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意夭夭》相彼泉水

33、第 33 章

　　我和莫既忧在无极宫中转了几转，终于来到一个小小的院落。院中房子很简单，有袅袅炊烟升起。

　　我顺着往里看，感觉眼里的确是出现过一大群人的影子的，可是随着一声清脆的“隐！”，院子里突然就空了。扑腾的鸡啊鸭啊都掉在了地上，瞬间跑远觅食去了。

　　我甩了甩头，拉着莫既忧的袖子说：“我刚才好像看见人了。”

　　莫既忧扯回他的袖子，一本正经地说道：“没有。你肯定没有看见人。”

　　我皱了皱眉头，不太敢往里走。这里的气息不是很对头。

　　莫既忧嘿嘿笑了一声，率先踏步进去，阴阳怪气叫了声：“景姑娘～～～莫某特地前来拜见～～～”

　　我抑制不住地抖了一抖，只见十来步开外一团红色光芒里出现一个人形，然后便出现了一个身穿红色衣袍，头上裹着红色头巾，撂着袖子，手里拿着一柄锅铲的少女。我看她气势颇大，笑得却是甜美和善，于是对着她点了点头，打了声招呼：“景姑娘。”

　　景姑娘上上下下扫了我一遍，然后眯着眼睛笑道：“你算哪个房里的人？”

　　“啊？”什么意思？

　　“她啊～～～花落谁家还不知道呢～～～”莫既忧闲闲地替我回答，“现在算是杀手～”

　　莫既忧的话充满某种讽刺的意味，于是我在他的脚上狠狠踩了一下。莫既忧脸色大变，吼道：“你竟然踩脏我的鞋子！！！”

　　景姑娘斜了他一眼，一手往厨房边的一个水缸一抬，然后向着莫既忧就是一甩手臂。一道水柱就从水缸里飙升而出，直灌在莫既忧身上。我从来没有看见如此狼狈的莫既忧，头发湿乎乎地淌着水，贴在他妖娆俊美的脸上，身上的衣服也互相粘连，滴滴答答地漏着水。而立在那里的景姑娘脸上微微挂着笑，没有愧疚也没有得意，仿佛是经常看到这样的场面一般。

　　景姑娘用亮晶晶的锅铲拍着手，对一脸不甘却不敢发作的莫既忧说：“小莫，这姑娘我喜欢，你再敢欺负她，我让你好看～”然后还挑衅地对着他抬了抬下巴。

　　莫既忧两眼冒火，对我俩来来回回瞪了无数眼，终于一甩袖子走了，嘴里还碎碎念：“老太婆！女人真他妈麻烦！”

　　这一句显然是在说那景姑娘，而显然她也听见了，于是景姑娘一鼓袖子，她身后小院子里的鸡啊鸭啊，连带着鸡蛋鸭蛋全往莫既忧飞去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瞬间发生的一切，同时目送莫既忧在一群非人类的追逐中消失在烟尘当中。我张着嘴巴回头看景姑娘，她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就塞到我嘴巴里，然后笑吟吟地对我说：“好吃吧～？”

　　我拼命咀嚼，她塞我嘴里不知道什么东西，甜香溢满唇舌，好吃，很好吃。可惜被她塞太满了，我只能支支吾吾地点头。景姑娘显然非常满意我的反应，拉着我到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坐着，又从厨房里端出来一碟子各色各样没见过的小点心让我吃。

　　未央殿里竟然有这么好客的人，我真是开眼了。我好不容易咽下了那东西，开口立刻谢道：“多谢景姑娘。”

　　景姑娘满不在乎地大手一挥，对我说道：“你别这么叫我，要叫也要叫景婆婆了，哎呀～老死了。你就叫我小景吧，我是厨娘小景～”说着还对我眨了眨眼。果然无论哪个年代的女性都爱年轻。我怀疑她也有好几百岁了。

　　我点点头，笑道：“好，小景。我是叶秦夭，你就叫我小夭吧。”

　　小景了然地对我又是一笑，一边招呼我吃点心，一边说道：“未央殿统共没什么人，你的事我早知道啦～～我支持你！”

　　“恩……谢谢。”我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小景正用充满鼓励和期待的眼神看着我，“你支持我什么？”

　　小景一愣，紧接着笑道：“支持你拿下了主上啊～”

　　“啊？”我什么时候拿下他了，我拿下他，那流风殿就该改名叫弥殇殿了。

　　“诶？你和主上不是～～～”小景似乎因为措辞问题停顿了一下。

　　我善良地接口道：“有一腿？”

　　“对！就是这个意思！”小景一拍桌子，似乎为找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感到高兴。

　　我似乎隐隐知道了她的意图，但还是诚实地说道：“其实，我们真的没有什么。”

　　“什么！？”小景睁大着杏目，仿佛我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还未等我再圆滑地解释一遍，她说：“主上都为了你亲自出马，还为你担下了一半弑神的罪。你和他没有关系？”

　　我坦然而轻轻地回答道：“关系还是有的。他杀……”还没有说完，竟然听到叶弥殇的声音插了进来：“你不必因为我为你杀了冷月而自责。”我惊讶地回头迎上了缓步走来的叶弥殇。他的样子体态总是让我想到“深沉”二字，二十多岁的人却给人一股沉沉的沧桑感。

　　小景立刻站到旁边躬身说：“主上！”

　　叶弥殇淡淡“恩”了一声。上前来拉着我的手，对立在一边不知道为什么那么高兴的小景说道：“景姑姑，把阿莫那里的东西都招回来吧。闹得回春殿鸡犬不宁的。”

　　“好～主上～”小景欢快地说。然后打了一个响指，唤道：“冷霜！”

　　我一凛，眼见一抹纤细淡灰的身影突然出现，匍匐在地。竟然真是我多年不曾见的冷霜，她竟然被安排来了厨房帮忙。她不是被叶弥殇那个过了么，怎么没有留在他的流风殿里，怪不得三年来看着流风殿偷偷练剑的时候从来没有看到过冷霜。想着就对着叶弥殇投去一瞥，正好他如墨的眼眸也突然对上了我的，我竟觉得他的神色出现一丝尴尬。叶弥殇捏着我的手紧了一紧，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

　　只听小景娇俏地一拍手说道：“你们别在我这种孤家寡人面前柔情蜜意好不好啊！”然后声调一转，恶声恶气对地上的冷霜说道：“去去去，快去把那些鸡鸭给叫回来！”

　　我看冷霜一直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听到小景的吩咐才站了起来。她穿着粗布灰衣，脸色苍白异常，眼神极其空洞，动作也有些僵硬，然后渐渐跑起来出了院门。她没有给我们一丝一毫的注意力，经过我时我也没有捕捉到一丝人气。我禁不住开口问道：“她怎么了？！”

　　可是没有人注意到我，因为叶弥殇竟然笑着对小景说道：“景姑姑的好日子不远了。”

　　小景满面春光，一拍大腿说道：“我做了许多好东西给主上啊～～晚上好好吃啊～～”然后冲进了厨房似乎要拿些东西出来给叶弥殇尝尝。

　　叶弥殇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然后拽着我的手转身就走。

　　我心中呼之欲出的答案堵在胸口，拉着他吼道：“冷霜是怎么回事？！你说！？”

　　叶弥殇并不回答，只是拉着我的手越走越快。我力气没他大，只得回身想看看小景有没有拿好东西出来，可以看到我其实不愿意走。没想到却看见刚才还空荡荡的院子里出现了三五个粗布麻衣的人。那一瞥清晰地告诉我：那些本是死人，是在修炼中没有通过的新人，有些似乎还是在我眼前因伤势过重，华逖无力诊治而死的。

　　叶弥殇回头也看了一眼，看我拖着脚，已经站不住脚蹲下来要吐的样子，终于停了下来，担忧地问道：“你怎么了？”

　　“他们是死是活？”我拼命抑制着恶心的感觉，耳边却回响起刚才莫既忧信誓旦旦的那句话“没有。你肯定没有看见人。”他们都死了，所以才说我没有看到人吧！

　　叶弥殇轻轻拍打我的肩头，说道：“无极宫不是人人能在这里过活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这也是物尽其用罢了！”

　　“物尽其用……”我痛苦地闭着眼睛，却发现眼睛酸涩却挤不出眼泪来。

　　“刚才那个姑娘没有死……我只是不想让她待在流风殿罢了……”

　　我升腾起一股希望，立刻抬头去看他。叶弥殇眼神中有些欣喜，立刻听他说道：“好，我过会就去解了她的咒。”

　　“好，谢谢……”叶弥殇是不是很喜欢我，要这样讨好我。眼睛就禁不住湿了。

　　“好了，不要哭。不过她可能就得住在我流风殿了。”

　　“恩。”

　　“你能走吗？”叶弥殇扶着我，最后嘟囔了一句：“算了。”然后打横将软在地上的我给抱了起来。

　　我默然地享受着这种待遇，但还是很尴尬，于是出声询问：“小景那里是怎么回事？”

　　“景姑姑？哦……”叶弥殇似乎有些深意地低头看了我一眼，又抬头向前说道，“不知道哪一任殿主留下的规矩，殿主不成亲，未央殿中其他人都不得成亲。”

　　“哦……～”

　　“她大概想对着东风余逼婚吧。”叶弥殇的步伐渐渐轻快起来，很快就到了流风殿。

　　“所以，你让莫既忧带我去那里，其实是为了让她站我这边？”故意让小景以为我和殿主将成好事，这样连带着她也能好事将近。

　　“恩。破格让你留在未央殿事关重大。四大护法只要有一个不同意就不行。东风余不用担心，他并不是不开通的人。南风涉，就是那个老婆婆是景姑姑的娘。西风是师父的人。北风邙……也不会不同意。”

　　原来如此，“谢谢。那我先走了。”

　　“留下吃饭吧？”叶弥殇挽留道。

　　我还没有想好要以如何的态度面对他，只是低着头又说了一句：“刺杀冷月公子的那事，也要谢谢你。害你也要背上弑神的罪名。”

　　“我的罪过已经那么多了。”叶弥殇淡然地说道，不再做挽留的姿态。

　　我最后看了他一眼，于是就打道回府。

　　背后他又说了句：“今晚就我这里的饭菜是景姑姑亲手做的。”

　　“呕……”这三年我吃的东西都是出自死人之手吗！？怪不得以前去厨房永远看不到一个人，都是被小景给念了隐术。我不行了我不行了。捂着嘴，快步出了流风殿。

作者有话说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