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册》攻九

89、回门

　　“大人，顾大夫来了。”

　　郭舟站在偏殿的一个香位前睁开眼道：“请进来。”

　　不一会儿，顾渊带着楚轩和江弈安走了进来，郭舟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去迎。

　　顾渊一进来，就闻到整个正堂的香火味。

　　郭舟带着他们坐下，顾渊就开口道：“大人，今天我们来就是要跟你道个别。”

　　郭舟抬眼先是看着顾渊，接着又把视线转移到江弈安：“什么道别不到别的。”

　　“我……”

　　顾渊不知该如何开口，来之前他想过，此次离开不仅是因为他与江弈安已结连理，更是要去长生门拜师学艺，可什草集是老中医留下的，总还是有些割舍不下。

　　可正如江弈安所说，他留在宣州会成为江弈安的拖累，并蒂莲之事错综复杂，如果不尽早避开，或许他也会身陷洪流。

　　早日解决并蒂莲的纷争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关上什草集的那一刻他想明白了，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保全自己，或许也是保全他人。

　　走时他看着什草集的匾额，站在门外顿了顿才挂上锁，江弈安看着他，刚抬起手，就看到顾渊将钥匙扔进了灯笼里。

　　他又把手放了下来。

　　“等我解决并蒂莲之事，我就送你回来。”江弈安道。

　　顾渊回神，看到江弈安和郭舟正站在正堂一边背对着他。

　　江弈安看着偏房的一个灵位：“令师……我无缘相识，在此拜过了。”说完他抬起手恭敬地鞠躬。

　　这一刻，他又想起了长沅。

　　谁不是得到别人的给予后才愧疚不堪呢。

　　郭舟温和道：“若先生还在世，我定与你们引荐一番，公子惠识，你们见面也定会相谈甚欢。”

　　江弈安笑了笑，他转身朝郭舟微微低头：“大人，我知顾渊入宣州不易，弈安在此……谢过大人了。”

　　他既谢顾渊遇识郭舟，更谢那日在栖云阁郭舟对他说的话。

　　郭舟抬手拍了拍江弈安的右臂：“不必言谢。”

　　半个时辰后，顾渊喝着州令府的茶盏看着府外一片蔚蓝的天：“大人，不久便回来与你拜恩。”

　　说罢，三人礼别走出州令府。

　　郭舟看着他们的身影直到彻底消失。

　　“长生门在长留，南北横跨，是仙门隘口，”江弈安指着不远处长留山的一角，“修明峰，那边便是十七殿，下面就是百鹿泽。”

　　顾渊看着眼前一条长长的阶梯，阶梯两边树木茂密，果然不同宣州是已经入冬的样子。

　　“长生梯到了，”江弈安道，“下马，我们要走上去。”

　　顾渊和楚轩异口同声：“你不是会飞吗？为什么要走？”

　　江弈安一听转身叉起手看着二人认真道：“第一次若是一闪而过你们如何看这长生门沿路的风景？”
　　两人：……

　　“你打过来！”

　　“小心小心！哎你注意些……”

　　“师兄你给我给我！我来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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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远处几个弟子在打马球。

　　“你快些，马上就要上课了。”

　　“你等等我……”

　　“哎你们玩儿什么呢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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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上山头，顾渊看着四处白衣弟子们玩乐觉得十分有趣。

　　他并排走在江弈安身边，两人刚跨上楼梯，周围的弟子就朝他看过来。

　　迎面走来几个弟子看到江弈安就立马行礼：“长师兄安。”

　　“嗯。”江弈安正经地答应，而面前的弟子微微抬眼看着顾渊才离开。

　　顾渊看着江弈安那一副严肃的模样，突然联想到那天夜里江弈安在自己床榻上白白的皮肤还微微泛红，思绪不自觉地便飘走了。

　　“下院弟子多些，但离前殿还有些距离。”江弈安慢慢道。

　　楚轩好奇地看着周围，不一会儿他就被一边围在一起的一群人吸引过去了。

　　楚轩探头，就看到一堆人围着两人在下棋，看了半天只见两人迟迟不动手，楚轩就道：“左一，堵住他。”

　　皱眉那人一听抬起棋子就走了一步，周围几个人看着棋局愣了愣，那棋子果然堵住了对手的去路。

　　周围的弟子一看瞬间对楚轩赞不绝口。

　　“哎，成了成了，”那个弟子转头，“下把我俩来试试？”

　　楚轩笑着好不脸红地挤了进去。

　　顾渊看着楚轩撩起袖子坐进人群里，而江弈安也笑了笑：“我说了，楚轩会喜欢这里的。”

　　顾渊看了他一眼便跟着江弈安宽心地离开。

　　“你住哪儿啊？”他凑过去道，“不……你和我住哪儿？你晚上……”

　　江弈安一听，微微低着头咳了咳：“长生门有规矩不得夜里喧哗，你在这里你收敛些。”

　　两人顺着楼梯穿过好几座房殿，走过乱石后视线才慢慢开阔起来。等跨上最后一个阶梯，一个巍然大殿就出现在顾渊的面前。

　　“书中写的……果然是真的。”顾渊看着面前的景象感叹道。

　　“写了什么？”

　　顾渊看着他：“你不是看了吗？”

　　“我……”江弈安不自然道，“我忘了。”

　　“你怕是只看夸你蘅芜举世无双的部分罢。”顾渊玩笑。

　　“怎么？难不成要看仙家怎样饮酒作乐，不成模样？”江弈安直起腰板，“自然是要看真实的部分。”
　　顾渊：……

　　二人走到一根白玉般的石柱旁，顾渊抬手抚着石柱，看着石柱就好像历经了沧桑一般直立在自己面前，顿时又对长生门心生敬畏。

　　第一次来长生门，为什么我会觉得好不陌生呢？

　　江弈安站在原地任顾渊随意走动，他四处看着，走着走着来到一个白玉长廊，周围柳树排排，不远处就连着一道拱桥，拱桥边上就是一个宽广的高台。

　　顾渊转身远眺着山下的一片浩瀚，他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种风景了。

　　可若是来过，我又怎么会撇下这般景色离开呢？

　　“哒哒哒——”顾渊刚听到几声蹦跳声，小腿就被人重重地撞上了。

　　“呀！”

　　顾渊转头，就看到一个身着深色罩衣的孩童倒在地上。

　　顾渊连忙弯下腰去抱起孩童温柔道：“摔疼了吗？”

　　不远处的江弈安听到动静也走了过来，他跟着顾渊就拉起孩童道：“瞎跑什么，仔细撞了人。”

　　孩童没哭，就是看着他撅嘴。

　　顾渊有些疑惑地看着二人，知道江弈安摇了摇头笑着把他抱了起来：“你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说罢，江弈安转手变出一个小巧的兔子灯笼来。

　　孩童一看立马笑开了嘴。

　　顾渊看着江弈安那温柔的模样，不禁暖下心来：“这是……”

　　江弈安笑着：“他啊，是我的儿子。”
　　顾渊：！

　　“晏如，叫叔叔。”江弈安抱着晏如温柔地说。

　　顾渊还没有从刚才的惊悚中回过神来：“儿、什么儿子？！”他的语气开始有些低沉。

　　“还能是什么儿子，就是生出来的儿子呗。”

　　“谁跟你生的？！什么时候生的？！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可不许胡诹啊。”顾渊急了起来。

　　他看了看面前的孩子又看了看江弈安，心脏都跟着加速起来。

　　“谁跟你胡诹了，”江弈安一脸狼心狗肺，转头又对还听说，“晏如听话，这是你顾叔叔。”

　　“你胡说！”顾渊还以为那晚的江弈安是个万事不懂的雏儿。

　　“晏如，快叫叔叔。”江弈安已经沉浸在捉弄顾渊的乐趣当中了，他捏着小男孩的脸笑着。

　　“叔什么叔，他是你儿子那、那也得叫我爹！”

　　江弈安笑道：“爹什么爹，他是我儿子又不是你儿子。”

　　“你！”顾渊几乎吐血。

　　“江弈安你怎么一回来就开始瞎编乱造？别老带坏风气！你看你都把我儿子教坏了。”江弈安寻着声音转身，一眼就看到不远处走来的季子雍。

　　“怎么是我教坏的，你别跟他瞎说，你看如儿都不叫我了。”江弈安放下孩童还顺势摸了摸他的头。

　　“爹爹！”江弈安放下孩童，只见男孩高兴地拎着手上的纸灯高兴地直接撞进季子雍怀里。

　　季子雍一把拎起孩童：“晏如，给爹看看，这是谁给你小玩意儿？”

　　“师伯给的。”孩童的声音极甜。

　　“快谢谢你师伯。”

　　“谢谢师伯。”孩童的声音稚嫩，甜进了江弈安的心里。

　　“你怎么才回来，”季子雍走过去，“有件事我正要跟你说呢……”

　　“子雍，我带回了一个人。”江弈安侧身，顾渊跨步就走过来。

　　“我离开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也没来得及与你们商量，这是……”

　　江弈安说话间顾渊也从一侧走了出来，就在他站到季子雍面前的那一刻，季子雍愣住了。

　　“在下顾渊，仙君一定就是芫华君罢。”顾渊作礼，微笑着看着季子雍。

　　“顾渊……”季子雍稳稳站在原地，而心却在颤抖，他看着顾渊拿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恍惚间竟以为自己在做梦。

　　是他，是顾渊，是他们的师弟顾渊。

　　他和江弈安回来了。

　　“芫华君？”顾渊笑着。

　　季子雍回过神来立马收心，他放下孩童，走过来就抱住顾渊：“顾渊，顾渊好啊。”

　　是真的顾渊。

　　“芫华君你……”顾渊奇怪。

　　“你做甚？”江弈安嫌弃地看着他。

　　季子雍没有理会他：“江弈安你、你出息了，顾渊你也出息了。”

　　顾渊觉得自己有点不懂这位芫华君：“芫华君……”

　　“出息了出息了，”季子雍用力拍了拍顾渊打量着他，心里却是有无数个疑问，“你们……”

　　“我和江……”

　　“因并蒂莲一事我便在宣州遇上了顾渊，后来他救了我几次，无名之事他也帮了我不少，我们……”

　　顾渊听到江弈安停住了。

　　“我们……”

　　“你们……”季子雍抬起自己的两只手相互牵了牵，朝江弈安点头确认。

　　江弈安微微低下头去浅笑：“嗯。”

　　顾渊心里乐开了花。

　　“怪不得呢，原来荷囊是这位顾公子送的。”

　　顾渊一愣：“荷囊？芫华君这是何意……”

　　“晏如要休息了，掌门师兄快到他过去吧。”江弈安皮笑肉不笑地掐了季子雍一把。

　　季子雍忍笑对顾渊说：“没什么，谁人没有第一次呢？总是会有些羞涩的，再者，你不必再叫我芫华君了，既来了长生门，以后你就唤我一声子雍师兄吧。”

　　顾渊愣了愣，慢慢才试着道：“子雍师兄。”

　　“好。”这一声，季子雍觉得恍惚过了百年。

　　“今晚为你们接风洗尘，好好饮我藏好的御龙饮。”说完季子雍又搂了搂顾渊转身才走。

　　顾渊觉得他有些难以捉摸就一直看着直到季子雍消失。

　　“看好没？或者你跟他住长生殿？”

　　顾渊回神，可江弈安早已被着手一人走下了楼梯。

　　“娘！娘！”

　　方小棠听到声音忙忙走出来：“小心摔了。”

　　“爹爹说让你去前殿，他来客人了。”

　　方小棠一听牵起季晏如的手两人就走出后殿。

　　“娘，我见过那个叔叔。”季晏如抬起小手凑到方小棠的耳边小声地说。

　　“你见过？如儿这么厉害啊。”方小棠抱起他道。

　　“我真的见过，那、那个叔叔，就是师伯以前给我看过一张画上面的人。”

　　季晏如话毕，方小棠也走到正堂。

　　门内围坐三人，方小棠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江弈安身边的顾渊。

　　“师……”她眼泪满眶，差点哭了出来。

　　“娘你看吧我没有胡说……”

　　季子雍看着他，两人对视，季子雍就朝他微微摇了摇头。

　　她跑到眼眶的泪水就这样生生被憋了回去。

　　“顾渊，这位我的妻子方小棠。她也是长生门弟子，你就叫她师姐吧。”

　　顾渊微微一笑站起来恭敬行礼：“师姐。”

　　方小棠吞咽着：“好、好，如儿叫顾师叔了吗？”

　　季晏如看了一眼顾渊不服气地说：“我知道他是顾师叔，我早就知道了。”

　　江弈安只是觉得孩子可爱，可这句话只有方小棠和季子雍明白其中的深意。

　　夜里，三人坐在正堂夜谈。

　　“子雍，我带顾渊回来……”

　　“你废话少说，先喝了这杯！”季子雍一边插嘴，一边给顾渊倒酒，“御龙饮，仙家好酒。”

　　“这就是御龙饮？”

　　“你知道？”两人异口同声。

　　顾渊看了江弈安一眼道：“也、也不是知道，就是耳闻。”总不能说江弈安晚上做梦都在想着喝酒吧。

　　“先等会儿，”江弈安抬手指住季子雍，“我先说些事，省的一会儿你又趴下了。”

　　“无名有没有来过长生门？”

　　又是无名。

　　季子雍道：“你到是在宣州清闲，现在才想起问这一出。”

　　江弈安盯着季子雍：“好好说话。”

　　“来了。”

　　“那……”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并蒂莲现在就在长生门。”

　　“？！”顾渊和江弈安同时一惊。

　　“在藏书阁，你们明天去看看吧。”
　　“并蒂莲怎么会在这里？”

　　“很简单啊，上次门里不是有马球赛吗？姓曹的、谢无芳、无名都来了，我就跟无名玩笑打个赌，他输了就把并蒂莲给我，我输了长生门宝物随便他挑。”

　　顾渊心道，就这般随便？

　　“毫无疑问，他输了。”季子雍道，“只是我有跌不明白，既然他给的那么干脆，当初又为何要去抢呢？”

　　江弈安笑道：“并蒂莲现在就是个烫手的山芋，那天你也看到了，釜川为了抢并蒂莲何事不敢拼，无名想明白后可能也是为了自保。”

　　“我们在宣州的时候遇到两拨人来抢并蒂莲，青罗宗将并蒂莲丢回来，确实是个明哲保身的好法子。”

　　“你怎么知道青罗宗？”季子雍问顾渊。

　　江弈安大致将与顾渊相识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这便是我带他回长生门的原因之一，”江弈安皱眉，“如今中秋过了许久，釜川为了找并蒂莲还会再有行动的。”

　　季子雍觉得江弈安说的在理。

　　顾渊小声道：“那阿洛她们到底要并蒂莲干什么？”

　　季子雍说：“并蒂莲是仙物，能让人同生同命，如今化骨根本就是渺无踪迹，并蒂莲自然成为他们的目标。”

　　化骨又是……

　　“子雍，釜川或许接下来会找上无名，这之前我们先把并蒂莲藏好，不，把它放到它该去的地方。”

　　季子雍点了点头，江弈安继续道：“还有一件事，我赶回宣州那晚有两队人袭击了顾渊，那其中的一个人是段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