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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三世还魔|章四十六|初云涩的面具 ...

  •   三世还魔|章四十六|初云涩的面具

      宫外一位宫人走入,禀告道:“魔尊!殷妃问您今夜想去哪位娘娘宫里?”

      这话本无错,主持后宫的殷妃每夜总要派人来问一嘴,稀松平常的规矩,哪知今夜却有不同,逐昼慌了,立即投视向夜白,而此时夜白也在回视他,他俩目光相对,彼此无言,尴尬的却是逐昼,好像外出偷吃被原配正宫抓个正着,率先收回目光的夜白,他什么都没说,既不埋怨也没愤怒,默默走了出去。

      “混账!什么时候了!问这个做什么!”逐昼气得一甩袖子,去追,跑出莲冢宝殿也不见夜白身影。

      争风吃醋,这样小家子气的事,夜白做不来,也不屑于此。他不愿留在原地,让逐昼为难,逐昼是魔尊,他对这人,深爱,却不想独占,有几个女人,有几位妃子、侍妾,都不在他的关心范围之内。悠悠几步,又回到了逐昼的寝殿,这里早已被他毁成废墟,他看见那柳树枝,一夜之间,竟长成一棵小树,感叹它生存能力之大,想着去那莲池里舀一瓢水,给它浇灌一下,刚到血莲池边,低头见得自己倒影,那倒影波光连连,忽的换了景象。

      那是——

      十二岁的临魈边!

      那是临魈边刚被送入宁安寺。落魄的皇子,母妃遭到毒杀,是被父王弃掉的棋子,那时的临魈边并不知道为何父王明明在遗诏里立了自己为储,为何还要把他发配到寺庙里。临魈边一张好皮囊,十二岁的他,正是雌雄莫辨的时候,漂亮脸蛋,在寺里很受和尚欢迎。他那时还不知这份欢迎到底是何意味——

      直到一天,和尚们支开了他的內侍,把他往山上一处僻静林子引——

      禁欲多年的和尚,见到了好看的临魈边,如同饿狼遇到了兔子,他们向他扑过来,撕扯着,在临魈边的哭喊中,咒骂中——

      纷纷碎裂——

      夜白看着这一切,良久,木讷的,失了魂的看着,眼里充溢着泪水,突然那凄惨的场景散去,一只手遮住了他的眼,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别看——”

      “我从不知你在宁安寺遇到了这种事——”夜白自责着,愧疚着。

      逐昼道:“无碍,那些和尚都被我杀了,死的很惨很惨,他们死前的惨叫,比我要凄厉——”言语中云淡风轻,可字字都是泣血的。

      “先帝碍于你母族的势力,所以才把你送去寺庙,避开锋芒,临魈,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那已是万年前的事了,这种屈辱的经历,虽刻在逐昼骨头里,会疼,可也痊愈得差不多。他搂着夜白,尽是最软的温柔:“我不怪你——你也别责备自己——”他不想和夜白继续这样的话题,这些自责与内疚已经能让夜白安心留在自己身边,这样,就够了。他打趣道:“你刚刚为何躲了?”

      “您的后宫强大,我是佩服的——”

      虽被讥讽了,逐昼却喜不自禁,总算是在这人身上闻到了一丝丝的醋味——

      夜白想起别的,问道:“您有地府的地图吗?”

      逐昼手掌一翻,变出一个地图,夜白把那地图往前一抛,地图飘然下落,那彼岸花从夜白掌中飞出,停在地图上一个位置不再动了。

      走上前看了看彼岸花停着的位置,逐昼道:“这是芦途鬼市——”

      幽冥鬼界——

      无日,无月——

      孤鬼无依,游魂寻觅——

      芦途鬼市,地府最大的鬼市了——

      巨大的灯笼,画着恶鬼面具,里面的魂火如同扭捏作态的舞姬,腰肢乱颤着。那大灯笼在鬼市上漂浮着,飘到哪里,哪里便被照得铮明瓦亮,鬼市上方牵着千丝万缕的诡丝,诡丝看不清是什么材质做成的,据说是用蛛女吐得丝制作而成,上面挂着一张张的咒符,都是用来封住太重的鬼气,诡丝下,各色的鬼,在市集里寻着自己的猎物或者是需要的物件。每个摊位都挂着白幡,幡上写的招牌,人看了莫名其妙,鬼看个一清二楚。虽是鬼市,不止贩售鬼奴和生魂,这里也卖一些消息,甚至还有一些家具陶瓷琉璃玉器等等,不过在鬼市买的物件,可与人间集市的物件不同,这些东西皆是给死人用的陪葬品,活人用不得也不敢用。

      在鬼市口,临魈边不知从哪变出一个面具,那面具青面獠牙,阴森可怖,他掂量两下面具道:“这是你以前常戴的面具,你们觋作法时,戴这个是为了什么?我记得十岁那年见你戴面具为先帝祈福,还做了好几宿的噩梦——”

      夜白听了,唇角轻轻上扬,笑了起来:“鬼神可畏,人心难测,不过是用来吓唬人的——”

      这一笑,扫尽世间阴霾,逐昼看得一心的痴。

      “那你戴上吧——”说着,逐昼还真把面具给夜白戴上了,那面具凶厉着眸子,看久了就容易胆寒,可他却目不转睛的盯着,似要望穿,想起那年,他见到初云涩摘下面具的惊艳,至今都心悸——

      也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夜白也未抵抗,就由着他了,自从知道这人为了自己入魔之后,他便开始迁就着,退让着,顺从着——

      在夜白愣神的功夫,逐昼落下一吻,在那面具的唇上,隔着这冷冰的死物,似是怀念着。

      “你这张脸,容易惹是生非——”逐昼甩下这句孩子气的话,牵着夜白就走入集市中,嘴巴虽然倔强着,可心里乐开了花。想着夜白惹上的人,例如筠嫁夫人,皆是难缠的角色,想想都心烦意乱。

      夜白哪知他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掌心摊开,那彼岸花黯淡着,像是没了活气,他们往里走,,琳琅满目的商品看花了眼。

      刚走两步,迎面一个蓬头垢面的酒鬼,手里提着个酒壶,酒气熏天的,直直撞了夜白的肩头。

      逐昼气得一把推开那人:“混账!走路不长眼睛!”

      夜白并未在意,他向那男子看去,突然手心上的彼岸花一亮,再也没有黯淡,他急急追了上去,逐昼不明所以也跟着,夜白的白衣在集市中穿梭,如同不安浮动的云,逐昼突然心底一慌,也不知慌得什么,伸手去抓,却只与那白色边角——落得个擦身而过的结局。

      逐昼停下脚步,也不再追赶,远远瞧着夜白的身影越来越远,鬼市的鬼影不断向自己走来,走去,挤着他,他心中空了下来,朝着鬼群吹出一口气,他们定住不动,他晃动身形,几下追至夜白身旁,这才安心。

      疾走几步,夜白拦下那人,急道:“你——”

      那酒鬼不是别人,正是垚展,垚展喝得醉,眼神迷蒙的看向夜白,口齿不清道:“干什么?!”当他看清夜白后,目光一滞,很久都拔不出来,讷讷道:“你是——”

      “你是人?!”夜白惊愕道。

      垚展这疯魔子,绕着夜白好几圈,不敢置信的:“你是那画中仙,云中客——”逐昼见垚展两眼放光,有些不放心,把他往旁边拽去,令他离夜白远点。

      自己是鬼,算不得什么仙神,可云珑喃倒也是不折不扣的仙人,夜白听了未做反驳道:“你是人,怎么跑到地府来了?”

      所幸这酒鬼还有点意识,垚展神色一暗,道:“我想见一见妻儿老母,不知他们在黄泉路上可得寂寞?”

      “他们怎么了?”

      “被恶人杀了!”垚展说完,嚎啕大哭,幸好鬼市热闹,没人注意他们这边动静。

      手里的彼岸花发出羸弱微光,一闪一闪,似要随时熄灭,夜白对逐昼说道:“他身上应是有罂舜的魂魄——”

      “难道他是罂舜的转世?”

      夜白瞧着那花,摇了摇头,一片茫然:“我不知道,领去诸葛那里问问吧——”说着去牵垚展得手,被逐昼眼疾手快,抢先拉走了,逐昼怏怏道:“这酒鬼身上味道大,我领着他!”

      “仙子,我们去哪儿?”那酒鬼还迷着,却只与夜白说话,一路问着,烦得逐昼皱紧了眉头。

      刚走到集市口,一个摆摊的吸引了垚展注意,他往那摆摊的靠。摆摊的是一个戴着斗笠,披着蓑衣的老人,头发垂在地上,胡须也垂到地上,阴着脸,瞧着来来往往的鬼魂,也不言语,见了垚展这才站起身,神色大变:“你是——”

      垚展瞧了眼他的摊位上挂着白幡,上面写着算命卜卦,问道:“老伯,你可能算出我妻儿老母去了哪里?”

      那老人思索良久,摆摆手:“已过奈何桥,追不到了——”

      那酒鬼听了,往地上一坐,失了神,木讷着。

      老人说完,又看向了一旁的逐昼与夜白,神色更是百般变化,几样颜色轮番上阵:“你们是——”

      “我们是朋友!”夜白抢先答道。

      那老人锊着胡须,笑眼一眯:“人鬼魔,为友,倒也稀奇。”这话一出,夜白知道老人不可小觑,有些本事,于是抱拳道:“老伯,可否指点一二?”

      老人瞧向了夜白手里的彼岸花,神色复杂道:“你要找的人,魂魄分为三份,一份在人身,一份在仙身,一份在鬼身。他魂魄不全,活不久的,聚在一起才能长命。”他又盯着那彼岸花半天,口中喃喃:“你这花,是被施了法的,只能找到两魂。”他说着,手指催动,往那花蕊一指,花突然明亮了起来。

      讶异着,夜白细细打量这人,只觉眼熟,似有一面之缘,可又想不起什么:“老伯,我是不是见过您?”

      听闻此言,老人神色黯淡,愁苦爬满,缓了口气才道:“仙君与我曾有一面之缘,只是短暂而已,怕您已然忘记了。”夜白在脑中翻了翻,这种谦卑态度,与泯空尽的那位师父有些相近,可从相貌上看又不同,这老人虽饱经风霜,却自带一股子威严之气,藏都藏不住。

      就在夜白冥思苦想之际,一旁的逐昼开口道:“父王,好久不见,您竟然在这里——”

      夜白大吃一惊:“魔尊,你在说什么啊?”

      逐昼并未理会夜白的惊讶,继续道:“父王,我听说,当年诸葛来寻子,你便不知所踪了,原来你一直在地府。”

      那老人被逐昼认出也不惊慌,微微一笑:“魔尊这是自谦了,我与您只有一世父子情缘,现下您是魔尊,我们这亲缘便断了——”两人虽曾是父子,可现在早已没了亲情,时隔万年见面,彼此只有陌生与客套。

      仔细端详,夜白这才想起这人正是篆虚的父王,肃慎国的第二十任君王——文澄!

      “那您为何在这儿?”夜白问道。

      投胎帝王的人,命格自然是好的,这先帝为何放着好好的命格不要,在这地府受尽苦寒?

      “我把他儿子魂魄弄丢,他是要怪我的,我欠着他,无颜转世投胎,只留他一人在地府徘徊。”文澄说着,混沌的眼,有一丝活气,转瞬又归寂,叹气道:“前尘往事,我总是欠他的——”

      这个他,应是诸葛了——

      这些,夜白都懂得,也不再追问,说了别的:“诸葛他在扬楼公馆,您要去见他吗?”

      “那瞎子,糊涂着,我不见了——”明明在老人眼中见到了光亮,可又被亲手掐灭,夜白又不懂了。

      “万年前,您大概都忘了,我与您在奈何桥边相遇,我问您该去哪里寻罂舜,您告诉我,芦途鬼市,等一人,一仙,一魔,为他们指路。”

      逐昼瞧着夜白,看他眉头蹙着,应是在努力回想。他当真在想着,大约时间太久,夜白也忘了干净,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这一等就是经年流逝,忘了时间。”他感慨道,站起了身,拍拍尘灰,那铺在地上的东西也不要了,径直要走。

      “您真的不见诸葛吗?”在文澄转身之际,逐昼突然问道。

      万年前的逐昼是绝不会问得,可此时此刻,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要问,好像这个问题不是抛给了前世的父王,而是自己。

      先帝文澄回过身,望向自己曾经的儿子,看了一会,笑逐颜开的:“篆虚,你变了许多,你以前冷酷无情,心思缜密,最适合帝王之位,我本是想把你培养成储君的,不过造化弄人——”话还未说完,他转回了脸,忽见不远处站着一人,那双原本无光的眼,豁然开朗,抖着唇呢喃:“景夺言——夺言——”

      诸葛的真名便是景夺言,众人寻着文澄目光看去,只见诸葛站在角落里,默默的,也不言语。

      那瞎眼老人垂下眼皮,泪已满襟:“帝君,时过境迁,我从未怪过您——”

      这说辞,逐昼听得耳熟,向夜白看去,只看得对方一片哀怜,心也跟着沉了。

      文澄听着,饱经风霜的脸,在纵横交错的皱纹里渐渐缓解:“如此,我也可以安心投胎去了——”他最后再看了一眼诸葛,下定决心,蓦地回身,往那奈何桥的方向走去,诸葛向前两步,欲言又止在无言中,终归是什么都未说,只目送着那挺直背影,久久不离。

      “这些皆是我闯下的祸——”夜白自责着,逐昼听了,心疼不已,捂住他的眉眼,道:“错不在你,如果我当初把太子的魂魄还回去——”

      “说什么如果呢,我从不信如果,还是要好好去寻罂舜的魂。”夜白拉开逐昼的手,振作道。

      忽的大风吹起,头顶灯笼乱摇,地面吹起风沙,逛街的鬼魂忙避开,让出路来。那刚刚迷糊的垚展又起了身,大叫着:“起风了!起风了!”跟个疯子一样,被夜白一把拉住。

      这股阴风,不正常——

      由远及近飘来一顶大红轿子,远远看着,好像是新娘坐得大红花轿,夜白正欲用袖子遮住眼睛,被一个身影笼罩,逐昼不知何时走到他前面,为他挡了风沙。轿子落地,正好在夜白面前,轿帘一拉,探出一张熟面孔,筠嫁夫人急切的面容展露在眼前:“小相公!帮我寻寻妹妹吧!”

      得!一个未找到,又添一个!

  •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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