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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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没落神族叶氏曾主杀伐，后专事制造神器，当初帝神争得人间之时却没有将他们斩尽杀绝。留他们在天边一隅，自生自灭。
叶家庄里许久以来都很平静。不禁与凡人通婚，庄子里的人经过这千年，也几乎都已欠缺神力。若说降生之时，的确是带上些未知神力的，十几年的成长以后，多少也就被磨灭掉了。
叶弥殇十七岁。黑衣玄服，俊朗潇洒，引来主干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路人的侧目，然而却已无人相识。昔日少庄主，七岁离家不知所踪，今日再见已是朗朗少年，又带有饱经世事的成熟之气。
叶弥殇看着周围和气的脸庞，心中一抽，迈步向叶二府走去。
叶家庄里多是姓叶的。第一大府就是他的故园。叶弥殇的父亲是叶家庄庄主，为人刚正不阿，受庄中人爱戴。可惜，先来探过路的莫既忧告诉他，父母早已故去了。
叶二府是庄上颇受人爱戴的另一个叶姓男主人的府第，据说庄主去世之时，曾有许多人推选他上位，可是却被他推辞，并且建议并不需要多此一举设置什么庄主之类的职位。庄中自有长老们守护，小辈们也多纯良，根本无忧，大伙听了也就作罢。
叶弥殇今日前来，只是为了完成一个任务。
入住叶二府，与想象当中一样简单。叶老爷看到少庄主，扔下一双在过生辰的小儿女亲自携着夫人出来迎接。
叶弥殇对他们二人也非常恭敬，说了自己的处境，便得到了叶老爷的热情接济，并且也答应为他的到来保密，只府中人知道便可。
叶弥殇带着淡然的笑，入得饭厅，今生，他第一次看到了叶秦夭。
叶秦夭虽然只有十岁的年龄，人长得娇小身量不高，却已然显出了玲珑的气韵。叶秦夭不知为何，入到饭厅时还听到她张扬跋扈的说笑，看到他叶弥殇，却仿佛突然怔住了。
叶弥殇在外行走了多年，挥洒了最恣意的青春在江湖之中。江湖儿女豪放，曾经打在叶弥殇身上的眼神可比她露骨得多。不过叶弥殇看着那张清秀呆滞的小脸，心中却被激起了涟漪。她小小年纪，与自己素昧平生，为何看着自己的眼神中仿佛闪过千年的情形，蕴藏着无比的情愫，有深情婉转，又有担忧畏惧？
叶弥殇并未多做思考，对着叶秦夭小姐和叶秦墨少爷含笑点了点头，以示友好。那小姑娘仍然是盯着他一瞬不瞬地，表情很奇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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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叶弥殇自认是一个重感情的人，这一点也是最让师父以及未央殿护法诟病的。虽然叶弥殇重感情，可是不论感情起来却是实足地无情。这一次，就需要他忘记叶家的善良热情，忘记对故人家园的留恋，忘记所有，然后手起刀落结果挡住所有阻止他完成任务的人。何况届时，月正十五，自不必他多做挣扎，心魔一旦爆发，他便是最无情的魔鬼。
四月十四日，叶弥殇独自望着已然圆圆的月亮。
夜微凉，叶弥殇也有些伤感。行走了十年，本是为了庇护家人而出走，可是十年后回到原地，却是要亲手杀死那些父亲曾经辛苦维护的族人。轻轻一跃，跳上屋脊，叶弥殇撑着青瓦看着令他痛恨的那抹月色，嗅着叶家庄温馨的气息，心中不禁回忆起往昔。
十年前，七岁的叶弥殇不知为何突然着了魔，失手杀死了一个小奴婢。庄主父亲制住年仅七岁却力量惊人的叶弥殇不住颤抖。当时，他不知道为什么。然而自此，却被禁足。
当第二个满月夜再次降临，叶弥殇如父亲所料，再次发病。童年玩伴兼小侍从莫既忧偷偷跑过来对他说，他偷听到庄主在与夫人说，自己被万年前一道魔障所附，心魔难除，月月将发作害人。
叶弥殇为了不让父母为难，独自出逃。走到半路，被莫既忧追上。于是两人一同上路。
两个仅仅身负微弱神力的幼童，闯荡人间江湖。做过最苦最累的事情，偷过抢过骗过就为混口饭吃。十岁那年，被一个干瘦的老人带回了无极宫，经过仅仅一年的修炼，双双成功成为未央殿人。
从此，这双手，就再也没有干净过。但是他本性任然善良，并不会滥杀无辜。
想着，闭了闭眼，听到房下有响动。低头一看，竟是那个看到他发愣的叶家小姑娘。
小姑娘对叶弥殇招了招手，叶弥殇自然而然笑了一笑，配合地跳下了房顶。本想落在她身后，没有想到小姑娘竟然瞬移到了他三尺远处。叶家，也出了个有神迹的人，这个孩子，有无上的速度。
叶弥殇玩味地一笑，与她搭讪。小姑娘对他非常亲昵，仿佛认识许久。而叶弥殇也难得忘记了使命，只余款款温柔。小女孩说要上房顶，于是他就抱着她再度跃上屋脊。
叶弥殇从小没有亲妹。与莫既忧一同长大，只在危难之中扶持过，却并未体会过此等温情。今晚，抱着手中软软的小身子，心思也有些荡漾。那女孩似乎也不在乎所谓男女授受不亲，就那样一直窝在他的怀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攀谈，时间静静流淌，仿佛很久以前，他们就这样坐着看过月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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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平日月半，师父和莫既忧从旁震慑他的心神，让他发泄的同时不会将周遭搅得一片狼藉。
然而今日，不一样。
叶秦夭很早就出门玩耍去了。叶秦墨被莫既忧迷倒在了房间，就在莫既忧打算背着他走的时候，还是被发现了。
先是府中一个下人被发现，还没有叫出声，就被后面如鬼魅般出现的叶弥殇给一刀劈死。
血腥味立刻散发开去，莫既忧只负责抱着不醒人事的叶秦墨，一蹬，跳出了叶弥殇的杀戮范围，静观其变。
心魔难抑，曾有一刻清醒的叶弥殇明知道任务已经完成，最后清明的一眼望向屋脊上遥遥站立的莫既忧，他拔剑向各处房间走去。
等到杀红了眼，竟然碰到了一个夺门而入的小婢女。
前尘往事入得眼中，想起第一次的失手，而从此背井离乡。叶弥殇情难自已，悲凉之中抓回一丝起起伏伏的清明，最后扔下剑向她走去……他没有办法克制住自己对血液和杀戮的渴望，冷霜的反抗自是更加加剧了他的残忍，他要她的一切以及顺服。
最最狂躁的时刻过去以后，掏空的空虚感将叶弥殇拉回现实。而此时，莫既忧也恰好出现在他身边，在确认他已经不会无故伤人以后，把叶秦墨交给了他。
叶弥殇抗着叶秦墨，也就是此行的目的，凌空抓住带血的长剑，步步向前厅走去。
然后，他再次看见了叶秦夭。第三面。
叶秦夭睁着大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那种想要挣脱又被惊恐怔住的表情，大大刺激了已经平静下来的叶弥殇。就在叶弥殇再次克制不住的时候，只听叶秦夭用她特有的软软的嗓音，发出了颤抖的两个字：“弥殇。”
叶弥殇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听见这两个字了，心头不知为何剧烈颤抖，那种穿越千年的声音仿佛不是来自眼前的小女孩而是冥冥之中。
两人就这样静静对望着，仿佛是在享受着彼此变化多端的表情。
眼前是飘然落在叶秦夭身后的莫既忧，他还多此一举地压了一根食指在嘴唇上示意叶弥殇不要出声。然后抬起手刀，想要劈晕这个女孩。
小小的叶秦夭对着叶弥殇露出绝望的一个眼神，闭眼瞬间逃脱了。叶弥殇想起来，她有无上的速度。
叶弥殇不伤无辜之人，在他有理智的时候。
于是，叶二府惨遭灭门的同时，被他留下了三个活口。
其中一个是任务，一个是责任，还有一个是不知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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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两人回到无极宫，从西门入。
守候在西门的西风突然现形，对着二人拜道：“主上，副主。恭喜任务完成。”
莫既忧懒洋洋地说道：“烦啊～主上亲自出马的任务，可能不完成吗～～？”说着，就要往里走，身上两个虽然是小女孩，可是这样抗在肩上又累又烦的。
结果西风恭敬地让叶弥殇入内，却拦下了莫既忧：“莫副主，您身上这二位不可入内。”
莫既忧百无聊赖地瞪了眼一脸恭敬低顺的西风，对着前方的叶弥殇吼道：“殇殇！你的事！”
叶弥殇回过头，眼睛里闪过一层阴霾：“你解决。”
“这算什么事啊！”莫既忧哀叹一声，对着俯首听命的西风说道：“西风大爷，你看，这个小姑娘被主上要了去，过会就扔他房里。”说着，把冷霜扔到了西风脚下。
西风思考一番，比对了未央殿的规矩，蹲下身来在冷霜胳膊上一捏，其上出现一朵梅花，渐渐凋零，西风点点头说：“正如莫副主所言，依法可让这位姑娘入主上房中服侍主上。”
西风的语调有条不紊，慢吞吞地，听得莫既忧想要抓狂。
莫既忧把冷霜推到一边，又将叶秦夭放倒在地，说道：“这个小姑娘么……是那小子的妹妹，她有神力，可能有用。”
西风不语，半晌说道：“那还是要询问一下天师……”
话没有说完，被莫既忧不耐烦地打断道：“天师天师，谁是殿主啊！反正我先把这个小姑娘扔到……未央小阁得了。拜托西风大爷您，请师父来看看，由他定夺。”至于留不留，那就不关他莫既忧的事情了。
说着，捞起两个人，一溜烟跑了。西风的小眼睛眯了一眯，消失在夜色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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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华逖查看了一下叶秦墨，就命人将他带到了半山腰那个仙洞里。
然后又听了西风的禀报，到未央小阁去看看莫既忧带回来的叶秦夭。
叶秦夭最终在华逖的鼎力支持下，得以留在无极宫中。不但因为她有一定的神力，还有一点，是华逖发现从她眼中模糊的世界里，竟能看见他自己年幼时的影子。而且，初入无极宫的十岁小女孩，竟然知道无极宫中的许多情况。华逖玩心大起，好奇心战胜了教条规矩，把叶秦夭留在了自己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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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叶弥殇回到流风殿的暗阁独自发泄，消耗完体力倒下的时候已经是整整一天以后。
莫既忧逗完冷霜，喂她吃晚饭，跑去暗阁把叶弥殇给背了出来。
看着恢复正常，却仍然昏昏沉沉的叶弥殇，莫既忧只得一边翘着兰花指绞毛巾，一边哀叹自己已经快变成老妈子了。
叶弥殇醒了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叶家……？”
莫既忧靠在一边，头都没抬继续修指甲：“死绝了。”
“我干的？”
“难道我干的？”
“……”叶弥殇挣扎着坐起来，抚着额头，脸上没多大表情：“叶秦墨呢？”
“抓着了。”
“还有……”叶弥殇似乎在痛苦回忆昨晚的情景。
“一个叫冷霜的小姑娘，以后在你房里服侍你～～～～”莫既忧终于来了兴致，放下锉刀，眼睛闪闪地看着叶弥殇。
叶弥殇不快地问道：“是什么人？我不要。”
莫既忧摊开手，无可奈何地说道：“你有完没完，当初要的也是你，现在呢又不要。那我直接把他扔到未央池里，淹死她。”
叶弥殇皱了皱眉头，说了句：“那算了，留着。”
莫既忧仍然两眼放精光，问道：“还记起什么了？”
叶弥殇移目到莫既忧身上，看得莫既忧一凛，叶弥殇问道：“那就是说还有事？”
莫既忧本想逗逗叶弥殇，问他怎么会想到带个小姑娘回来，这不符合他的个性。可是转而想到今晚才刚十六，万一又发作起来他可不想遭殃，于是老实回答道：“还有一个叫叶秦夭的小女孩，你当时硬要带回来的。”
“恩……”叶弥殇又落回被子里睡觉了。
莫既忧觉得无趣，于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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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回到正常状态的叶弥殇一直没想通为什么会把叶秦夭给带回来。
当时自己思维刚刚恢复一点，就碰上了从外归来的叶秦夭。他当时还真不习惯有个活物出现在自己眼前，直觉里就要握刀去砍，可是那叶秦夭竟然一句“弥殇”就结束了他所有的杀气。
不带回来研究一下，才奇怪。
叶弥殇若干天后才在未央殿的试场看到叶秦夭。彼时叶秦夭已经恢复当时那种柔柔的感觉，外加有些傻呆呆地看着某一处。一个在闺阁中养了十年的乖乖女，的确不适合看到未央池下的场景。
叶弥殇还记得当时与她对视的那一次，她的眼中迸发的不单单是恨意，还有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情绪。
华逖不知道为何硬收他为徒，虽然叶弥殇作为殿主也觉得不是很妥当，但既然师父坚持他也没有话说。
华逖带着叶秦夭走的时候，叶弥殇在和莫既忧讨论刺杀的问题。可最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一眼，两人视线交接，叶秦夭泪流满面，而叶弥殇却突然发现一件事情，他好像很希望站在她身边的不是师父而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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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莫既忧嘲笑叶弥殇从叶家庄回来以后就魂不守舍，叶弥殇浅浅问了一句：“你就不觉得难过？”
莫既忧欠揍的笑容停在脸上，然后慢慢收拢，淡淡地回答道：“当初出走，游走江湖，多亏碰到师父。虽然未央殿不算什么名门正派，但我看要好过那些“所谓的正派”。今日又不是杀你自家人……”
叶弥殇不赞同，但也只是沉下声音说道：“但也很残忍。叶二当家，是个好人……家中的人几乎都没有反抗能力……我竟然……”说着，悲伤地仰靠在椅子背上，用手遮住了眼睛，“我真不该在这种时候出任务。”
莫既忧没有回答，抿着嘴唇问道：“错误已经酿成，你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好好照顾那两个孩子。”
莫既忧嘲笑地说道：“我帮你。”
叶弥殇忍住没有向莫既忧甩个白眼，说道：“好。你多去陪陪叶秦墨就是了。”
莫既忧大叫：“难道你想享齐人之福！！！！！”
叶弥殇瞅了莫既忧一眼，说道：“那个冷霜什么的我没兴趣。”
莫既忧蹦起来大叫：“你竟然还挑三拣四！！！看那叶秦夭长得水灵灵的！！你就……”说到一半，莫既忧突然捂上嘴巴。
叶弥殇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原来是华逖负手站在门口。两人立刻起来迎了上去。
华逖淡然说道：“叶秦夭，我留在鬼府了。”
叶弥殇和莫既忧对视一眼，只听莫既忧说道：“那我还心理平衡一点～～～～”
华逖对莫既忧冷冷说道：“她的神力，可能不止速度。”说罢，转身走了。
莫既忧捧着脸说：“师父是在表扬我吗～～～？”
“……”叶弥殇回身又进到房间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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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岁月如梭，叶弥殇经常能在鬼府外面看见叶秦夭。叶秦夭很早就从灭门的阴影当中脱离出来，随着华逖学习法术。她的能力果然不一般，居然十一岁时就能召唤出漻厉。
上任殿主被叶弥殇一剑穿心的时候，漻厉也瞬间失去了生命，只有神力卓绝入华逖，才能将它隐匿的位置探测而出。这把上古名剑本就出自叶家人之手，却仅仅经历了为数不多的主人。因为漻厉本身很乖张，难以驾驭。
叶秦夭虽然有良好的速度与力量，并且学习其仙法来貌似也都不错，可是感知能力却比较欠缺。一来据叶弥殇观察，这家伙一直比较松散，没有真的好好修炼，所以修为不高，短短三年里修炼到这个程度已经是不错了。二来，叶秦夭似乎永远把不到门道，有点花架子，可是一直处在某个瓶颈之处，上不了一个台阶。
这些，都是叶秦夭平时出鬼府透气，在外面修炼时，被叶弥殇看到的。叶弥殇每次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的看她，可是她却从来没有发现。她唯一认真好好修习的就是飞天的法术，为了要去看半山腰里住着的叶秦墨。
叶弥殇不敢上前去做指导，只是日复一日看着她慢慢长大。偶尔发现她喜欢攀高在那鬼府的槐树顶上落座，于是就在自己的流风殿里翩然使剑，让她好好学习学习。
叶弥殇能够感知到叶秦夭对他莫名的情愫。她的恨似乎不是很纯粹，里面还带了点失落的喜爱。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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