中比较，硬挑出个接近的，但总体看起来差距颇大，脸型也不搭边。
　　说句不好听的，两对夫妻长得都比小王子丑多了。
　　“其它没了吗？”
　　“没了。”
　　车厢内一片寂静，他们相信卢卡的技术，如果连卢卡也找不到更多讯息，除非是被高手故意隐藏起来，要么就是真的没有。
　　很难想象有人会故意隐藏孩子丢失的情况，所以他们现在能做的，只有先找到那两对夫妻当面问问。
　　“先找哪对？”卢卡伸手在平板上操作：“额……”
　　尉子旭朝他挑眉：“怎么？”
　　“其中一对……我们可能没法当面问。”
　　“什么意思，难道已经去世了？”
　　“不。”卢卡翻转屏幕给他们看：“这对是伊斯特家族本家的，夫妻双方都是中将，我们根本接近不了。”
　　中将，跟元帅只差两级，相当于是高级军官，普通平民百姓哪可能见到。
　　利兰忙问：“那另一对呢？”
　　“另一对没问题，是旁支的，现居临近的赫米星，在军工制作业任职。”
　　居然没住在法拉星，虽说相距不算太远。大家都有种无力感，眼看时间不早，决定今天先多买些食物回去，给小黄备好三五天的量，明天再出发去寻觅。

　　隔天他们登上艘小型宇宙艇，出发前往临近的赫米星，宇宙艇速度慢，大约五六个小时之后，他们才到达赫米星宇宙港。时至下午，不宜多耽搁，六人循着卢卡找出的地址，紧赶慢赶而去。
　　卢卡找出的是工作地址和住宅地址，两处相距不远，看看时间，按理应该还在上班，六人便傻乎乎蹲在军工厂外守株待兔。
　　军工重地上班的人警惕心都比较高，传达室看门大爷见他们模样诡异，悄悄摸过来打听。尉子旭心想他们这次没啥不可见人的，当即就给大爷说了。
　　大爷惊得胡子直抖。
　　“裴德家的娃娃？”他的眼珠子几乎都要从眼眶里瞪出来：“真的假的？”
　　有必要这么激动吗？萧嵛心里纳闷，给大爷解释：“只是有可能性，我们也没法确定。”
　　“你、你们等着！”大爷以不符合年龄的矫健步伐三两步奔回传达室，抄起电话就打。没出十几分钟，一对中年男女就从工厂内飞奔出来，女人脚上那双高跟鞋都差点跑掉，踉跄着甩脱，男人转身扶住她，顾不得捡鞋，赤脚继续。
　　六人：“……”
　　真是低估了父母对孩子的爱。
　　“宝宝！我的宝宝！”
　　利兰面露尴尬，他没料到对方会如此失态，叫着宝宝就朝他扑来。他是六人中唯一的金发，认出他是理所当然，但他本以为双方会先克制地寒暄两句……
　　三头金发热烈地簇拥在一起，利兰感受着那对男女的喜极而泣，默默扭头朝萧嵛甩无奈的表情。
　　尉子旭面部抽搐，伸手试图分开他们：“裴德叔叔，阿姨？哎咱先冷静冷静，稍微沟通一下。”
　　裴德夫妇好不容易才在劝说下冷静下来，听尉子旭说清情况，才发现是自己听大爷转述听岔了。他们略有些窘态，但对于尉子旭提出的做亲子鉴定，予以了百分之百的支持。
　　众人当即就出发去了赫米星的鉴定机构，为快点得到报告，他们还多加了不少钱，整套流程走完，竟然只用了两个小时。
　　然而出来的结果却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无血缘关系。
　　五个鲜红的大字，仿佛泣血的泪，把裴德夫妇从天堂打入地狱。
　　只维持了两个小时的天堂。
　　面对两小时里一直深情望着自己的裴德夫妇，利兰很尴尬：“不好意思啊……我们刚到这星球，没什么切实信息，只能用笨办法挨个找人。”
　　“没关系，都二十年了，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失望。”女人抹着眼角的泪：“我们不是你的父母你也很难过吧，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吗？”
　　卢卡抱着平板小心翼翼走到他们中间：“我有些问题，可以问你们吗？”
　　利用网络找人方面的事利兰不懂，知道裴德夫妇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之后，他就默默退到旁边，任由卢卡跟他们沟通。他找了张椅子坐下，后仰靠在椅背上，脸上有几丝疲惫。
　　萧嵛走过去坐到他身边，叹了口气，问道：“很难过吗？”
　　利兰抬手捏了捏眉心：“比想象中还要难过一点点。”
　　他原本以为，自己只会有找不到的失望和找到的喜悦两种感情，但当他看到裴德夫妇的激动、深情刹那间变成失落之后，还是不可抑止的跟着难过起来。
　　二十年，由于没有记忆，他的二十年虽然有寻亲的执念，却没有深到痛不欲生的程度。但裴德夫妇，以及他的父母，是生生受着骨肉分离的痛，度过了二十年。
　　他难以想象，当自己真的找到亲生父母时，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他突然回忆起尉子旭说的那个可能性——如果相认会带来超乎寻常的影响，他该怎么办？
　　当时他的回答是“不认了，远远看两眼就好”，现在，他还做得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