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骨》琼川

8、一世出魔|章八|苦短

　　一世出魔|章八|苦短

　　这一战，以肃慎国胜利为结局，诫兰人被迫放弃辞遇关后退千里，再也不敢冒犯边界处。镇国将军通敌叛国，妄图弑君的阴谋也得到剿灭，可他回到京都后，并未提舅舅谋反一事，反而说是上觋大人一时糊涂，误杀了镇国将军，这事就以初云涩的入狱了结。

　　“你这是何苦！”淮兴子来狱中探望初云涩，见他坐在青稞中，身子瘦弱不堪，倚在墙边，半睡半醒着，一头长发乱糟糟一团，看样子也是许久未洗，脸上还有鞭刑的痕迹，血印子从左脸一直滑到右脸。那只手，因为受了烫伤没有好好医治，再加上强拉弓，早已溃烂不堪，生了蛆。

　　淮兴子解下门上的锁链，那锁链就是个摆设，做做样子的，谁都知道初云涩在这牢里逃不出去，迈步走了进来。

　　听见老友的声音，他缓缓睁开眼，笑了一声：“帝君他成长了不少，知道要不打草惊蛇了——”

　　“可受苦的是你啊！”

　　“淮兴，人生苦短，苦都是短的，我有何不能忍耐？”他说得坦然，让想要责备的人也哑口无言。

　　见好友一言不发，心知淮兴子是在责怪自己不懂爱惜自身，初云涩那双眼里有了柔色，道：“我十七岁那年遇到了十二岁的帝君，我是孤儿，无父无母，五岁从师学习卜卦，见得最多的人就是师父，除此之外，都是找我卜算之人。屠莲谷那森寒冰冷的地界，我一住便是十二年，帝君是我遇到的第一个人，第一个不问我未来兴衰、不问个人得失之人，也许初始，我摘下面具，见了他那双深情无度的眼，就迷了心智，忘了自我——”

　　淮兴子头一次听到挚友这番说辞，惊得失色，他俩相交多年，竟从不知初云涩对帝君怀着这般的情感，一时不知该作何答复：“真的吗？！”

　　叹口气：“淮兴，这话，我也只能说于你听，真的假的，已然不重要了。”

　　初云涩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交于淮兴子，嘱托道：“如果鸠灵有一日遇了难，你一定要把这信呈给帝君，可以救他一命，他对七王，那绵绵长长的情，我看了也是心疼，你有机会把他接去七王府让他陪着吧，这情总要有个着落——”他细细说，淮兴子细细听。

　　“你该心疼你自己。”淮兴子接过信放入怀中，见自己老友凄凉至此，心中难免悲伤：“我一直不懂，为何先帝要毒杀帝君母妃，如果没有这一出，你俩也不至于走至今天这步——”

　　“镇国将军谋反，你还看不出吗？帝君的母族，可不是一个忠诚乖顺之辈，先帝看得长远，帝君母妃野心极大，一旦帝君登基，恐他成为傀儡，这次，舅舅计划败落，恐怕帝君外祖父会有动作，你要帮着帝君筹谋一切——”

　　“初云啊！你——事到如今，事事为帝君，怎就从不考虑自己？”

　　“我——”他长叹一声，音量转低：“逆天改命，本就是罪大恶极——不寿也是应该。”

　　从他只言片语中得到了一个惊心动魄的消息，淮兴子目瞪口呆：“你这话是何意？！难道当年卜卦，应该继位的人是——”

　　“淮兴！我还有一事托于你——”他打断了对方的话，想了想说道：“你在信的末尾加上一句话吧——”

　　“加什么？”

　　“就加——只是我，对你——情深——无奈——蹉跎。”说完，眼周连着一整张脸都跟着红了，然后又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不加了——”

　　瞧着初云涩，淮兴子明白，他让自己加这字，笔迹是自己的，是真是假，没人说得清，自己挚友既想让帝君懂，又怕对方懂。

　　这是淮兴子最后一次见初云涩，初云涩至死也不知，自己的好友有没有把那句话加上去，至死未知——

　　第二月，有官员上奏弹劾帝君外祖父的折子，外祖父连同相干人等一共三百多人被投入大牢，官爵被削，家也被抄。至此，母族对临魈边的控制，也都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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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月，发生了很多事，临魈边忙得团团转，外祖父的和舅舅的案子，让他昏天暗日的。

　　“帝君！这莲羹还给上觋大人端去吗？”一日，鸠灵忽的问起此事。

　　这莲羹是每隔三日送一次，鸠灵当然记得规律，他问，是为了提醒帝君，初云涩还在大牢里。

　　临魈边从奏折中抬起脸，瞧了瞧鸠灵，仿若第一次听到初云涩的名字：“什么？”

　　“帝君，上觋大人他还在牢里。”鸠灵这人，做事谨慎，今日也是斗胆。

　　“让他先住着吧——”临魈边并未放在心上，随口道。

　　壮着胆子，鸠灵道：“帝君！大人他那只手如若再不治，恐怕是废掉了。”

　　“他都废了一双腿，还怕一只手吗？鸠灵，你今日怎么如此话多！”临魈边展露不悦，鸠灵噤声不敢再说，不过他这话多多少少还是提醒了帝君，说道：“你让小侍给他送些衣物吧——”

　　鸠灵松口气，忙道：“是——”走出殿门时，回看一眼帝君，他还在案几前批阅，似对他来说，初云涩早已是无足轻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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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阙到了大牢，见到初云涩就是哭，止不住的流泪，鼻涕一把泪一把：“大人——呜呜——大人——”

　　不怪他哭得凄厉，此时的初云涩的确惨烈，瘦骨嶙峋的，骨头仿佛可以支出衣服，现已入冬，可他仅着一件单衣，头发散着，纠结一起，也不知多久未曾洗漱过，一个手掌正往外钻着蛆虫，可初云涩毫不在意，竟抓起一只，放入嘴中咀嚼。

　　初云涩见了尤阙只问一句：“可有飞鸟飞过？”

　　“今早有一只——”抹了抹泪，尤阙如实回答。

　　闻听此言，初云涩怔了一下，过了一会才开口：“那鸟何种模样？”

　　“白身，红尾，黑翅。”

　　初云涩点点头，尤阙可不是淮兴子，不敢冒然入里，拿出食盒，说道：“大人，吃口热乎的吧——”

　　他听了，爬到木栏前，颤抖着手，要接过尤阙递过来的饭碗，却见眼前之人不是穿着简朴的尤阙，而是龙袍加身，一惊，抬头看见了临魈边。

　　临魈边背手瞧他，仿若瞧着地上的蚂蚁，初云涩道：“帝君来了——”

　　尤阙这才反应过来，跪地施礼，趴在地上半天不敢起身。

　　瞧了一眼临魈边，看对方冷着脸不做任何表情，初云涩把碗拿起，自顾自的吃了起来，看那吃相应是饿了几日，他右手不能拿筷，只能左手去拿，可左手用不惯，索性筷子一扔，直接用手去抓。这般野蛮的样子，着实惊了临魈边。

　　君前失仪也是重罪，尤阙为自家主子捏着汗。

　　不过，临魈边并不打算与他计较，开口道：“回去吧，休养几日。”

　　尤阙听了，如同大赦，激动的跪地磕头：“谢谢帝君！谢谢帝君！”

　　而初云涩充耳不闻，只对着食碗较劲，哗啦哗啦把米饭扒拉个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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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云云就像一个受欺的小兔子，阔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