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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云何住 ...

  •   这盘米糕最终还是被那位蓝衣小郎君吃到嘴里,虽然是被嬴宁塞进嘴的。
      她甚至礼貌地问过旁边的黑衣小郎君,只是对方不要。嬴宁乐得多吃几块,没有勉强。

      吃过饭,嬴宁觉得浑身充满力气。
      这股子力气让她绷断了古琴老师的三根琴弦,围棋老师的三颗棋子,画画老师的三根胡子,以及……课后用来清扫地板的三块抹布。

      傍晚的课堂。
      绷到极致的抹布从窗前一块染上夕阳的地板上飞速划过,紧跟着划过两只短腿的残影。

      不远处的后殿,站着两只呆愣的缚袖小郎君。
      两人都一副刚起身的样子,手里拎着刚拧干的抹布,望着一边穿梭一边“嘤咛嘤咛”个不停的某只团子,二脸不可置信。

      “次兄,她脑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云彦文收回视线,继续擦着桌面:“不一定,也有可能是你的眼睛有问题。”
      云彦博:“……”

      由于白日的运动量属实太大,嬴宁晚饭的时候多吃了三碗饭。
      云何住看她虽然吃得快,但已经知道什么菜用什么具,塞下一口之前先把前一口咽下去,颇觉欣慰。
      等到用完膳,按着嬴宁的头顶比了比,随后从袖子里取出一支白杆黑头的毛笔,在桌边站定朝嬴宁招了招:“阿宁过来,让阿爹看看你的身量。”

      嬴宁已经有点犯晕,闻言强撑起精神下地,配合着站到桌脚旁边。
      “站直了,我给你画上一笔,也好叫我知道你的饭没有白吃。”
      嬴宁一听是给自己画身高,瞬间支棱起来。

      “不要仰头,不要垫脚。”
      “嘤咛嘤咛。”我没有。
      “你有,我看见了。”
      “……嘤。”
      她只能放下。

      好容易恢复自由,嬴宁第一时间回头。
      黑色的短线甚至还不到桌脚的一半,更遑论到云何住的一半。
      她只看了一眼就低头敛眸,没了兴趣。
      云何住摸了摸她的脑袋:“以后每隔一旬画一次,总会长高的。”
      嬴宁捏了捏自己鼓囊的肚子问:“嘤咛嘤咛?”那会长胖吗?

      “胖些也有胖些的好看,阿宁无需害怕。”
      “嘤咛?”真的?
      “阿爹不骗你。”
      她看着云何住清亮的眼睛想了想,一把抱住他的膝盖,嘤嘤着蹭了两蹭。
      开心之情溢于言表。

      云何住也跟着笑了笑,随后顺势将她捞进怀里,送回房休息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对嬴宁来说,除了上学又多了一件大事——
      等着云何住给她画身高。

      每天晚上睡觉之前,她都会认真问一句“今天可以画了吗”。
      云何住总会回答“还没有,再等等”。
      嬴宁果然就等着,偶尔盯着桌脚上的刻度看一会儿,偶尔一边吃着海苔片一边盯。

      好不容易等到画身高的日子,桌脚的短线却没有增多,只是原本的那条略粗了一点。
      “嘤咛?”你没有画吗?
      云何住摸了摸鼻尖,委婉道:“可能吃得太少了,咱们明天再努点力。”
      “嘤咛……”再多吃就要到十碗饭了……
      “或许是……没有睡够,我听他们说你最近睡得很晚?今天开始要早点睡了。”
      “嗷呜……”
      嬴宁憋着的那股气瞬间被戳破了。

      云何住照常摸了摸她的头,吩咐侍女带她下去休息。
      恰在此时,外头有人通禀:“主君,云砚管事求见。”
      云何住起身:“让他进来。”

      嬴宁倒在侍女的怀里,在门口和进来的云砚擦肩而过。
      云砚停步行礼时她尚在郁闷中,并未回应,只是被他带起的风引得打了个喷嚏。
      她擦了擦鼻子转了个边。

      醒了上学堂,下课扫学堂,晚上盯桌脚,已然成了嬴宁每天都要做的事。
      按理说,每天都吃饱喝足应该很快乐,但回到房间的嬴宁却突然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烦闷。
      她抱着被子翻了个身,闭眼躺了一会儿又翻了个身,如此反反复复。

      【怎么回事?这被子咬人?】
      【我的天,该不会有虱子吧!】
      【……什么东西,堂堂城主府还有这玩意儿?】
      【绝无此种可能。】

      【以往都是倒头就睡,前几天睡得晚我还以为是念着画身高,今天都画完了怎么还睡不着?】
      【蛋蛋这是失眠了吗?】
      【孩子睡不着,必定要作妖。】

      直播间正在讨论,嬴宁突然睁开眼。
      她坐着朝门口的方向听了听,忽然下床爬到榻上,对窗户伸出手。
      窗角掀开一条缝,露出一只乌溜溜的眼睛。
      不过片刻这条缝越来越大,直到翻出一个圆团子才再次闭合。

      东安酒楼。
      屏幕前的诸位各自拧眉。
      “大晚上的,不睡觉打算干嘛呢这是?”
      “不会肚子又饿了吧?”

      痦子男修:“我就说这两天的乖都是装出来的,这才是我认识的那颗蛋。”
      陆家女君嗑着瓜子,点点头:“最近过得实在无聊了些,我也喜欢这颗蛋闹腾点。”

      屏幕中的幼崽已经顺着墙根来到书房外。
      她熟门熟路爬上窗台,眼见窗户戳不破就将耳朵贴了上去,听得聚精会神。

      “……主君的绣冬笔可不是用来画桌脚的,那可是夫人当初亲手所制。”
      屋里,云砚正一脸肃然。
      云何住则研着墨,不以为意:“不过是画着玩罢了,往后我的东西都是她的,她就是要了去我也断不会说个不字。”
      “主君对小女君是否太过宠溺了?”
      “她是我唯一的子嗣,我不宠她宠谁?宠你吗?”
      “云砚并无此意,只是……只是……”
      他神色复杂,并未说下去。

      云何住听出来。
      “你只是替熙娘不值,我知道。”
      “主君?”
      “……罢了,告诉你也无妨,免得你对阿宁心怀怨怼,”云何住想了想,坦白道,“阿宁,她就是熙娘的女儿。”

      “什么?”
      “啪嗒——”
      云砚的惊呼和窗外的异声同时响起。
      两人即刻住口,同时闪出窗外。

      下一瞬,和一只半挂在窗外的团子对个正着。

      “……”
      云何住凝噎半晌,无奈上前:“你这梁上君子的行径是哪堂课上学的?”
      嬴宁抠了抠脸,松开手滑下来。
      “嘤咛。”她道歉。
      云何住见她老老实实靠着墙角,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进来吧,外头冷。”他伸出手。
      嬴宁瞬间开心,跑过来一把拽住他的衣摆,跟着进屋。

      嘴上还解释着刚才的情况。
      “嘤咛嘤咛。”我睡不着。
      “下次睡不着用不着偷偷摸摸的,你有什么事不用瞒着我。”
      “嘤咛嘤咛。”我本来抓得很稳的。
      “那又为什么会掉下来?”
      “嘤咛嘤咛!”因为有一只大猫咪忽然跳下来。
      “嘤咛嘤咛……”就这样落在我脑袋上……
      “哦?我这画庐可没有养猫。”
      “嘤咛嘤咛!”可是真的有!
      “好好,有有。”

      俩人一来一往聊了半天,云何住险些把云砚给忘了。
      但看他盯着嬴宁怔愣无神的样子,忘了没忘也区别不大。

      云何住拍了拍嬴宁的脑袋结束话题,将云砚叫回来。
      “好了,阿宁的事回头再跟你细说,现在说正事吧。”
      云砚眨了眨眼,回得有些迟疑:“主君的请柬我已尽数送到,除万金城和寒山寺两处,其他人都会应期前来。”
      云何住落在嬴宁头上的食指轻轻敲了敲,惹得她一阵疑惑。

      良久,云何住停手。
      “也罢,总比一个不来要好。”
      “你先回去休息吧,这些杂事之后还要你盯紧点。”

      云砚领命,临走之前又打量了嬴宁两眼。
      嬴宁被他奇怪的眼神看得摸不着脑袋,等人一走,她就忍不住问云何住:“嘤咛?”云砚叔叔怎么了?
      云何住:“没事,云砚叔叔是你阿娘的好朋友,你不用怕他。”
      嬴宁并不怕,只是觉得疑惑罢了。

      “过两天,还会有几个你阿娘曾经的朋友来家里吃饭,到时候我带你认识认识,和他们说说话。”
      “嘤咛?”春熙妈妈的朋友?
      “嗯,若是……”云何住斟酌片刻,“若是你和哪个叔叔投缘,跟他回去玩几天也行。”
      “嘤咛!”真的吗!
      “真的,但是……但是你要记得,这里永远是你的家,玩够了得回来明白吗?”
      嬴宁看着他的眼睛,总觉得里面有什么东西她看不懂。
      但她不曾纠结,爽快点头:“嗯!”

      【蛋蛋阿娘的朋友?】
      【他说的是这次邀请的几位贵客?】
      【连昔日情敌们都请回来,就为了给蛋蛋找亲爹!】
      【云何住,你不要太爱了。】

      【万金城,说的是金无酒吗?】
      【他为什么来不了?是不想吗?】
      【是万魔结吧,自千年前那一战后,他已经未出万金城好多年了。】
      【哦,原来不是不想,是不能啊。】

      【那青蒿大师呢?他为什么也来不了?】
      【人家一正经苦行僧,自然得四处降妖伏魔了,哪儿能天天在寺里念经?】
      【有道理,但是……】

      得到能出去玩的保证,嬴宁终于能睡着了。
      但在和那些叔叔们一起吃饭之前,她得先和一个奶奶吃饭。奶奶是漂亮叔叔的妈妈,也是上次见过的那个银发老太太。
      一起的还有许多漂亮姐姐。

      原本嬴宁是想和上次给她花糕吃的那个姐姐坐一桌的,但漂亮叔叔不让,非要让她坐老太太右手边的小案后面,一个人一桌。
      漂亮叔叔一直在和老太太说话,没空搭理她,其他姐姐们又坐得远她搭理不上。好在对面坐着一起上课的彦文和彦博,算不上无聊。
      相比课堂上,彦文坐得更端正了,彦博虽然也鼓着一张严肃的肉脸,但偶然瞟过嬴宁时还是露出几分狡黠。
      两人一来二去,竟然暗自较上了劲,你一口我一口相互攀比。

      等到动静大到说话声快要掩盖不了,彦文一个眼刀子朝彦博扎过来。
      但彦博俨然吃急眼,正抱着碗筷快速扒拉。
      对面的嬴宁眼看自己赶不上,啪嗒一声丢了手里的筷子,用手抓刨起来。

      “……年纪大了就喜欢看孩子们热闹热闹,二郎和六郎来了快半个月了吧?”
      “是,正好半月。”
      “瞧着比刚来时精神了许多。”
      “这俩孩子来时便已懂了不少事,倒是阿宁这段时间学了不少规矩,精神了很……”
      母子俩正说着话,突然被一声“哐当”打断。

      两人循声转头,只看了一眼嬴宁的方向,眼角便是一抽。
      这孩子桌上的菜碟不知何时已经全空了,正抱着最后一个盘子往嘴里扒拉,汤水滴了满身。

      “这便是你说的规矩?”老太太问。
      云何住有些尴尬,但并没有多解释什么,而是对嬴宁道:“阿宁,筷子。”

      这一声喊回了嬴宁的理智。
      她看了眼面前的一片狼藉,又看了眼台上的老太太,舔掉嘴角的汤汁就咧嘴一笑:“呐呐。”
      老太太一愣,似没想到她如此反应。
      不远处的十三娘适时道:“小女君这是叫老太君奶奶呢,连阿爹都不会叫,倒是先会叫奶奶,可见是真心想得到您的疼爱。”

      云何住立刻:“前些天就听她呐呐呐呐的叫,我还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原来是想您了,是儿子的不是,没有早些告诉您。”
      老太太闻言嘴角微动,似乎有些想笑,但触及云何住眼底的紧张,又很快压了回去。
      “我看规矩都学到嘴上去了,这杨娘子莫非念着她所谓云家女君的身份,就懈怠了?”
      云何住自然为嬴宁解释,却惹得老太太冷哼一声,愈发不快。

      对面的三娘子见状,起身行礼:“杨妈妈的规矩自然是最好的,前几日我使婢女去学堂给孩子们送些糕点,都被杨妈妈挡了回去。许是时间太短,小女君还小着呢,往后来日方长,老太君尽可放心。”
      “教的没问题,那就是学的有问题了?你们且看看二郎和六郎……”老太太扫过彦博同样狼藉的桌面,改口道,“看看二郎,怎么就能端方自持?”

      嬴宁隐约听懂了她话里的不满,悄悄低头。
      彦文留意她的动静,张了张嘴似乎要说话,临了想到什么又咽回去。
      还是云何住出言打断,他认下对嬴宁教导疏忽的错,只说自己没有教好,半点不提嬴宁半句不好。
      老太太听了一会儿就不耐烦打断,推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想回去休息。

      云何住立刻起身恭送。
      他一起,所有人都跟着起身。
      老太君凝眸看了他一会儿,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你倒是位好父亲”便拄拐离开。

      老太太一走,三娘也跟着告退。
      “主君,老太君身体有恙,我出去送送她。”
      云何住挥了挥手。

      经过十二娘案前时,十二娘有些疑惑:“哎?三娘你的小葵呢?”
      三娘脚下一顿,目色黯然:“前几天病亡了,还请妹妹往后勿要再提。”她面有伤痛,说罢便头也不回离开。

      云何住收回视线,让身后的云图将自己桌上的碗碟都送给对面的嬴宁,自己只留下一碗凉拌三丝。
      嬴宁听见动静抬头,一脸不解。
      “嘤咛嘤咛?”
      “你并未做错什么,我为何要骂你?”云何住说着放下筷子,端起碗学着方才嬴宁的姿势捻起一把三丝塞进嘴里。“嗯,这样吃果然更满足,你们都试试?”

      【???】
      【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云何住!】
      【呜呜呜,他好爱蛋蛋。】
      【嗤,真在乎就应该当着老太婆的面斥责她,而不是当面唯唯诺诺,等人走了再演戏。】

      【可是对我宝来说,真心实意的认同比嘴上说说的维护更重要啊。】

      【那个臭小子也没忍住?哈哈笑死人了!】
      【十三娘也跟着吃了!她也好爱蛋蛋!呜呜……】
      【爱屋及乌罢了,哎。】
      【让我看看都有谁没吃?记本上。】
      【加入暗鲨名单!】

      “昂?”
      嬴宁很是惊异,没想到漂亮叔叔居然会跟她一样刨饭吃。
      她扭头去看其他人,大家都有些犹疑。
      除了那位叫十三的姐姐——
      “既如此,那我也来试试。”

      十三娘也抓起一把云耳,毫不迟疑送入口中。
      不过片刻点头道:“还真如主君所说,颇为自在。”

      嬴宁闻言眼神顿时擦亮:“嘤咛嘤咛!”
      刚才的不愉快已经彻底消失,她重振食欲,抱起面碗就伸手抓进嘴里,嗯嗯嗯嗯的接着往下吃。
      彦博左看右看,似乎被眼前的场面吓到了,下意识想和他次兄说话,一扭头却见他次兄眉目紧锁地端着碗,似乎有些挣扎。
      半晌后,终究忍不住捻起一根笋条尝了尝。

      彦博:“!”

  • 作者有话要说:  彦博:我不理解,且大为震撼
    股东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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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摸摸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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