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册》攻九

92、前兆

　　江弈安听到后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片刻，顾渊看着他慢慢转过来问道：“疼吗？”他靠过来蹲下看着顾渊，此时他的眼神已经完全温和了下来，刚才脸上的杀气全无。

　　这一瞬间，顾渊居然真的以为这就是江弈安。

　　“你疼吗？”他再次问道。

　　“与你何干？！”顾渊咬牙，“你这个冒牌货！”

　　江弈安听完后脸上的温和一扫而光，顾渊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愤怒与隐忍，片刻后他一边长呼一口气道：“确实与我无关。”说罢，他甩手干脆转身。

　　顾渊看着他背起手走远忍痛道：“你给我站住！”说完他踉跄着跟上去。

　　那个江弈安只是冷漠地转身看了他一眼，接着就飞出他的视线。

　　“咳……”顾渊歪倒在雪地里，只能用手撑起上身。

　　他费力地睁眼定神，原本白雪一片就晃得他看不清虚实，此时一看更是迷糊不堪。

　　顾渊调慢呼吸慢慢地运气，气刚提到一半，他突然从嘴里吐出一口血来，他慢慢低头，看到自己的伤口丝毫未愈合。

　　“怎么会……”

　　这让他联想到了江弈安身上的蛊。

　　他平日里的疗伤不管对谁都是有效的，可江弈安身上的蛊毒却有意识地在排斥外力。就好像有生命一般。

　　想着想着，突然他的心脏再次传来一阵绞痛，绞痛过后顾渊咬牙撑起身子，颤抖着站在雪地里。

　　得快点找到江弈安和季子雍……

　　每迈一步，他腹间的伤口会冒出一股血来，还好周围的寒冷掩盖了他的痛感，让他的伤口几乎麻木。

　　他的脚步沉沉地拖在雪里，仿佛掉进了冰湖里一般，而被冻得青紫手背上冒出一根根交错清晰地血管，仿佛长满藤蔓的树干。

　　方才有这般寒冷吗？顾渊问自己。

　　他独自缓慢走在雪地里，身上那件墨色的衣衫是周围唯一看得清楚的颜色。

　　他低下头看着伤口，莫不是……这刀里有毒？

　　顾渊再次运气还是杯水车薪，此时伤口依旧在流血，他捂着伤口的手感受着血的热度，此时居然觉得血比任何事物都要温暖。

　　好暖和……让人……昏昏欲睡。

　　“呼……”顾渊呼出一口白气，直直地站在雪地里停住了，他抬起手幻化出一只飞鸢，可飞鸢还未离开便在半空中破碎。

　　必须地先找到他们……他又抬脚朝前走去，可走着走着，他竟发现前面的雪里有一条长长的血痕。

　　顾渊的心一下子被攥了起来。

　　他又走进几步仔细看了看，血滴断断续续，已经融进了雪里。

　　不会是江……

　　他咬牙再次朝天上飞出一只纸鸢，就在他低头的一瞬间，他看到自己的身后也有这般的血痕，周围血迹斑斑驳驳，在雪里显得格外艳丽。

　　顾渊站在原地静静地回想着，突然他看到身后那两个停顿下来的脚印，这才发现是自己的血。

　　怎么回事？我难道一直留在原地？我走了这么长时间其实一步也没迈出去？

　　可我刚刚明明……我进来之前并没有迷路啊？

　　“咳……”顾渊咳一声，全身都在跟着撕痛。

　　“方才纸鸢朝北，方向是不会错的……”

　　“错不错也无所谓了。”声音出现得突然，顾渊猛地转身，就看到阿洛娇媚地出现在自己的身后，“你倒是稀奇，那日在宣州居然没死。”

　　顾渊看着阿洛，活血开始运功。

　　“不过那天也是我疏忽了，居然会被你和无名算计一通！”

　　顾渊如今有些忌惮阿洛，可偏偏在这时候遇见她，而且是在“江弈安”一走，她就出现了。

　　如果没有猜错，刚才在林间和她说话的陌生人一定就是那个假的江弈安。

　　“罢了，我也不想你废话。”说罢，阿洛从腰上掏出一把刀子就直直朝顾渊飞来，顾渊本就重伤可还要拼命闪躲，不一会儿就没了力气。

　　“你这算临死前的挣扎？”阿洛抬手刺顾渊，顾渊抬头，阿洛的刀已经直直朝他的头劈过来。

　　就在这时，两人头顶突然飞出一道白光，白光打开她手里的匕首落进雪里，顾渊一抬头，只见江弈安手拿长影从空中一飞而下，他一脚用力踢开阿洛就站到了顾渊的面前。

　　“果然是你所为，”江弈安抬着剑狠狠道，“胡地仙在哪儿！”

　　阿洛看着江弈安得意地笑：“他？早就被我扔进湖里喂鱼了。”

　　江弈安咬牙：“他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伤他性命！”

　　“怎么？我杀人需要找理由？”阿洛狡黠一笑，笑得江弈安的心里抓狂。

　　这时江弈安身后噗地一响，他转头就看到浑身是血的顾渊已经倒在了地上。

　　他转头狠狠地瞪着阿洛，二话不说就朝她冲去，不过片刻，两人再次打成一片。

　　“江弈安，你知道最有力的武器是什么吗？”阿洛又笑了，这一笑笑得自然又轻松。

　　江弈安只是进攻，全然不接阿洛的话。

　　阿洛一直在闪躲，也根本没有进攻的打算。

　　一瞬间，一道锋利的气流从江弈安身后飞速冲过，气流在一瞬间割开江弈安的发丝，江弈安快速一闪险些被攻，他转头一看朝气流的方向看去，就看到轻轻浮在自己身后的顾渊。

　　江弈安疑中未定，只见顾渊抬起手挥来一道道锋利的气刃，而第一道直接朝江弈安飞过来，躲闪后又是一道，他这才发现顾渊的目标竟是自己。

　　“顾渊！”江弈安朝他大吼。

　　顾渊双眼无神地站在他面前似乎根本不认识自己，且方才他的招式狠绝，根本没留一点情面。

　　江弈安察觉到他被人控制了。

　　那几道强刃被江弈安躲开后，顾渊突然移动到他面前抬起拳头就往江弈安身上落。江弈安被打中几下吃痛，他暗暗咬牙，看着顾渊却根本无法还手。

　　顾渊一直在攻击，手上的力度越来越大，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顾渊，我是弈安啊！”

　　说罢，顾渊一拳击重重地打在长影上，将长影劈到了一边。

　　“顾渊！”

　　趁此机会，顾渊飞出一脚直直劈在江弈安的肩膀上，江弈安被踢了个踉跄，直接从半空落下摔到了雪地上。

　　在一边看热闹的阿洛对顾渊的力道也有些惊讶。

　　“哈哈哈！”阿洛大笑，“没想到蘅芜也有不敢还手的一天。”

　　江弈安被打中无数次再次喊着他的名字：“顾渊！我是弈安！我是江弈安！”

　　顾渊听不进任何话，还是面无表情地进攻着。

　　突然，他汇聚起银辉抬手劈向江弈安，江弈安咬牙，握起长影也飞快朝顾渊冲过去。

　　阿洛看着此情此景竟然也跟着激动起来。

　　两团强势的气流即将汇聚，不知是何景象？

　　就在长影快要碰到顾渊眉心的一瞬间，长影朝四周粉碎开来一下子消失在江弈安手里，江弈安面前瞬间失去阻挡，毫无疑问地撞上了顾渊外围的那团银辉。

　　刺眼的强光笼罩整个八重观，强光过后霎时间雪花四溅，冰石窜飞，周围白气一片。

　　远处的季子雍也被这白光晃了眼。

　　阿洛一看惊起，她靠过去小心翼翼地看着两人。

　　等雪尘散开，她看到江弈安一动不动地躺在雪地上，立马发出得意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顾渊慢慢直起腰，手上的白光渐渐消散，他的眼里没有感情，脸上的表情也毫无变化。

　　阿洛走过去，缓缓蹲到江弈安的面前，“江弈安？”她小声叫道。

　　片刻后，江弈安的手颤动了一下，半晌他吃力地撑起身子，阿洛看着他缓缓仰起头，嘴角带着血迹，白气顺着血迹嘴里钻出来，又浓又厚。

　　他眉心间的额头被劈开一个近两寸长的口子，血正顺着鼻梁落到地上。

　　他抬起头看向面前的顾渊，可顾渊还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道：“你对顾渊做了什么？”

　　江弈安看到顾渊腹部那红红的伤口差不多便明白了七八分，他转头冷笑，轻蔑地看着阿洛说：“果然，上不了台面的人，永远都只做上不了台面的事。”

　　阿洛一听：“死到临头了还嘴硬！”

　　江弈安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站起来：“阿洛，顾渊要是有个好歹，我不会放过你的。”

　　话刚说完，江弈安联想到一个一直被自己忽略的问题。

　　如今顾渊被阿洛操控在手，她活人尚可控制，那死人呢？

　　他咬牙，看着阿洛再次拿出长影。

　　“江弈安，”阿洛眯着眼，“你不要以为有师父在我不敢杀你，可如今只有你、我还有他，”她指向顾渊，“只要我不动手，谁也不会你是怎么死的。”

　　江弈安收了收神。

　　“你身上的蛊……好的差不多了？”阿洛有些奇怪地打量着他，“罢了，我还是自己看吧。”

　　说罢，阿洛只是看着江弈安没有动手，不过片刻，那晚的疼痛感立马瞬间席卷他的全身。他紧紧握着长影插进雪地里就半跪了下去。

　　“我说什么来着，你若当初乖乖地跟我回釜川，也不至于受这般苦。”阿洛很满意现在的结果，“反正要么就去釜川要么就死，活着总比死了更好不是吗？”

　　阿洛走过去抬手朝江弈安的头发摸去。

　　啪——
　　江弈安一掌拍开了她的左手狠狠道：“你左手怕也是不想要了！”

　　阿洛一听，甩手从后面抽出鞭子，江弈安咬牙挡住，两人再次打成一片。

　　江弈安此时身上的疼痛还在继续，阿洛的进攻也是只增不减，他咬牙强忍，可就在这时，那天夜里头脑中的混乱画面再次出现。

　　“你在干什么？！”
　　“江弈安你住手！”
　　“师兄不要！”
　　“你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说话！”
　　……

　　江弈安的脑子里混乱不堪，他强忍着眼前的模糊感集中精神盯着进攻的阿洛。

　　她的身材本就娇小，而且动作极快，此时更是让江弈安看不出端倪。

　　阿洛挥鞭叫道：“江弈安！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跟我回釜川要么死！”说罢，阿洛一鞭就打到江弈安的背上，“你若真的想死我也绝不拦你！”

　　江弈安忍着一句话也不说，他看着阿洛扔出长影，长影如同惊雷飞快地冲向阿洛，阿洛躲闪，长影又返折回来再次朝阿洛冲去。

　　阿洛看着江弈安微微一笑，就在长影快要刺到阿洛的时候，顾渊突然出现挡在了阿洛的面前。

　　江弈安惊愕地猛地挥手，长影就在一瞬间被打向一边，它飞速落地，直直地插进雪地里，没有伤到顾渊分毫。

　　江弈安恨极了阿洛的这种手段。

　　阿洛慢慢浮到顾渊身后贴着他，抬手轻轻搭在顾渊的肩膀上凑过去在他耳边道：“好孩子，做了他！”

　　霎时间，顾渊赤手空拳就朝江弈安飞来。

　　江弈安看着顾渊，手慢慢颤抖起来紧紧地攥起拳。

　　为什么是顾渊……

　　顾渊带着一道强劲的气流飞来，一霎那，江弈安打出屏障还是将顾渊重重地击推出去，可除了屏障之外江弈安没有进行任何攻击。

　　顾渊被阻挡飞出去后，他翻身落到地上后又马上站起，江弈安看着他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可腹间的伤口却又再次渗血。

　　江弈安咬牙。

　　霎那间，顾渊再次冲向江弈安，江弈安依旧在用御障阻挡，顾渊被挡出去几次都被自己的力道反伤，两人对抗下来，顾渊也全身伤痕累累。

　　江弈安此时全身的痛感还在折磨着他，他看着顾渊，胸口的刺痛感让他越来越难以集中注意力。

　　“啧，难缠。”阿洛看着不远处的两人自言自语道。

　　两人又迂回了许久，阿洛看江弈安每每退让心道，江弈安怎么就不还手呢？

　　片刻，她微微一笑，挥起鞭子就打向顾渊。麻木的顾渊没有一点察觉。

　　江弈安眼看着看见鞭子还一动不动的顾渊奋不顾身就冲了过去，他伸手想要拉他大喊：“顾渊快躲开！”

　　一声呼喊，仿佛让他看到了曾经自己经历过的场景，那场景模糊却又熟悉，就好像……做了的一个梦。

　　“师兄快挡住啊！”
　　他在叫我吗？

　　记忆交叠，江弈安的脑海里一片混沌。

　　他强忍着最后还是打出一道银辉朝顾渊飞去，就在鞭子将要打到顾渊的时候，江弈安的力道也正好挡住了。

　　江弈安松了一口气。

　　也是因松了这一口气，顾渊抬手抄起一个冰锥，飞速就朝自己飞来。

　　江弈安眨眼的一瞬间，冰锥就这样直接扎进了自己肩膀，他看着顾渊离他不过咫尺的距离，两人就这样呆立在半空中。

　　“顾渊……”江弈安抬手抓着冰锥唤着他，冰锥在手里融化的水滴与他肩上的血融为一体。

　　阿洛远远看顾渊刺中江弈安，肆无忌惮地大笑：“哈哈哈哈哈！”可半晌，江弈安还是直直地立在原地。

　　此时江弈安抬头咬牙看着顾渊，顾渊双眼无神地看着他，可下一秒，他被溅上血滴的眼角竟划下一滴泪来。

　　江弈安看着他再次轻声道：“顾渊？”

　　顾渊一动不动，眼里却是潮红。

　　“你在干什么还不动手！”阿洛大喊，她侧过一看，才发现顾渊竟只伤了江弈安的肩膀。

　　她一怒，抬手一把把顾渊打飞出去：“废物！”

　　江弈安一个失重落了下去，肩上的冰锥也早就融化得一干二净。

　　阿洛跟着他落地，她抬手用力捏起江弈安方才肩膀上的伤口，向那日在韶山一般宣泄：“你可真是好能耐江弈安！”

　　江弈安咬牙。

　　阿洛瞪着他用力朝后一甩，将江弈安整个人抬起又摔倒在地上。

　　“呼……”阿洛调整呼吸，“罢了……”她抓起江弈安的右手腕，“你刚刚不是还想砍我左手吗？”

　　“我现在就先剁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