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梓俍

20、第二十章

　　大殿忽然传来哭号之声，把群臣吓了一跳。
　　哭了的是陈吟啸的父亲，老人家年过花甲，只有这一个男孩儿，全家人宠的跟什么似的，不是这样他也不至于腆着老脸为儿子求祖荫。如今陈吟啸死了，老人家真是连死的心都有。金銮殿上乱成一片，李桢却没有出言安抚他的老臣，而是紧缩双眉，烦躁不安地用手扣着扶手。
　　离开金銮殿，李桢径直走进暗室，程朔已经在里面等着了，李桢烦的不想说话，只把两封信递给程朔。程朔展信看看，先看军报，这份军报虽然处处透着不耐烦，但好歹中规中矩，内容也合理。另一封盖了私印的，却像是封“泄愤书”了。字体张狂，密密麻麻挤了一纸，每一个字都在控诉陈吟啸玩忽职守，才丢了刑关。
　　程朔看完信，往上叩首：“陛下，陈大人年事已高，禁不起刺激，这封信，还是别让大人们知道为好。”
　　“朕也是这个意思，”李桢无奈的摇摇头，“他幼子新丧，连尸首都找不回来，就让他以为自己的儿子是功臣罢！”
　　“陛下圣明！”程朔再次叩首，“这封信，便烧了吧。”说完，他取出火折子，把信燃为灰烬。
　　“程卿，年关将至，该去潼城劳军了。”李桢却把话题绕到另一件事上，“朕命卿为天使官，押送冬衣和军需，去潼城一趟罢。”
　　程朔听到“去潼城”三个字就开始控制不住地高兴，至于去潼城要做什么，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了：“谢陛下！”
　　李桢看他努力地不想乐出来，有些无奈，挥挥手叫他回去。程朔走了，暗室显得很空。李桢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自嘲般的叹了口气。
　　他们三个人相识多年，李桢怎么可能不知道程朔与赵月之间那点隐秘的暧昧，只是不便点破罢了。当然了，李祯作为一国之君，在这种儿女情长的小事儿上这么上心，自然不是为了关心自己臣子的感情生活，而是因为他也喜欢赵月，而且在他还只是太子，第一次见到赵月的时候，就喜欢她。
　　也不是没有动过把赵月纳入后宫的想法，但是一则李祯知道，赵月是那种天生就应该无拘无束，恣意地活着的人，深宫内苑对于她来说太过拘束了。二来，以赵月那种性格直接，想到什么做什么的性格，如果真的让她在皇宫生活，没几天就能把后宫佳丽三千全都气死！
　　当然，最重要的是，李祯很清楚，赵月是绝对不可能回应他的感情的，而且，他一度觉得赵月不可能回应任何人的这种亲密感情。直到——他见到了赵月看程朔的目光，在那个他一贯认为冷漠的女孩的眼中，他看见了光，看见了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温柔和灵动。
　　从那一刻起，李祯就明白，赵月喜欢程朔。
　　而在那之后不久，李祯又发现程朔其实也喜欢赵月。从那之后，李祯就完全放弃了自己的那些心动，但是在某些瞬间，他也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或者欣慰。他想，这样也挺好，可以偶尔感受到自己也是活在人世间的，而不仅仅是高处不胜寒。