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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剪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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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谨从椅子上坐起,刚回头,对上一双沉静深邃的黑眸。
镜中的她眼下黑眼圈略深,可整个人看起来并不狼狈憔悴,凹下去的那一抹弧度融入冷色,排斥而疏离。
卧室的半身镜嵌在衣柜上,她很少照镜子,无意间瞥到玻璃镜,身后长发从肩膀处滑落到身前,末梢卷翘。
她伸手抚了抚并不柔顺的发丝,回忆起林邀月为她细心梳理时的场面。
她却没有这个耐心。
在浴室中独自梳理沾水毛躁发丝时的焦灼和气愤已记不起,荣谨走出房间,一眼看见低头玩手机的阮糖心。
“对了,谨谨,我发现你给我的感觉变得不一样。”阮糖心听到荣谨走来的脚步声,抬头看向她,打量一番后说道。
“有什么不同?”荣谨将耳边垂下的长发勾在耳后。
阮糖心见荣谨这动作,挑眉恍然,“就是你的发型,感觉变直了一点,你是洗完后梳理好再来的吗?不对啊,这不像你。”
“不是,不过你倒是提醒我,我要剪头发。”荣谨朝客厅柜子看去,她记得里面有一把大剪刀……
阮糖心瞧见荣谨的视线,手机啪的一声砸在膝上,慌乱叫道:“别了,求求大爷您不要做虐待您发型的事,Tony老师再不济也比你好啊。”
“谁是Tony老师?”荣谨皱眉。
阮糖心:……
“就是去理发店发廊修剪头发,是修剪,不是一刀剪!”阮糖心不想再见荣谨一刀下去,头发散落然后被无情丢到垃圾桶里的悲剧场面,那神奇的手艺是该被灭绝了!
“不去。”荣谨知道剪头发不管剪多少都是一个价格,都是剪短,不如亲自解决。
“我给你钱可以了吧?”阮糖心想从口袋掏出钱给荣谨,却想起现在根本没有那叫什么来着的东西?
是叫什么钱吗?纸钱?
荣谨转移视线,垂眸思索,半晌才淡淡开口:“好吧,我去。”
她做事向来不拖延,做好决定后走到鞋柜前换鞋出门。
阮糖心看着荣谨离去的背影纳闷,荣谨今天是变富了吗?
不对,荣谨根本就不穷,不是变富,莫非是变性了?
荣谨走出立心花园,踏入最近的一家理发店,里面灯光明亮,空气中还弥漫着几种混杂在一起的奇怪味道。
“美女,洗头还是剪头?”留着红色短发的柜台人员讲出的话带着浓浓的地方口音,荣谨听不出是哪里,可能是A市本地话。
“剪头发。”
“美女要做发型吗?要不要洗头?洗头30,剪头发20,洗剪吹一共45,会员八折,要不要拉头发,你这么好看,卷发也好看……”
荣谨冷淡打断推销,她才不像秋女士好忽悠花高价买一把破伞,“不用了,我剪短发,不做其他。”
“好的。”柜台人员被荣谨的冷喝微微惊到,这女生的性格和外表一样冷酷。
荣谨坐下后,一个男理发师从镜子前的篮子拿出剪刀和梳子,盯着镜子笑眯眯问道:“美女,要剪多短?”
省钱到极致的荣谨认为短发最短起码是齐耳的,可她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迟疑起来,理发师习惯客人的犹豫,提议:“发型很重要,可以将你的气质突显出来,你的脸型适合长发,尤其是卷发。”
“我更想剪短,比较方便打理。”
理发师瞧着荣谨的头发,笑道:“一看你就是缺乏打理头发,平时用洗发素、发膜、护发精油之类的比较好。”
荣谨没有说话,她知道这些东西,还经常给秋女士买昂贵的护发精油。
“短发的话要不要来一个品如的同款发型?”
荣谨诧异,“什么是品如的同款发型?”
“啊呀,你都不知道这个?《回家的诱惑》没看过?就是‘你好骚啊’这个梗的出处。”
看见荣谨还是一脸不解,理发师摇头,“抱歉,是我年纪大了,你们小孩没有接触过这部多年前的老剧。”
又被莫名当做小孩的荣谨淡淡回他:“那就及肩短发。”
心中感觉有点亏,好像及肩短发还是有点长,但不知为何她不希望剪得太短。
“好,发尾要不要卷一下?”
荣谨这回很清醒,直言拒绝:“不用了。”
剪头发够让她心疼钱,额外的钱绝对不可以被忽悠走。
理发师拿梳子理顺头发,荣谨注视着镜子,她冷淡的表情熟悉又陌生。
确实是看起来就很欠扁的脸……
眼前忽然有些恍惚,她好像又看见那温柔的微笑。
脑中在想其他事情,时间过得并不煎熬,等到理发师解开理发围布说出OK时,荣谨直直盯着镜中的自己,脸还是同一张,表情没有变化,却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是比她剪的还要好看一点点。
等到结账时,收银员说出20元后,脸色阴沉的荣谨僵硬地掏出手机,扫了二维码付款。
她走之后,收银员捂着心脏自言自语:“吓死我了,那绝望的眼神好像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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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荣谨打电话给秋绵。
“你在哪?”没有听到其他声音的荣谨估计秋女士已经回到家中。
“我在梁玲家,她说邀请我到她家做客,她今天带我去逛街还带我和她的朋友唱歌,然后我们吃了烧烤……哦不,就是普通的菜,我们喝了点酒……哦不,就是普通果汁……”
如今荣谨的脸色快和电视上的包公比肩,她拿起桌上的铅笔紧握,冷声道:“你吃药了吗?”
“我又没病,不对,我吃了,我发誓!”唯恐荣谨不信的秋绵拼命补充:“你梁阿姨提醒我吃的。”
“哼,她的话你倒是听,该不会也是她提醒你带着药出门的吧?”
秋绵惊呼:“你怎么知道?”
荣谨真想将手中的HB铅笔粉身碎骨。
“你要不跟着她过一辈好了。”荣谨咬牙切齿。
“不是你说要我勾搭富婆的吗?她今天还送了很多东西给我,我都不好意思收。虽然都是我喜欢的,她清楚了解我的喜好,我都无以为报,你说我要不要还礼?”
抠门为本性的荣谨总觉得没人会无缘无故对傻母亲好,难不成是冲着自己来的?不太对。
琢磨后想不出结论,“改天我和她见一面帮你还礼。”
秋绵点头,“好,对了你相亲的事要不要继续?”
荣谨记起害她今天花费巨资的罪魁祸首,一个连名字模样都不知道的家伙,声音降了好几个温度,“呵,没声没息的,我都怀疑根本没有这个人。”
秋绵啊了一声,“怎么可能?梁玲没理由骗你出来喝西北风吧?我觉得她挺好的。”
荣谨只手捏捏鼻梁骨,秋女士说梁玲是谭姝等人介绍给她的一位上流社会的阔太太,但这种人怎么偏偏约什么都没有的母亲出去?
突然想到爷爷,荣谨左手转着被握紧到发热的铅笔,铅笔在手指间灵活移动。
“你该做点事了,老是玩不好。”
另一边顿时鸦雀无声。
“比如说去相亲找伴,有人陪你看着你,或许会更快乐些。”
她听见秋绵立马松了口气的声音,“我还以为你要把我赶去打工呢。”
荣谨:……我倒是要去打工了。
“等等,什么?相亲?”后知后觉的秋绵发现不妙,哀嚎着:“不要啊,你这是公报私仇,以牙还牙,我不相亲,我只要和宝贝你在一起。”
荣谨懒得理会秋绵的话,这就是她想要的效果,板起脸宣判,“不说了,就这么决定,我说的话你必须听。”
被独/裁者统治的底层秋某垂头丧气,认命叹道:“唉,不要是我认识的,否则很尴尬。”
听到秋绵难受的话语,荣谨反而心软,撇过脸将手中的笔一把丢掉桌上,“好了,不想去就不去,你这样就好。”
秋绵没想到荣谨这么快就改变主意,甜甜回她,“好的。”
结束聊天后,荣谨只手撑着下巴望向窗外,天上一片黑幕,没有星星。
倒是这样也好,起码开开心心的。
她是不想再看见秋女士在背后偷偷哭了。
想到爷爷的话,荣谨眉头紧蹙,想转手中的笔,却发现早就不知道被她丢到哪一个角落。
拿手机在网上搜索镶玥集团在A市的全资子公司或其他有大部分股份的公司,上下仔细浏览一番,发现里面有设计公司。
镶玥设计。
正好有设计部员工的岗位招聘,荣谨看着上面的条件,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
熟练掌握Photoshop,可以。
做事认真细心,有责任感,不可能。
团队意识强,注重团队协作,更不可能。
在岗位长期工作,绝不可能。
……
但最终一对比,荣谨还是选择设计领域,希望上司有点眼光,为了团队着想赶紧把她赶走。
荣谨将挑选好的岗位发给荣盛安,一分钟不到荣盛安就打电话过来。
“阿谨,爷爷看到消息了。你先投递简历,我去打个招呼,不过你的学历和能力都很出色,就算没有爷爷也会应聘成功。”
老人的言语中满是对孙女的赞美。
“好。”荣谨依然话语淡淡。
荣盛安又叮嘱一些话,似乎想到什么,滔滔不绝的话突然被打断,哽咽片刻。
荣谨垂眸,猜到荣盛安在想什么。
“阿谨,爷爷希望你不要像你父亲一样,有着无坚不摧的骄傲却毁于自己。”
荣谨不知何时又握紧一只勾勒笔,青筋在白皙的手背上清晰可见,幽深的眼眸晕起复杂的情绪。
“好。”没有任何感情波澜的回复。
一场大雨仿佛在耳畔响起,荣谨望向窗外,不是记忆中的那场雨,外面真的突然下着倾盆大雨。
天空划破一道光线,轰隆的雷声在天上传来,惊醒大地。
就和当年一样。
回家后发现自杀的父亲,母亲和救护车的人前往医院,她一人待在家中很害怕,冲到屋外,不知所措地跑去医院。
身上湿淋淋,全身是水,远比今天严重。
可那天没人带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