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绮洲之蔷薇爵》林姝荫

32、唐德森

　　唐德森在王公主殿下的府邸大厅之中焦灼地迈着步子，看了一遍又一遍的钟表。距离凯庭拉公爵的葬礼开始的时间不远了，但是公主殿下却迟迟不见踪影。
　　“大人，公主殿下说她马上就好了，请您耐心等待，不要着急地催促她。”他派去提醒公主的仆人如此回复道，唐德森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他知道，实际上她的原话一定十分刻薄。他觉得自己能够娶到美丽而富有权势的女亲王，已经是天下最幸运的人了，所以他也不能奢求更多的什么——但是她要是能够对他更加温柔一点，就更好了。
　　她喜欢一切五彩缤纷的东西，但是她更喜欢一切可以和她美轮美奂的绿眼睛搭配的颜色。她喜欢来自海登堡的香粉盛在银盒子里。她喜欢各个品种的有着长毛发的狗狗，也热衷于给狗狗梳妆打扮。她喜欢装饰精美的甜食盛放在来自安朝的粉彩盘子里。她喜爱热闹，她说过如果哪天自己的府邸里没有一大堆客人的话，自己一定会会感到孤独而无所适从的，所以他每晚牺牲自己的睡眠来帮助她举办晚宴，虽然他是一个习惯早睡与安静的人。她喜欢做复杂的头饰、穿层层叠叠的大裙子——虽然唐德森没有看出来那些花费好几个小时做出来的东西美在哪里，但是只要她喜欢，他就觉得越看越耐看。
　　但是他觉得她没有那些复杂的东西修饰的时候是最美丽的，比如清晨的阳光照到她熟睡的面庞上时，比如她在浴缸里缓缓地散开一头恣意生长的红色长发，比如她生气的时候红红的脸颊。
　　她不喜欢亲吻和拥抱，所以他只能在她熟睡之后悄悄且轻轻地吻上她粉嫩的脸颊。而且她总是很害羞，新婚好久之后都没有让他解开她的睡袍。他真的很爱他，也一直很尊重她的意愿。后来不知怎的她终于愿意在卧室里履行自己作为妻子的职责了，他却总是对自己的表现不满意，担心自己的生理能力不足够取悦公主。为此，他开始尝试一些医学“神棍”们的法子，但是他总觉得收效甚微。
　　父亲最近听从了斯旺的建议，安排他去了科学院就职，虽然打心底里他更喜欢去文学院。“文学有个屁用，一帮穷酸的臭诗人哼哼一些无用的东西罢了。”于是他被安排到了科学院，又因为公爵长子和王公主丈夫的原因直接成为了院长。虽然他并不明白为什么一组一串的数字那么让人着迷，也不理解怎么观察天上的星星的运行规律。
　　他的初次就职仪式就着实让人尴尬。“好了，诸位，”他的助手拍了两下手引领他进入那个略微有些昏暗潮湿的房间，“这位就是我们的新院长，唐德森·威尔蒙特伯爵。”没有人抬头。只听见“叮”的一声，一个卷毛的小伙子从地上捡起来一个小钢球，“你的声音把我的球碰掉了。”他说了一句这么没有来由的话。声音怎么能够把球碰掉呢？他真是一个傻子。唐德森这样想。
　　面对这种冷清的场面，他的助手看起来也很尬。“他们这些人就都是这样，都是一大群书呆子。您需要花一点时间才能够知道怎么和他们打交道呢。来，让我给您介绍介绍大家的研究吧。”
　　“这是咱们科学院的最宝贝的家伙之一了，用来观测天文的——听说是按照安朝一千年之前的古书中记载复制的。这可是老院长退休之前改进过的最后一件仪器啦。”
　　“观测天文？是用来看星星的？”
　　“是的，您通过它能够记录下星星的运行轨迹。”助手从一大沓的草纸里抽出来一张给唐德森看，我们的世界在宇宙中央，其他的星星来回绕着我们转。不过根据最新的观测数据，有的星星会先前进、再后退，现在科学家们正在尝试计算出它们的运动规律。
　　唐德森看了一眼纸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只觉得两眼发昏。急忙摇了摇头。
　　“这个是我们的炼金师，他们曾经从一些用于杀虫的蓝色的水里提炼出铜——这样看来，他们离提炼出金子也不远啦。”唐德森看着那些奇形怪状的锅碗瓢盆，撇撇嘴，那不也大费周章只是得到了到处都有的铜吗？他想，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父亲说炼金术都是骗人的。
　　而在看到了被解剖狗的血肉模糊尸体之后，唐德森直接吐了出来。为了挽回一点自己的面子，他假装不高兴的样子说到：“是谁让他们研究这些东子的？我实在看不出来这些星星的运行、骗人的炼金术和杀死的狗这些东西对我们国家的发展有什么益处！”
　　“这些都是老院长组织的项目，他是曾经在海峡对岸的弗林学院求学，他认为既然别人的国家都在研究这些，我们自然也不能落下。不过，他们终归也画不了多少钱，只要给他们一间小房间让他们自己研究，也就够了。”
　　“咱们就没有一些其他的项目了吗？”
　　助手重重叹了一口气。“这要是十多年前，咱们的还在开普顿的时候，有用的研究还是有很多的。那时候咱们为海军舰队研究了全新的大炮。当然，现在我们已经不需要那么多的大炮来保卫首都了。”
　　唐德森想起来父亲交代自己的话：“你小子去给我好好干，研究出点能打那些骑马的蛮人的新鲜玩意来！”
　　“你要马上去给我招募一些能够研究新武器的学者和工匠，我们要在将士们出兵干草原堡之前配备上最先进的武器！”在发现了自己的价值之后，唐德森也少有地斗志昂扬了起来。
　　在不耐烦地等了好久之后，诺娅菈王公主终于从旋转楼梯上缓缓走下来了。唐德森简直要看呆了——公主殿下穿了一身裁剪合体的黑色绸缎丧服，把她凸凹有致的身材完美展现了出来。她的头发高高地梳起，一条黑纱恰如其分地点缀在她的红色头发上，她的妆容唇红齿白，分外动人。只不过，他觉得她衣服上的黑色蕾丝和绣花太多了，领口太低，不像是要去教堂而是要去舞会一样。他觉得不妥，但是也说不出口。
　　唐德森被她的美丽惊到了，一时之间竟然愣在了原地。
　　公主白了他一眼，“还愣着干什么，快点走啊？我们已经迟到了！”
　　唐德森不住地点头，走在公主的后面，一同上了马车。

　　唐德森和今天葬礼的主角实际上并不熟悉，但是他被教堂那种肃穆的氛围深深打动了，当安魂曲响起的时候，一些诗句在他的脑海里盘旋，他甚至忍不住落泪下来。但是当他看到父亲身边站着的是自己的私生子弟弟的时候，又努力忍住了眼泪，不让父亲觉得自己太软弱而被弟弟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